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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皇后任务完成,颇为高兴,兴致起了又叫来歌舞让各位夫人们欣赏,宫宴就从正午一直持续到了未时。

      谢清昏昏欲睡,频频望向殿门。涵嘉打着小皇子无人照顾的缘由早就离了席,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承受着皇后时不时的“关爱”和各个官眷好奇的目光。

      眼见宴席终于是要散了,谢清终于能喘口气,这口气才呼到一半,就见得皇后留下了沈辞舟的母亲和其余几位官眷。

      她一眼扫过去,好家伙,其余几位分别是皇后的嫂子、姑姑和妹妹。

      ......

      得到了她的默许,皇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谢清这口气卡在胸间,愈感憋闷。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为了碧落关,就是把自己卖给李临璋这两口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让她出兵,她甚至愿意帮他们数钱。

      怕皇后让她也留下继续面对这尴尬的场景,在瞥到周嬷嬷笑吟吟地向她走来时,谢清忙趁乱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出得殿门,谢清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跑得快!

      不想再被人当成靶子看,谢清找了个角落等着,待众人都相继出宫了才慢悠悠地往宫门晃。

      冬日昼短,日渐西斜。

      谢清走在甬道上,遥望着远方赤橙的霞光。

      晚霞漫天,如梦似绮,连往日怎么看都觉得古板沉闷的宫墙都被霞光映着像披了一层温柔的轻纱。

      不知碧落关的风雪停了没有。京城已是冬春交替的时节,她离开时,碧落关还是漫天风雪不休,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少有生迹。

      谢清顺着斜照在宫砖上的余晖往前看去,火红的落日光芒万丈,中间有个身影,远远望去挺拔如松。

      待她走近了,便见得是一位身着天青常袍的男子站在宫门外,一辆马车停在旁边。

      那人本是垂眸等在一旁,听得动静,抬头看来。眉目温和似暖玉,眼神清透明亮,天青色的袍子衬得他如雪中松竹,气质出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谢清脑子里涌出这句诗。

      随即反应过来,暗暗骂自己:谢清啊谢清,我看你是军营里五大三粗的兵卒看多了,现在见到个眉清目秀的就垂涎人家美色。

      触到那人看过来的眼神,谢清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不料下一刻,男子便向谢清作揖:“叱英将军。”

      谢清愣住了。

      美色误人,谢清愣愣地指着自己问出个傻问题:“你认识我?”

      这下轮到对面愣住了,他微笑道:“叱英将军名震天下,下官自然识得。下官乃大理寺少卿沈辞舟。”

      谢清客套的笑容僵在脸上,成了两声干巴巴的“呵呵”。

      李临璋好手段,打她个措手不及。

      她感到无奈,开始胡说八道:“陛下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入阁拜相还是万贯家财,你同意得这么快?”

      沈辞舟不解,疑惑问道:“叱英将军此言何解?陛下近日并未召见我更不曾有许诺什么。”

      谢清忙给自己找补:“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听说沈大人政绩卓然,想来离升官发财不远了哈哈哈哈。”

      沈辞舟有些意外,微微笑道:“将军谬赞了。”

      谢清转移话题:“沈大人在这做什么呢?”

      “家母奉召参与宫宴,在下见她久久不回,担心家母因规矩不周见罪于皇后娘娘,特在此处等候。”

      谢清想给自己两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天是没法聊了。

      她尴尬地打哈哈:“沈大人不必忧心,我适才见皇后娘娘与令堂相谈甚欢,想必是投缘所以忘了时辰,应该很快就能出宫了。”

      沈辞舟微微凝起的眉心此刻得以舒缓,向谢清道谢:“多谢将军告知。”

      沈辞舟比谢清还要高出一个头,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见惯了战场上充满厮杀和仇恨的眼,突然见到这么一双清正的眼眸,谢清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想了想,万一李临璋两口子是一厢情愿,沈辞舟说不定已经有意中人了,那她岂不是成了拆散有情人的罪魁祸首?

      谢清有些犹豫,但一想他约莫今晚就能从自己母亲那里知道这个消息,若现在不问恐怕来不及了,便斟酌道:“我听闻沈大人还未娶妻,不知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沈辞舟讶然,看着眼前人一脸挣扎的表情,纵使他再断案如神也难猜出女子心事。

      他如实说道:“不曾有中意的女子。沈某才出孝期,婚姻大事尚在考虑之中。”

      谢清下意识接话道:“那就好。”

      又立马摆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沈大人年轻有为,不急于一时哈哈,不急于一时!”

      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谢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恨自己今日穿的是裙装不能骑马,否则她早就上马走了。

      她忙不迭对沈辞舟说:“我府里还有事,就不打扰沈大人了。”

      沈辞舟纵使疑惑,但涵养使他没有追问,他同谢清做别:“将军慢走。”

      谢清立即迈步,步幅大的已全然不顾身上的繁复衣裙。

      沈辞舟回首望去,三年前他只在街上见她骑马而过,惊鸿一瞥,英姿飒爽。如今,她卸下将袍换上女儿衣裙,更显明艳端丽,光彩耀人。

      日暮已至,天光幽暗,听见母亲的声音,沈辞舟收回目光,迎向母亲。

      “辞舟,你的正缘来了!”

