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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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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似又回到死胡同。
沈辞舟再次前往书生家中,从书生处得知严怀生年节之时曾与他提到朝中同僚数载,如今发现好似看错了人。书生追问严怀生所指为何,严怀生却顾左右而言他,只道利真乃人性之恶,他自己接受了美妾,难道也要守不住本心了吗。
沈辞舟又回大理寺,分开审讯莫氏与刘府小厮,告诉莫氏刘府的人已招供,是她下了毒给严怀生,是她通风报信给刘府小厮。莫氏大惊之下晕厥,腹中胎儿流产,大夫才发现她已有三月身孕,三月前她还未入严府,何来身孕?
再次讯问下,莫氏才承认,孩子是□□的,是□□酒后将她收房,过了一段时间又吩咐她入严府,否则就打掉她的孩子将她送到庄子上。莫氏只得入严府,没多久,□□私下给了她一包药,叫她下在严怀生的饮食里。她只得照做,谁知严怀生竟突然横死,大理寺来人,她才知这是毒药,一时慌了神,才想着去送消息。
有了莫氏的证词,沈辞舟前往刘府。可是□□一口咬定是污蔑,分明是莫氏与那小厮厮混有了孩子,为了让他眷顾,才硬说是他的孩子。至于下毒,更是莫须有的事。
没有实证,沈辞舟这几日只能传讯刘府的人协助查案。
谢清告诉沈辞舟:“穿机,是腊月二十八卖到□□手中的。”
沈辞舟闻言翻起案宗:“腊月二十八?”
他当机立断:“传令,将刘府的车夫请来审讯。”
若要知道主人行踪,审问车夫最直接。
刘府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几天已被召过多次,从最初的害怕到如今的无所谓:“官爷,我真不知道,我们老爷肯定是被冤枉的啊。”
沈辞舟不废话:“腊月二十八,你家主君出去过没有?”
车夫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不知该答什么,干笑道:“哦,我想想,好像是没有?”
沈辞舟依旧是语气温和:“已有人见过你刘家的马车出现在探云楼一带,还说没有?按律,做假证者,罪同从犯。”
车夫一下子慌了神:“嗐,我忘了,是出去过的。”
时间紧迫,沈辞舟不想再跟他动嘴皮子,他虽有耐心,但深知刘府的人来了大理寺几次,寻常讯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直接命人将他带去刑讯。一个车夫,自然不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不过是吓他一吓,看有什么线索罢了。
很快,刑官传来消息:车夫的确说不出什么,但被刑具一吓,倒是说今日傍晚,□□要出门,去探云楼。
明面上,□□并不是罪犯,大理寺也只得时时留意刘府动向,并不限制出行,这几日□□也照常去兵部上职。
一连多日没有任何异常,大理寺的官差肯定也累了。
谢清直觉,恐怕趁大理寺松懈,私自见人。
已过日中,将要接近傍晚,谢清看外面渐渐西斜的太阳,急声道:“不管别的,先拦下□□再说!”
虽没有实证,但多条证据线索下来,也够让大理寺名正言顺地要□□入大理寺配合审问了。
日头渐落,□□坐在车里闭眼休息,忽觉车帘掀开,一个人闪身进来,寒冷的剑身抵在他颈上。
他睁眼,正对上谢清的眼,她笑了笑:“刘大人,要去见谁?”
□□还算镇定:“谢将军是要在天子脚下杀朝廷命官吗?”
谢清手一动,执冰往前送了一寸,血迹渗出,□□浑身僵硬。
“我胆小,自然不敢对同僚下手,不如刘大人。”
话音落,已至探云楼。谢清抽出绳子,将□□结结实实地绑了,一掀车帘,下了马车。
大理寺的人悄悄围了探云楼四周,谢清与沈辞舟进了探云楼,将大理寺的牌子一亮,拉过小厮问:“□□刘大人约的是哪间房?”
小厮被谢清明晃晃的剑尖一指,不住地抖,颤巍巍地指了指三楼左边。
谢清松开他,带着岑梧和大理寺的人,快步上了三楼。
踹开门,谢清一愣。
房内只有崔衡,正煮了茶端起往唇边送,因谢清的动作看过来,眉眼间情绪很淡,并不惊讶她会出现。为学侍立一旁。
“怎么是你在这?”
崔衡放下茶杯,反问她:“不然是谁?”
窗户大开,凉风灌入,谢清猛地一震,急步走到窗边,果见几个人影从楼后攀岩而下,就要散入人群中。
谢清咬牙,回身急道:“追!”
她指着崔衡,对岑梧说:“把他带上!”
