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十九章 ...

  •   经此事,大理寺终于有了证据彻查兵部侍郎□□。□□私自约见契丹官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顺藤摸瓜往前查,不难查出严怀生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卖穿机药的胡商被叫到大理寺,一个个指认过去,指出□□身边常跟着的侍从就是与他在探云楼会面,拿到穿机的人。

      侍从经不住审讯,招了一切都是□□的主意。他命侍从拿到穿机,再经由莫氏下到严怀生的饮食中,本想以此在公主府宴上威胁严怀生将供给粮草都偷换为霉米陈粮,再在其中加些食之腹泻的药。不想严怀生拒绝,他见无法劝服,趁严怀生不备,将白芪下在他的酒里。第二日假意约了一场小聚在探云楼向严怀生道歉赔礼,实则是让酒加速严怀生毒发,顺势给自己造一个无辜的假象。

      案状呈到御前,□□暗害同僚、私自约见契丹官员,三司会审,大理寺谏判斩立决。

      很快,朝中又有声音,细数□□往日政绩,道其为人一向忠厚,体恤下属,还一年中三次给百姓散粮。更有甚者,有受其恩惠的百姓前去大理寺恳求留其一命。

      适时,□□上诉,声称自己是被契丹威胁。述哥绑了他的幼子要他腊月二十八去探云楼赎人,到了却是得到一包毒药要他威胁严怀生在粮草中作文章,若不从就下在严怀生的饮食里,待一切事毕,才会送还他的小儿子,正月十六那日,正是契丹人答应他去探云楼接回幼子。

      大理寺查证,□□的幼子果真失踪了十几日,直到正月十六才突然自己脏兮兮地跑回刘府,哭着说被绑架到一个不知在何处的柴房关了起来。

      三司二次会审,大理寺坚持斩立决,道焉知这不是□□与契丹人做的交易,以幼子的苦肉计来施障眼法,否则一个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幼子何至于轻易被绑走,契丹又为何不直接去威胁严怀生反而要他一个兵部侍郎下手。

      但大理寺推断无实证,朝中风声愈盛,认为不该因父亲拳拳爱子之心致使一时走了岔路的好官就这么丧命。最终,皇帝下旨,□□夺官判流放黔南,家产充公。

      乍听闻消息,岑梧在营帐中破口大骂,谢清倒是没什么意外。朝堂形势本就如此,□□自然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出头鸟,他以自己被夺官换来子孙平安,甚至就算是到了黔南,说不定也能过上好日子,反正天高皇帝远,没人会在意他,而契丹的好处就继续一笔笔地送到京城,说不定还能匀点给他。

      李临璋肯定也知道,但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政治不外乎妥协,若逼的太紧,朝中动荡,于安定无益。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威权赫赫之君。

      对谢清来说,其中的弯绕她理不明白也不愿掺和,但牵涉到碧落关这是她的底线,所以她不会让步。对方也知道,逼急了谢清没有好处,不如就退一步,让□□承了谢氏的怒火。哪怕谢清要仗义深究,所有痕迹都已被抹去,无从下手。

      早朝上宣布了此事,一切就算是了结了。

      大理寺俨然已与谢氏站在了一起,这也是李临璋撮合二人的另一层深意。谢清久不回京,谢氏又不似以往昌盛,谢清一人难以在这湍急的河流中逆水而上,有大理寺这一扁舟,至少能有个趁手的工具,不至于被动。谢清明白李临璋的隐意,愿意承这份情,也不会太咄咄逼人,让他为难。

      严怀生毕竟无辜,皇帝下令按四品官员规格下葬贴补,赐黄金百两给严府寡母幼子,莫氏绞杀。

      为了高位者之利,严怀生只能做了牺牲品。

      谢清心里冷笑,京城高官的嘴脸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为安抚谢清,严怀生的缺李临璋下旨选了谢氏的一个子弟补上,朝上无人反对,闹了这一场,再坚持就是不打自招了。

      此事翻过,李临璋看向文官前列,难得见到崔衡不在,问道:“崔相怎么没来?”

