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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雷声断续响了一夜,清晨雨才歇。

      露珠顺着枝丫滴在花朵上,惊了春闺之中睡梦深深的佳人。

      鸳鸯帐,芙蓉香,丝丝缕缕的清风拂起了廊下挂着的帷幔,一点料峭晨寒慢慢爬上床帐。床上女子披衣起来,赤着脚踩在厚厚的鹅绒毯上,一身薄纱衣掩不住天生媚颜。

      她斜倚在廊前栏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滴水的枝梢,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檐下滴水在地上,成了一个小坑。足尖在水面上轻点,觉察出几分乐趣。

      忽然,一只白皙细长的手握住了那顽皮的脚尖,手掌温热有力,轻柔的贴在冰凉的脚心上,女子轻颤了一下。

      来人将沾水的玉足拥入怀中仔细擦拭干净,后又放开,神态恭顺:“晨起天凉,殿下应注意凤体安康。”

      黛茵舒服的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笑着,柔媚雍华:“何公子怎么起的这么早?”

      男子站起来,弓身道:“草民既为殿下所有,自然应尽职尽责服侍殿下。”

      “哦?”黛茵饶有兴致:“你打算如何服侍我?”

      男子在一旁坐下,将怀中抱着的琴解开放于膝上:“草民只会抚琴,愿为殿下抚琴作乐。”

      “那便来一曲吧。”

      黛茵曲手撑着头,看对面的男子一身清爽的白衣,姿容出众,有寻常男子没有的柔美却又不显得过于阴柔,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院中传出声声悦耳琴音。

      黛茵唇边嗜着笑意,提起脚尖点在他手背上,慢悠悠地问道:“何公子才华绝世,竟也甘心在我这小小的公主府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琴师么?”

      男子琴音没有丝毫紊乱:“草民区区一介白衣,能得殿下青眼已是上上福泽。”

      女子的脚尖顺着手背一路移到男子襟口,冰凉的趾尖在对方温热的胸口绕圈:“何公子真会说话,倒显得本宫小人之心了。”

      那脚趾似乎是得了主人的授意,竟不满足于隔着衣裳,趾尖微微挑开衣襟,就要顺着领口滑进去。

      “殿下!”一声冷斥,让这旖旎的气氛顷刻间消失殆尽。

      黛茵动作停住,缓缓收回,侧过头斜斜看向踏入廊下的人。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五官深邃,腰间配剑,步履如风。

      段凛面色阴沉,走到二人旁边。抚琴的男子停下动作,段凛周身如结了一层寒霜,冷声道:“公主府中任何人未得召见不得擅自惊扰公主,何公子别忘了规矩。”

      温良的琴师不以为怵:“草民不过是想为殿下解忧。”

      “何公子莫要因自己之失毁了殿下清誉,还请回吧。”

      琴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女子,抱琴起身:“草民告退。”

      待人影消失在院中,黛茵才开口:“你赶走了我的琴师,难不成你来抚琴给我听吗?”

      段凛弯腰想要为女子披上薄毯的动作一顿。

      “臣不会。”

      “那你为什么赶走他。”

      段凛薄唇紧抿,语气冷硬:“那人举止轻浮,怎配服侍殿下。”

      黛茵笑道:“他生的不错,我倒是看着挺好的。”

      段凛眉头愈发皱起,闭上嘴一言不发。

      黛茵瞧他一眼,略带嘲讽:“何况,我就是一个寡妇,何来配不配一说。”

      段凛全身的戾气仿佛一下子消散了,他低下眼,女子娇柔脆弱的脖子就在眼前。十多年过去,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已经长成了成熟妩媚的女子,而他依旧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万般话语不知如何说,他从来都是一个木讷的人,喉头上下滚动了几次,最终只有一句:“公主莫要这样自贬。”

      黛茵无所谓:“难道不是吗?我爱的人不愿亲近我,我如父的长兄拿我当礼物,嫁了个丈夫早早地死了,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孤家寡人而已。”

      段凛声音干涩:“臣会...永远陪着殿下。”

      黛茵语气越发嘲讽:“是吗?以什么身份?近卫?还是面首?”

      段凛嘴唇紧抿,握紧拳头。

      黛茵怒气上涌,腾地一下站起来直视他:“我不明白!老头都已经死了!他死了四年了!驸马也已经死了。阻挡我们的人都不在了,你为什么不愿意?陛下那里我去说,我愿意答应宗族强加的一切条件,只要你!”

      段凛别过头,不忍看她带泪的眼睛。他深呼吸,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就像多年来她每每与他争论时一样。

      “你是公主,我出身暗卫。皇家暗卫是什么,殿下你一清二楚,我们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只有任务没有情感,只能为主子死不能有其他任何作为人的权力。我能站在阳光下已经是你用下嫁跟先帝换来的,难道还要为了我,再让殿下搭上一辈子的声誉吗?”

      声音低沉温柔如情人私语,话语里的无奈却让黛茵一瞬间悲从中来。

      她不管不顾喊道:“我不在乎什么声誉不声誉的!我只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相守,哪怕不要公主身份,哪怕...哪怕是一生颠沛流离我也愿意!”

      清风卷起廊下轻纱,飘飘悠悠若薄雾缠绕,缠绕着廊下相对而立的情人。

      段凛叹了一口气,正想安抚黛茵的情绪,便看见侍女穿过回廊急步而来,他立刻退开一步。

      黛茵看他这样,越发气急,忍不住就要上前。

      “公主。”

      黛茵只得停住,转身粗声问:“何事?”

