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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感恩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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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不懂这玩意，是不是演奏前得调调音？”，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但上官沅之前曾喜欢的那位学长会些钢琴，有次弹之前温和着笑笑说琴该调了。
“主子，我们也不懂这个。”，夜里风冷，为上官沅披上了之前备好的披风，小环索性替小镯一起回答，她俩的确都没这方面的造诣，
“主子，我把这个带来了。”，自然也不懂琴，丹霄将备好的细长绸布袋拿了出来。这也是上官沅的主意，他们至今都没明白袋子里的玩意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然而就在主仆几人向宫宴所在的栖灵台走去时，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从后面传来，骄纵尖锐，“瞧瞧这是谁，许久不见，四妹妹看着清减了不少。”。
入宴分三门，帝后一道、朝臣一道，女眷和后宫嫔妃一道，如此一来果然少不了狭路相逢，比如此刻的上官缇和上官沅。
“哪里，三姐姐看着倒是心宽体胖。”，多谢用乌鸦嗓提醒我你还活着，上官沅迅速回怼，毫不含糊。
“还是毫无礼数，看来这深宫高墙也没能让你学乖。”，今日本该只有上官凌和上官芳两兄妹随宰相进宴，然因和镇北将军府结亲，加上宰相也颇为宠爱上官缇的母亲钱氏，于是就允了上官缇同来。
“做姐姐的都没学乖，做妹妹的自然不敢先您一步。”，上官沅心里烦面上静，他冷不丁一瞥，瞧见上官缇脑袋顶上又扎了圈孔雀毛，心想正好，待会让她见了慕容荻也算是孔雀见孔雀，开屏有喜了。
“伶牙俐齿。”，今日的上官缇没有立刻变脸，“你还不知道吧，今夜直哥哥也会来，我和他就快要成亲了。”，说到这，她看向上官沅的眼神可谓是柔情蜜意不足，不怀好意加倍。
“哦，那就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再提前祝你离婚快乐，还有话说没？没有我要先入席落座了。”，本艺术家现在没空搭理你这个碎嘴太妹，不理对方作何反应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上官沅眼里是一派祥和的杀气。
“主子，我带了清心丸来。”，小镯送来贴心问候。
“不必，看惯了后宫的斗鸡，民间的我已不放在眼里。”，在宫人的指引下落座，上官沅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个人，镇北将军薛直。
当日他踹开自己房门的声音犹在耳边立体环绕，就凭这一点，上官沅总觉得他是个热血上头就冲动冒进的小青年。
不过想来自家老爹在，未来岳父也在，两座大山压在那他该老实许多。在小环悄声科普下，上官沅看到另侧的朝臣席座上端坐着的薛怀沐老将军，发现他们父子俩有着同样的方正脸，浓眉下的眼劲而有神，的确很有古装剧里那种武将气质。
而另一位端坐首席，脸上堆满褶，露出财务总监式假笑的正是当朝宰相上官敖。上次他卡鱼刺时上官沅隔得不算近，只记得那双细眯眯的老眼里藏着精光，一看就觉得是位擅长算计的主儿。
发现自己的老父亲始终没将目光移来，上官沅在心底为身体的主人叹了一声。将挺大个儿子扮了女装送进宫，慈爱铁定谈不上，指望必然不沾边，可居然连半句虚头巴脑的嘱咐都没有，真是很宽很冷的心。
趁帝后未入席，上官沅先倒了杯酒饮下。要说这酒真难喝，尝着像牛栏山兑甜水，可过喉的时候却辣得异常，一小杯下肚上官沅有些泪汪汪，视野朦胧间，他注意到一双正看向自己的眼。
漫不经心，泠冽有度，那双眼就如春风化作锋刃割开这庸碌世俗的夜晚。上官沅忙眨眨眼睛，想将厉珩此刻的神情看得更仔细些，不想才一个瞬间那人就错开了目光。