      等了会不见有人回答,李临璋疑惑,御前太监总管赵有功适时回话:“崔相告假,说是风寒又发了。”

      “风寒又发?不是前几日就好了?”

      人人噤声。

      前两日谢清与大理寺在城中追人还把崔衡拘着,众目睽睽之下纵马过街,今日崔衡就告假,很难让人不去联想这其中的关系。

      但崔氏三缄其口,谢清也当无事,其他人更不可能不长眼地提了。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里,李临璋本以为不过是谢清怒火中烧之时没顾着分寸抓了崔衡,没想到崔衡今日连朝会都不来了。崔衡入朝十年,从未缺勤。就是偶感病痛也不会缺了三日一次的朝会。

      他按下疑惑,对赵有功道:“下朝后你亲自去崔府一趟看看,带上太医。”

      赵有功答是。

      谢清规矩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对朝上的一切充耳不闻。

      散了朝会,出了宫门,谢清一时有些发愣。

      早朝结束正是日光大亮时分,整个京城都醒了。即使在远离街市的宫门前也能听到一些百姓晨起的喧嚣。

      事情了了,接下来她又该如何行事?明明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可她在这京中就像一个新来之客,全凭一腔莽劲横冲直撞。才回京时,尚且有请战一事需要她琢磨。后来又有严怀生的死让她有所目的。如今两件事都了了,户部的缺也换上了谢氏的人,她一下子像是找不到方向一般,陷在了晚冬的迷雾里。

      分明已像是守得云开了,但谢清心中仍旧不安。

      她叹口气,恐怕不到回碧落关的那天,她就不可能心安。

      沈辞舟告别了寒暄的同僚,见谢清依旧一人站在宫门前,上前询问:“阿清这是在想什么?”

      谢清醒神,对上沈辞舟温和的目光,如实相告:“没什么。只是好像回京要做的事都做完了,现在有些摸不准要做什么。”

      沈辞舟侧头想了一下,问道:“世子的加冠礼是不是要到了?”

      谢清笑起来:“是,还有二十余日。”

      “加冠礼过后,世子就会正式袭爵了,谢氏东山再起,将军应该高兴才对。”

      谢清知道沈辞舟是在宽慰她,收下这份好意:“是了,应该是我多想了。军人闲不住,京城到底还是不适合我。”

      沈辞舟闻言抬眼细细看了看谢清的神色,见她不像是托词,是真心这么觉得。

      他复又移开眼神。谢清恐怕从没真正考虑过要与他成婚。

      谢清察觉肚子有些饿了,晨起没有吃朝食,她问沈辞舟:“辞舟可有空闲与我一同去街市吃点东西?”

      沈辞舟带着歉意:“严怀生的案子大理寺尚需誊写卷宗归档,今日恐怕无法抽身。”

      谢清才想起,大理寺本就繁忙,今日不是休沐没理由有空闲。不像她,回到京里就是闲人一个。

      她只好惋惜道;“那便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穿着朝服不像样,谢清进谢府马车里换上了常服,让车夫先行回府,她一个人沿着街道一路向街市行去。

      早晨天光正好,这么走走叫人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沿街商贩叫卖,她闻着一阵阵朝食的香气,食指大动,在一家馄饨铺前停住。

      小贩端详了谢清一会,认出了她,受宠若惊:“叱英将军?是叱英将军!将军是想来点什么?”

      说着又将锅盖打开,一个个指给谢清看:“我这包子、馄饨、面条都有!”

      谢清指了指一旁食客桌上的馄饨,对小贩道:“就来份跟他一样的吧。”

      “好嘞!将军先坐,很快就好。”小贩麻溜地开始动起来。

      一碗散着阵阵香气和热气的馄饨很快端了上来,小贩很热情,叱英将军吃过的馄饨够叫他在这一条街声名鹊起了!