      侍女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道:“叱英将军求见。”

      黛茵一愣:“皎皎?”

      “让叱英将军在前厅等候,本宫换身衣裳就来。”

      谢清坐在公主府正厅里,举着一杯清茶小口啜饮,心里盘算着等会该如何开口。

      黛茵大长公主辈分虽高,但年纪也只是比她长了两三岁,是她少女时期的玩伴。

      回想起无忧无虑的时光,谢清脸上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那时父母兄长都在,有闺中密友、心中所爱常常相伴,现在想来,都如同是上一世的幻梦一般。

      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快步走来,谢清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参见大长公主,殿下千岁金安。”

      黛茵登时眼圈泛红,急忙上前握住谢清的手:“你这是干什么?与我也这么生分了吗?”

      谢清笑笑,答道:“规矩总是不能忘的。”

      “你最是瞧不起规矩的人,如今怎么也规矩规矩的不离口。这是我府里,你不用如此。”

      “好。”

      黛茵松开谢清的手,退后半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谢清也乖乖站那由她打量。

      谢清今日又是一身绛红将袍,长发用金冠束成高马尾状,腰间佩着长剑“执冰”,英气逼人,光彩如旧更添坚韧。

      黛茵拉她坐下,兴奋道:“多年不见,看到皎皎你如今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时常听闻碧落关不太平,老是担心你在边关受苦。可惜我也身不由己,除了替你担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清垂下眼睫,平静地说:“没什么,比起我谢氏惨死的百十条姓名,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眼见黛茵闻她此言眼圈又有些泛红,谢清忙止住她:“殿下,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想要问您。”

      黛茵忙道:“什么要事,若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前日,殿下是不是在府内召开了晚宴,邀众人共赏冬江图?”

      黛茵不想她问的是这件事,有些怔愣:“是啊。”随即有些脸热,问道:“怎么了吗?”

      “殿下邀请的人之中是不是有户部郎中严怀生?”

      黛茵蹙眉,回想了一会道:“来的人颇多,有些人并非由我直接邀请的,是以我也不确定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谢清从袖中抽出一幅人像画,请黛茵辨认:“殿下对此人可有印象?”

      黛茵拿过来细细端详,恍然道:“此人我倒是有印象,他好像对冬江图很感兴趣。旁人都是忙着恭维我,他倒是一心往画上扑,倒是真真切切地是为了画来的。”

      黛茵接着问道:“此人便是严怀生?”

      谢清接过画卷起收回袖中,答道:“是。他昨日辰时于探云楼暴毙而亡,太医验得他生前中了穿机毒。前日进食了白芪,加速了毒发,再加上酒精刺激,致使心梗而死。”

      黛茵大惊:“死了?”她猛然领悟谢清话下之意:“前日...与公主府有关?”

      谢清看着黛茵的眼睛,道:“是以,臣想问殿下,能否想起前日宴席上可有安排白芪?”

      黛茵沉下脸,她长在宫里,自然知道此间利害。朝廷命官之死若与公主府牵扯起来,言官的唾沫就够淹死她了。

      她对侍女吩咐道:“去叫司膳的人过来。”

      膳房的人很快在堂下候命,黛茵冷声问道:“前夜的赏图宴,席上可有用白芪入宴?”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领头的司膳回道:“禀公主,宴上并不曾有白芪。”

      “当真?”

      司膳越发恭敬:“奴才不敢说谎,确实没有白芪。殿下若不信,可叫采购的人过来一对账既知。”

      他说的不错,皇家规矩森严,公主所用之物都需合乎规制。公主府每日采买进账膳食等,都需分毫不错,一物一品都需登记在册。

      黛茵对谢清道:“我印象中,亦不曾见过白芪。”

      谢清问道:“殿下可还记得,那日都有些什么人与严怀生接触过?”

      黛茵低头想了想,缓缓道:“我记得前日,这个严怀生与旁人都不太同。既不来奉承我,也不与众人在一块应酬,倒是一个人站在冬江图那。若说有什么人与他接触过,我只不经意看到过他与一人相谈甚欢。那人是...”

      一旁的公主府长史接道:“是□□刘大人。”

      黛茵一拍掌:“对!就是他,我记得他是兵部的吧。”

      □□。

      谢清蹙眉,回想起是探云楼上那个官员。

      她继续问道:“再没旁人了?”

      “这...”黛茵转头求助长史。

      长史躬身对谢清道:“回谢将军,前日宴席是下官从中协调。据下官所见,严怀生除了与□□相谈过一阵,便就是与户部侍郎纪廉、吏部郎中唐元易接触过。”

      谢清点点头。

      黛茵问道:“此事不是应该由大理寺主理吗?怎么是你在调查?”

      不待谢清回答,她又挥手将所有下人屏退。

      谢清不答,没头没尾的说:“严怀生虽只是个户部郎中,但却管着军需与粮草。”

      黛茵一点即通:“你是怀疑有人坐不住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这些酒囊饭袋,自己只会骄奢淫逸,却在背后搞这些阴招,还与胡人搅在一起。那些个契丹蛮子,茹毛饮血,罔顾人伦,残忍嗜杀!我虽也是废人一个,但也甘拜下风了!”

      谢清觉得好笑:“殿下别这么说自己。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背后之人意欲将公主府也拖下水,那势必是不会轻易让这场战打起来了。我们只需等看谁这么急不可耐,露出马脚了。”

      黛茵点头,愤然道:“我才回京,这些人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皎皎,你若有需要我的就尽管说,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在这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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