      ——

      谢清回到府中,立刻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奉颜上前轻柔地帮谢清摘掉首饰,除去外袍。谢清活动了一下筋骨,终于觉得舒坦了。

      “小姐赴宴倒像比上战场打仗还累。”奉颜在一旁笑。

      “还真是。”谢清手肘曲起,撑起上身道:“打仗是身累,进宫里是心累。果真是不做闺阁姑娘太久了,老觉得哪哪都不舒坦。”

      她又倒回去:“别管我了,让我睡个昏天黑地。”

      不巧,丫鬟在门外唤谢清,谢明衷请她和谢浔过去用晚膳。

      谢清只得乖乖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前去叔父的院中。

      寒冬天气,谢明衷腿疾总是发作,因而房内经常燃着足足的炭火,整间屋子烧的暖融融的,谢清才进去便觉得热,脱了外面罩着的披风。

      谢浔早已到了,乖巧地给姐姐端茶:“阿姐。”

      “叔父。”

      谢明衷温和地点头,指了指身前:“坐吧,都是你爱吃的。”

      谢清问道:“婶婶呢?”

      “吃了药,先歇下了,我们叔侄三个吃。”

      谢清点点头。

      傍晚余霞留恋枝头,从窗棂里漏出几丝绚影,屋内燃着火烛,暖橘色的光绕着他们三人,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肴,谢清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她迅速端起碗,掩盖了眼里的悲戚。

      叔父与弟弟的痛不会比她少,想来真是回京所致,她的情绪总不能平。

      谢明衷夹起一块鱼放到谢清面前,道:“军中少有细致的饮食,这鱼脯你多吃点。”

      “阿姐最爱食鱼了。”谢浔在一旁接话。

      谢清尝了一口,不住惊叹:“这鱼脯真是绝妙,陈叔的手艺又精进了!”

      谢明衷笑说:“就是专门做给你吃的,你回来前一个月,他就换着法子琢磨给你做鱼吃了。”

      谢浔还在一旁告状:“是啊,我想提前尝一尝陈叔还不乐意呢!”

      三人都笑了,驱散了才涌起的悲戚与冷清,谢清心绪渐消,当真有食欲了不少。

      谢明衷见谢清心情转好,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皇后娘娘特意为你举办宫宴是为何事?”

      谢清有些犹豫,放下碗筷,心里飞速在转要不要实话实说。

      “说实话。”谢明衷断了她的旁路。

      谢清只得老实道:“陛下和娘娘想为我指婚。”

      谢浔还是少年心性,闻言蹦了起来叫道:“什么?陛下要将阿姐指给谁?”

      谢明衷若有所思地点头,意料之中的事。

      谢清已过女子寻常婚配年岁,眼见与契丹大战一触即发,若忠臣之女、皇帝义妹报仇雪恨之后还要独身一人苦守边关,难免遭人非议,更要暗指皇帝不尽兄长之责。不论为皇家颜面还是为谢氏忠良,谢清的终身大事都受到宫里的重视。

      谢浔得不到姐姐的回应,更加着急,追着问:“阿姐快说,要给你指谁?”

      谢清睨他一眼:“急什么?要加冠袭爵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谢浔只得乖乖坐下。

      她不紧不慢地拿起绢子擦了擦手,道:“大理寺少卿,沈辞舟。他这会估摸着也已经知道了。”

      “嗯。”谢明衷并不意外。

      谢浔泄气,大感失望:“怎么就是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四品官?我姐姐就是王妃也做得了!”

      谢清笑他:“你满京城看看,哪个高门世族还有与我适龄的未婚男子,更不要说宗室了。”

      “也是。”谢浔转念一想:“阿姐嫁给他,肯定是能当家作主的,若他对阿姐不敬,我给阿姐撑腰。”

      谢明衷道:“我听说过此子,中州沈氏的旁支,出身是低了些。但年纪轻轻屡破奇案,坐到四品少卿之位,是个有能力的。姚太傅也赞过他天资甚高、为人端方,姚太傅看中的人想必是不会差。”

      谢浔小声嘀咕:“那倒未必,姚太傅不是还赞过崔衡嘛。”

      提起这个名字,谢明衷瞧了谢清一眼,见她面上并无不妥,放下心来。

      他道:“婚姻是头等大事,总得要你自己满意才好。若你觉得沈辞舟尚可,那相处一阵也不是一件坏事。若你觉得不可,大可推掉。谢氏自以你为荣,无需姻亲添光。”

      谢清应下:“我知道。”

      谢明衷给谢清舀了一碗汤:“再多吃点。”

      —

      月晕而风,树影婆娑。崔府内静寂无声,烛火晕染的光源在屋子内部跃出,映着崔衡坐在桌前的侧影,形影相吊。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崔衡还在怔怔地出神。整间屋子里铺满了谢清的画像,有他从小给她画的,有他今日刚画就的;幼年的谢清,少女时期的谢清,身着将袍的谢清;娇笑着的谢清,生气的谢清,落泪的谢清...

      每一幅都灵动如生。

      崔衡反复地看着这一幅幅的画,想要深深地将谢清的一颦一笑印在脑海里,想要伸手揽住这水中明月。

      作画的手已然因长时间执笔而僵硬麻木,他头痛欲裂,却还死死盯着画中之人,仿佛只要他不停,谢清就不会离开他,不会去做别人的新妇。

      最终他脱力,握笔的手应长时间用力甚至渗出了血,那是先前不慎被锋利的纸缘刮伤的。

      画笔掉落,墨迹在他的衣裳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痕。

      很久,他才仿佛找回知觉,慢慢移过桌上冷掉的菜肴。

      “今日有鱼。”崔衡喃喃自语。

      鱼肉已经彻底凉了,泛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崔衡毫不在意,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来人。”

      守在院子暗处的奴仆静悄悄地推门,撤走了桌上的饭菜,复又关上门。

      退出院子,一个奴仆悄悄问道:“主君又是只吃了鱼?”

      “可不是,其他的一点都没动。我看嘱咐厨房以后也别再费心准备别的菜了,多准备鱼吧,主君还能吃多些。”

      “我看也是。”

      墙角一只猫飞快而过,两人噤声,放轻了步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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