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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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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以游牧为生,除王城中有砖瓦砌成的屋宇,其余城镇虽称作城,其实不过是一个个营帐建起来的聚居地。
阿麦丹离王城还有两百余里。
太阳升起,天光大亮,碧落关守军开始攻城。
军阵排开,将后面的投石车运上前,再次燃起火球,一个接一个地投掷到城墙之上。
留守阿麦丹的契丹军队人数不多,经过一夜鏖战,早已精疲力竭,面对冲天火势显得束手无策。
不时地有城墙守军从高墙上坠下。
攻城木被移了过来,老徐兴奋地下马,与士兵一道扛过攻城木就撞向城门!
“三二一,撞!”
轰!
城门被撞开一条缝隙,后又迅速合上。
“三二一,撞!”
轰!
城门上不稳砖石簌簌下坠,已能看到门后的景象。
老徐咬牙扛着攻城木,大喊:“兄弟们加把劲!”
“三二一,撞!”
听到一声木栓轰然断裂的声音,城门已然快要被撞开。
老徐见状,大吼一声,一鼓作气猛地撞开了城门。
城门后的契丹士兵手忙脚乱地迎敌,被老徐长枪一个个挑过去。
他飞快地跑转上马,高举长枪,喊道:“攻城!”
岑梧亲自举起了“谢”字军旗,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旗杆飞旋,再喊:“攻城!”
八万谢氏守军并五万越北道援军齐声呼喊,声音震耳欲聋,冲天而上:“杀——”
汹涌的海浪拍向阿麦丹不高的城门,席卷着这个已被上位者抛弃了的边陲小城。谢清的玄甲精兵在前,长弯刀激鸣怒号,扫过一具具血肉躯体,战甲披红,鲜血飞溅。
耳边风声似吼,眼前寒尸遍野,血水汇集成溪,在原野上流过,将雪山山缘染成了嫣红色。
黄沙漫天,玄甲向阳折射利光,军旗插上阿麦丹的城楼,军鼓声声穿云破日。
阿麦丹已被攻下,城内的契丹士兵除去负隅顽抗者尽被斩杀外,皆弃械投降。
老徐乐滋滋,扛着枪尖已全是结块的血迹的长枪,在阿麦丹内穿城而过,冲谢清道:“将军,城内已经清剿过,共灭契丹一万人,俘获三千人。”
谢清坐在马上,扫视城中,问老徐:“确定没有百姓?”
老徐答道:“岑梧去看了。”
恰巧,岑梧骑到谢清身边,对她道:“回将军,已将各处查过,百姓都走光了,留下不多的一些牧民,暂时赶到营里看着。”
他随谢清的目光扫了眼破败的城池,说:“这就巴掌大块地,耶律渠倒是精,先称王了再说,用这么个饵敷衍我们。”
激战一夜至如今,老徐愈打愈兴奋:“将军,接下来如何?继续向前打吗?”
他拍拍胸脯,声音激昂:“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末将立刻给您去打下一座城!”
他奶奶的,自从九年前一战,碧落关花了好几年休养生息、备兵养马,将军又花了几年布局寻机,好不容易打到这了,那不得打个爽,叫那些孙子们瞧瞧厉害!
契丹全域多为草原沙场,除王城和几座大的城池外,其余居民都是散居,大军慢慢往前打太耗时,且待耶律渠顺利了解王位之事,聚集全国兵力一战,他们陷在契丹境内,将会进退两难。
耶律渠也正是料定这点,才肆无忌惮地撤军。
老徐是个粗人,想不通这些弯绕,只管打得舒心。后方赶来的江召明白其中关窍,当下劝道:“徐将军莫冲动,咱们的目标是耶律渠而不是灭国。”
灭国容易,治理却难,这也是谢清与李临璋商议后的结果。凭朝中现在的国力,尚无法将整个契丹吞下并全方汉化,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急于一时。
老徐被泼了瓢冷水,但也没生气。江召在军中是军师一般的存在,他知道自己不是作主的料,一切还得看谢清的意思。
谢清一直在听,此时看了看日头,已在几人头顶,道:“按耶律渠的急切,最早明日夜里,就能赶回王城了吧。”
江召接话:“是,将军的意思是...?”