      馄饨粒粒饱满,一口咬下去在口中爆开汁水,肉的清甜散开,喝一口汤,胃里更觉妥帖。

      悬着的心好像突然有了支点,她在食物热气中环顾四周,这是一条最平常不过的街市,也是一碗最平常不过的馄饨。周遭百姓商贩穿梭不绝,带着朴实的笑语温情,让她找回了一点家乡的熟悉感。

      从前,她也有过穿街过市、踏青跑马的无虑日子。

      伤感没有意义,谢清不乐意让自己沉湎过去,人必须向前看,才会有生机。

      她搅着碗里的馄饨,很快整理好情绪,三两下吃完,摸出帕子擦了嘴,把放在一旁的执冰重新挂回腰间。

      待小贩招呼完新来的客人回过头,只见谢清的座位上已经空了,只留下几枚铜钱在碗旁。

      ——

      崔衡仅穿着中衣,靠在榻上,手里端着一碗药,勺子只在碗中来回地搅,却不喝。

      即使是正午,屋里也燃着足足的炭火,整个屋子烘热,叫人忍不住出汗。

      赵有功恭敬地立在下首,招呼小太监将宫里赐下的补品拿上来,笑道:“陛下担心相爷的身体,特命奴才来看看。”

      崔衡停止了搅药汤的动作,随手将碗放在一边,点了点头:“多谢陛下体恤,也劳赵公公走一趟了。”

      “哪里的话,相爷是国之栋梁,朝野上下都担心的很。”

      赵有功朝后一招手,太医上前,他又对崔衡笑道:“相爷风寒反复发作,不如让何太医看一看,他是太医院治风寒的妙手。”

      崔衡颔首,抽手出来。何太医坐在榻前细细地探了脉,半响,才道:“相爷的确是受了凉,发过高烧,所以体虚畏冷。兴许是前段时间因为老夫人的丧事操劳太过,心绪不宁,只需多休息一阵便无碍了。”

      听得太医的话,赵有功就放心了,真心实意地对崔衡道:“既是休息便能康复,那咱家也好向陛下交差了。您不知道,您不来早朝,朝中多少人都担心您的身体啊。”

      崔衡收回手,抚平衣袖上的折痕:“不过一场风寒,不必忧心。”

      “是,崔相是大吉之人,自然不必忧心。”赵有功边说着便边往崔衡榻前靠了靠,放轻了一些声音:“不过是前几日有人见谢将军拉着您在街上纵马,担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崔衡微笑:“多心了。”

      赵有功退回原位,依然是恭敬地道:“是是是,嚼舌根的人多,如今太医也验过,谅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他见崔衡不接话,是逐客的意思,顺势道:“那奴才就不打扰相爷静养了,奴才告退。”

      宫里的人走了,崔衡将桌上那碗治风寒的药汤尽数倒在了窗边的盆松上。

      为学进来,将那碗收走,问道:“主子余毒还要几日才能消,今日赵有功是当个出头人来探主子的真实病因呢。”

      崔衡不置可否,崔氏的人要来看望都被他挡了,朝中其余人想要得知,只能从赵有功嘴里问出来。

      若要知晓他中的是契丹的毒,还是为谢清挡的箭,恐怕整个朝堂都会乱翻天。

      为学又道:“好在主子事先有准备,碰巧来的又是何太医,更是万无一失了。”

      崔衡止住他的话:“我累了,今日不许人来打扰。院子周边的守卫都撤了,晚膳也不必送来。”

      为学忙答是,放轻动作收拾好东西,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日照渐歇,日薄西山,眨眼间天便黑了。

      夜里晚风顺着开着一半的窗棂闯进来,崔衡加了一件外衣,依旧是拿着书,靠在床头就着灯火翻看。

      深夜夜色如墨,崔衡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将书合上,放在一旁。

      月色仗着毫无遮挡,直直地照进了屋里,照在房中那幅画上,透出莹亮的光辉。

      一身夜行衣的谢清就是此时翻进了崔衡的屋里,在房中站定,与崔衡平静的目光对上。

      她解下覆面的黑巾,语气笃定:“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崔府仿佛是清场以待。

      夜色撩人,月光如洗,烛火里谢清面容似真似幻,崔衡满意地点头。

      “你只能来找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