原来目光也能躲猫猫，这酒上头，上官沅感到脸颊发热。他一面觉得醉了好，正好待会发个天大的疯吓死满朝文武；一面又觉得真正的上官沅在宰相府不仅没吃过顿好饭，连酒的味道也没尝过，能在这么糟糕的原生家庭苟活下来真的不易。
然而上官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自己将目光投到那位从容俊美的督公身上时，也有另一人的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陛下娘娘到。”，就在上官沅想偷饮下一杯时，宴会的主角也已到场。在后宫嫔妃和朝中诸臣的起身行礼声中，渊帝司徒昀携帝后孙婉晴走向主位。
金光闪闪啊两位，也跟着起身行礼的上官沅被皇帝衣饰上的威德金龙以及皇后发髻上的凤鸣长簪晃得眼花，古代的金饰或许不如现代花样繁多，可却是实打实的高纯度，又完全经人手雕琢，价值难以估量。
“免礼。”，今日的司徒昀一举一动颇有威势，冷不丁让上官沅以为之前耍弄自己的狐狸男是个幻觉。
“今日的宴席都是皇后一手筹备，诸爱卿觉得可好？”，然而话一多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明明冲着群臣讲话，皇帝的笑眼却瞥在了上官沅身上。
“微臣觉得甚好！”，大家都是场面人，恭维的话都是同频共振，一时间宾主尽欢，宴席这也就开始了。
“你们饿不饿？”，按照规矩，宴席桌旁不许太监靠近伺候，于是只有小环小镯站立上官沅两侧帮他布菜。然而他们几个平日关上宫门都是一桌吃饭闲聊惯了，上官沅下意识担心饿着他们。
“主子，我们三个来之前垫了点，不饿的。”，小环悄声说着，帮上官沅又理了理身上的披肩。
其实上官缇说得没错，上官沅的确更清瘦了，这不仅和近日跑步有关，也缘于上官沅天生体质。从前李姨娘还活着时见儿子小猫似的瘦总忍不住落泪，叹母子两个都是没福气的命。
“也不知道丹霄站在后边冷不冷。”，咬了口绿豆酥饼，上官沅被一阵冷风激得清醒了许多。而此刻被他惦记着的丹霄却在金石的幸灾乐祸里狠狠瞪着大眼睛，心想就该死死咬他一口。
“听说你那主子给你换了个名子，叫胆小？”，虽然仗着厉珩的地位平日在宫宴上也能有一席之地，但此刻的金石却主动来到被冷风吹得缩脖子的丹霄身边。
这小身子骨也能当一宫的掌事太监？他面上嘲讽，心里更是冷笑，估计也就那荒谬绝伦的上官沅敢这么安排。
“不是胆小，是丹霄，主子说是指天空绚丽的意思。”，别的掌事太监见到金掌班早就恨不能躲个十里地，只有丹霄不仅不怕，还嘟囔着加了句，“一看你就没读过什么书。”。
“我没读过书怎么，难道你读过？”，这小瘦猴真不得了了，才进了如福宫几天就敢顶撞云安阁的掌班太监，金石不服气地看着他。
“主子说教我读书。”，难怪之前有些宫的掌事太监仗着主子身份走起路来腰杆都直几分，丹霄曾经不懂，现在却明白得很，如今一提到上官沅他就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无所不能。
哦，用主子的话讲叫做“牛逼”。
“你那主子自己都大字不识几个，还教你读书呢，快别笑掉小爷我的大牙。”，金石瞧着丹霄的样，看他脸蛋也不灰扑朴了，讲话也有劲了，连目光都不闪开了，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主子和我说过，有的人就像苍蝇一样喜欢嗡嗡嗡，遇到这样的人我不用理会，实在烦了一拳抡过去就行。”，虽然丹霄长这么大也没和谁动过手，但他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觉得很有力气。
“抡我？呵，我看你不是小瘦猴，根本是条小野狗。”，金石的笑不是笑。他自幼跟着厉珩，杀人的刀剑，熬人的刑具样样都能过手，怎么还会怕眼前这登不上台面的瘦拳头，“那就瞧吧，等你那稀里糊涂的主子在今夜宫宴出丑，看你以后还能仗谁的势。”。
“主子才不会...”，然而丹霄反驳的话音未落，那边厢主位的孙皇后就已微笑着看向还在饮酒的上官沅。
“听闻嵌美人的琴艺乃是都城一绝，今日能听到她这一曲，是诸位有幸了。”，孙皇后如此一说，朝臣和宫妃们自然应和起来。