谢清将执冰收入剑鞘,目视北边,阿麦丹城后无边的原野新长嫩草,沐浴着初夏炽热的阳光。
“越北道援军回碧落关驻守,剩下两万人留在这,其余人退回边境线后营帐。”
江召应下。
谢清抛出一句:“我和谢辰带三万精兵去王城。”
岑梧急急地说:“将军不带我?”
谢清遥望城上插着的“谢”字旗:“这是谢家与他的旧怨,理应在谢家手里完结。”
——
阿麦丹两百里外的契丹王城,才挂上不久的白就被耶律渠遏令撤下,披红挂彩,好不热闹。
两日前,耶律渠壮士断腕,舍弃阿麦丹奔袭回来,就为了趁老王归西顺利继位,顺带收拾收拾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子。
耶律奇这人蠢,他儿子也好不到哪去,居然想趁他在边关打仗意图夺位谋反,简直是可笑。
耶律渠直接杀向老王咽气的王帐,将侄子拦截下来,帐前斩杀。
王城守卫都极有眼力,当即跪拜耶律渠,遵他为新王。
耶律渠野心膨胀到极致,竟也不顾老王的丧仪,直接下令斩杀牛羊庆祝他即位。
王城连绵的王帐里燃起炊烟滚滚,炙烤牛羊的香气香散十里,帐前搭起了篝火舞台,美女好酒,好不快活。
耶律渠的亲信们载歌载舞,轮流向他祝祷,他浑身飘飘然,醉眼里仿佛看到整个北域都匍匐在他脚下。
所以即使昨日有前方斥候来报,谢清已攻下阿麦丹他也不甚在意。一个娘们,成不了大事,过了今日,待碧落关守军往前打一阵,他就能将他们困死在契丹境内。
又有属下上来敬酒,述哥端着马奶酒对耶律渠道:“我的王,今日起您就是契丹最尊贵的主人!谢清算个什么东西,迟早叫她跪在您面前!”
耶律渠拍拍他的肩,胡须上已经全是酒液:“我知道,你在京城受委屈了,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他色迷迷地一笑:“将那娘们送到你帐里!”
述哥大喜:“多谢王!”
述哥转过身,大喊:“敬我王!”
契丹士兵们举杯大喊:“敬我王!”
有什么沉闷的声音踏踏而过,被掩盖在阵阵欢呼声里。
夜色浓如墨,王帐绵延的火光在原野上格外明亮。
天岐雪山静静地伫立一旁,黑暗中雪山轮廓不甚分明。
耶律渠揽过献舞的胡女,就着她的手饮下一杯美酒,陆续有胡女靠过来将他围住。
火光越烧越旺,空气中充斥着酒香和烤肉的香气,没有人闻到渐浓的硝烟味。
直到庆祝的声音越来越小,离王帐稍远的地方渐渐没了声音,述哥察觉到不对,心下起疑。
耶律渠有些醉意,但也注意到了外边变化,叫述哥去看看:“怎么回事,都喝倒了?”
述哥招手,让手下前去。
那契丹兵一边走一边笑喊:“胡都古,阿其辛,你们怎么回事,这就喝趴...”
长刀寒光一闪,喉咙上鲜血溅出,他伸手接住自己颈上不断喷出的血,费力地出声:“有埋...”
铁骑踏过他的躯体,暗夜里无数人影潜入了这片连帐。
述哥愈感不对,紧觉地站起来,护在耶律渠前面。
耶律渠此时也恢复了清明,他目光凶狠地放下酒杯,将怀里的胡女推开,拿过刀,咬牙切齿:“谢清。”
恰巧一银甲女将奔袭而出,后边潮涌似的玄甲精兵迅速与契丹兵交上了手。
谢清端坐马上,手执剑,剑尖直指耶律渠。
述哥抽刀迎上:“上——”
冯策骁骑着马,从人阵中穿袭而过,长枪挥舞,直接将述哥穿心刺过!
枪尖一转,述哥的尸体被甩在耶律渠面前。
烈火烧起来了,借着夜色遮掩的骁虎营从雪山中密道出来直奔王帐。
外围士兵喝的酒水里早已被下了药,大火一烧,烈火烧灼□□的焦味刺鼻。
黑浪翻滚,烧毁金丝做的王帐,兵戈之声响彻原野,谢辰当先砍下契丹的王旗,将“谢”字旗插在了契丹帐上!
“谢”字旗在火光中闪耀锋芒,唤醒沉重的夙仇和血脉里的忠勇,谢辰满目赤红,高举长枪:“杀——”
谢氏军队砍过一个个敌人,喊声冲破云霄,引得雪山似有震动。
“杀——”
金戈相撞,铁衣淬血,激战的喊杀声嘶啸满城,帐上有血肉飞溅,头颅被马蹄踏碎成了肉泥。
沙场月色萧寒。
王帐一片混战,谢清紧盯着耶律渠的方向,他被亲兵护在其间,仍在做最后挣扎。
周遭的杀戮愈发猛烈,外面可听到整座王城尽数被谢清控制。
她挥剑斩开挡在前面的契丹士兵,剑刃划破喉咙,堆起的尸体将耶律渠围在了里面。
他喝了酒,状似癫狂,拿过刀大喊着冲向谢清。
谢清手腕一转,执剑格挡,刀剑相撞,耶律渠踉跄后退一步。
她依旧牢牢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用看死人的眼逗猎物做最后一搏。
直接把他抓了太便宜,要让他体会到这种慢慢失败最后彻底终结的感觉。
耶律渠犹自挣扎,他不停地挥刀,谢清挽剑,用父亲教的剑招,单手划破他的胸襟。
耶律渠胸前留下一道血痕,鲜血淋漓不尽,他癫狂地抬头,大吼着往前冲。
谢清摸过剑上的刻字,饮了寒光沐刃,横剑挡了他砍来的一刀,再一转割破他的手臂。
他身边的亲卫都已经死绝,冯策骁策马而至,从后一枪捅穿他的左腿,耶律渠嘶喊一声,单膝跪地。
谢辰走过来,将他结结实实地绑了。
冯策骁下马,对谢清道:“回将军,城中已控制住了。耶律渠王帐守着的两万人马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像是回应冯策骁的这句话,风带来祛不尽的腥气。
耶律渠被捆着,身上满是窟窿眼和血痕,双目怒睁,依旧阴狠狠地瞪着谢清。
谢辰踹他一脚:“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耶律渠对着谢清阴邪一笑:“没睡到你真是可惜。”
谢辰气极,挥手就是一掌,将他打偏一边。
谢清没理会,叫来亲兵:“将我父亲的刀请来。”
亲兵很快取来了谢明渊的长刀,谢清拿过,抽刀出鞘。
寒刃凛凛,宝刀经年不锈,刀刃上残留的契丹亡血似乎还能闻到味道。
耶律渠终于是有些慌了,但仍旧兀自用契丹语喊道:“你不敢杀我。”
朝里要的是活的契丹王,他已然即位了。
谢清充耳不闻,双手执刀,缓步走过来。
耶律渠惊恐地瞪着双眼,急急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崔衡吗?”
谢辰将他转向南边,面对着碧落关而跪。
谢清举起刀,刀光反射月光,在耶律渠身上投下一道影子。
他慌忙用汉话大喊:“你不能杀我!”
谢清脸色坚毅,丝毫没有波动,刀锋卷携着夜风,呼啸地落下。
“害你谢家的不是崔衡!”
刀尖悬在耶律渠颈上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