其中也不乏有人想拍上官敖的马屁，赞了几句不愧是宰相的千金，才艺名声早就遍布都城。而宰相本人则依旧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假脸，连看都不看走向莲台中央的“女儿”。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皇后娘娘特赐的清瑶古琴当真世间一绝。连如此珍宝都能赏给嵌美人，可见娘娘福德。”，柔婕妤浅浅一笑，推波助澜。
“寡人记得这琴是婉晴最爱之物。”，说到此处时，司徒昀的眼神里却只有清浅的温柔，似乎是那回忆太过遥远，也似乎是旧物已被新人抱在怀中。
“陛下记错了，臣妾最爱之物分明是陛下亲赏的这根簪。”，用画着牡丹花钿的手轻抚过头顶的凤鸣长簪，孙皇后的笑意里也没什么情深似海，只是端庄明媚，挑不出错处，“为了陛下对臣妾的一片心，臣妾定要常戴着才是。”。
“自然该是如此。”，司徒昀满意地点点头，却听到群臣和后妃中忽起一阵议论纷纷。随着众人目光，他再次看向于莲台中央脱下了锦红色坠玉披风的上官沅，不由愣了片刻。
“嵌美人，你这穿得是...”，倒是孙皇后先开了口，原来众目睽睽之下，卸下披风的上官沅只穿了身素白衣裙。月光如练，更照得他周身惨白，细细看去衣裙之上竟连绣线都不见一根，简直和丧服无异，“真是胆大妄为，你竟敢穿着这一身来宫宴进演？”。
胆大妄为、荒谬至极，冲撞天颜，一时间群臣后妃两群人中此起彼伏地均是这些词，宰相上官敖也有些挂不住脸，只是当着群臣的面不好发作。
人群之中，唯有厉珩好整以暇地饮了杯酒，心想上官沅能在进宴前特找了件艳丽披风盖住一身的丧白，果然非一时心性，而是特意筹谋。
“瞧着小巧玲珑，没想到藏了一肚子贼心思！ ”，这话出自如福宫太监三喜之口，眼下恰好被厉督公想起，竟觉得挺有道理。
“回陛下娘娘，请容臣妾解释。”，于众人口诛声声中浅一行礼，上官沅抬起头时眼圈竟然红了。
“无妨，先听听她如何解释。”，对着身旁的皇后安抚性地说道，司徒昀看向上官沅的眼底生出了兴致，“嵌美人，你且先说。”。
It's show time，上官沅继续开口说道，“这身素白衣裙看着简朴寻常，或许也不合规矩，可它却是臣妾的心爱之物。”，边说着，他楚楚的目光寻到了拉长了脸的宰相上官敖，还有女眷坐席嘴里还嚼着肘子的上官芳身上，“因为这衣裙是进宫前臣妾的二姐姐亲手所赠，而臣妾头上这根簪则是父亲亲手为臣妾戴上，有这两样珍贵之物陪着臣妾进宫，臣妾深觉有福，至今仍感恩不已。”，抽噎着，上官沅又用手摸了下头顶那根比木棍精致不了多少的柳木簪。
之后便是数秒死寂般的沉默，众人一时间又是看向啃了一半肘子的上官芳，又是看向脸色比炉灰还黑的上官敖，脸上都不好显出多余的表情，心里都忍不住偷着捡乐。
都知道宰相不喜欢这个出身卑贱的四女儿，她在府里过得自然也不会是神仙日子。只是既然要送进宫，居然还不在门面上尽回作父亲的责任，想来宰相府里的腌臢事还多得很。
“嵌美人懂得感恩，这是美德。”，皇帝似笑非笑，也不由得瞥了眼面色不佳的宰相，“只是这身打扮总不太合规矩。”。
“臣妾自知不合礼数，只是许久不见父亲和哥哥姐姐们，一时欢喜，想让他们看见臣妾至今还穿着这身衣裙，戴着这发簪，好明白臣妾的感恩和惦念。”，见好就收，上官沅迎风抹去脸颊上的泪珠，竟直接跪了下来，“还请陛下娘娘赐罪。”。
“既然嵌美人有此深意，那本宫也不好罚什么了。”，早注意到身旁皇帝的态度，孙皇后也不想揪着这事不放，于是抬抬手，命人将琴为上官沅摆好，“不如就让嵌美人抚琴一曲将功折罪吧，陛下以为可好？”。
“寡人认为甚好。”，皇帝含笑点点头，朝臣和后宫嫔妃等人也不好再出声议论。众人目光又聚集到那刚刚还哭得伤心，眼下却满脸冷静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的上官沅身上。
“嵌美人是要奏什么曲？”，瞧见那布袋，皇帝又开始好奇了。
“回陛下，臣妾弹得这一曲是从异域传来。”，布袋解开，上官沅从里面拿出那根月光下闪着幽光的银筷子，笑得格外灿烂可爱，“名叫《拨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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