“得嘞!”岑梧大步走过去,一把拎起崔衡,崔衡被他动作带的向后踉跄了一步。
为学闪身拦在门口,谢清抽出执冰,泛着寒光的剑尖直指为学:“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为学脸色发白,看了眼崔衡,后者垂下眼任凭岑梧揪着他,为学默默让开。
出了探云楼,已见那几人骑上马往城门去。谢清当即跨马,急追而去。
沈辞舟领了大理寺的几人后面跟上。
一行人追着前面的踪影出了城,到了郊外,一片平缓的原野,落日挂在远方,如一轮火球,耀目的红霞从天边蔓延过来,照的原野上橙黄交替。
眼见前方就是山谷,一旦入了山谷,再想拦人就难了。
谢清握紧马缰,回头对岑梧喊道:“把弓箭给我!”
岑梧马上还带着崔衡,抽出一只手,将悬挂在马侧的箭筒和弓箭甩给谢清。
谢清接过,直起身,拉满弓箭,一箭射出,最前面的马被射中右腿,往右一倒,后面的几匹马来不及停,马上的人连忙收缰,逼停了马。被射中的马上的人从马上蹬起,落在地上。
经这一乱,谢清迅速逼近,在十步距离内停下。
前面的人转过身,都着黑色的斗篷,最前面的一人抚了抚刚才差点被倒地的马压到的右腿,抬头对谢清笑道:“叱英将军,又见面了。”
谢清嗤笑:“果然是你啊,述哥右使。”
述哥弯腰给谢清行了个契丹礼:“劳叱英将军百忙之中还关注小人,是小人的不是了。”
“耶律渠派你来干什么?”
述哥微笑着说:“王爷常说惦念着天朝上国京城的繁华,又逢叱英将军回京,要小人来京城给他带点东西罢了。”
“怎么,他还有这么多旁的心思?你们老王还有几日活头,他如今不是该忙着弑兄夺位吗?”
述哥的笑僵了僵:“将军说笑了。”
谢清下马,手里的弓箭绕了个弯,指着被岑梧带下马的崔衡,不跟他废话兜圈子,问道:“你跟他聊什么?”
述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闲适地站着,仿佛不是被胁持而来的崔衡,笑道:“不过是仰慕崔相之名,碰到了就闲聊几句。”
谢清语气陡然严厉:“少给我装!你潜入我朝京城,害我朝命官,还有脸在这扯谎!”
述哥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将军真是错怪我了。若非贵国之人有意合作,凭我又怎能成事呢?”
这是已经把话挑开来说了,述哥意指京城中人监守自盗,才有他的可乘之机。
岑梧直接骂:“龟儿子!你少耍这些阴招!洗干净脖子等着吧,你们也蹦跶不了几天。”
述哥的笑意略收了收,朝中已经允战,这一战契丹避无可避。
他阴恻恻地说:“岑将军火气真大。”
岑梧向他吐了口唾沫:“呸!你也配喊老子?”
述哥彻底没了笑容:“既然叱英将军不是来与小人叙旧的,那就莫怪小人先行一步了。”
话还未说完,横空飞过来一只暗箭,直射向谢清。
那暗箭极快,眨眼间已到谢清身前,紧接着又有几只暗箭破空而来。
谢清神色一凛,错身躲开这一支,就听见沈辞舟急呼:“叱英将军!”
谢清还没回神,不防被人揽在怀里,箭羽入肉的声音响在耳边,抬头一看,是始终安静站着的崔衡抱着她挡了急射过来的暗箭。
她挣开崔衡,看述哥带人在暗箭射来的时候便飞跨上马向山谷去,眨眼便进了山谷。
眼下天色昏暗,夜晚入山谷寻人更是难上加难。谢清咬牙,只得暂时放过。
她回头看,崔衡一言不发,捂着肩,伤口流出黑血,是中毒的迹象。
岑梧挥刀拨开飞来的羽箭,对谢清道:“将军,让他们逃了!”
“他们有备而来,逃跑路线、埋伏、接应都安排好了。”
岑梧气的破口大骂:“等老子杀到契丹,迟早将他大卸八块!”
谢清不说话,心里也烦躁地很,看向崔衡。
渐渐起了风,崔衡伤口血不见停,他唇色苍白,满头的汗浸湿了额发,弱化了他的眉目的冷淡,倒显出几分脆弱来。
沈辞舟上前来,看了看崔衡的伤,对谢清道:“这箭似乎带毒,需要马上拔出。眼下已入夜,城门落锁,要回城找大夫恐怕会耽误不少时间。”
“我的军营就在这附近,先去营里叫军医处理吧。”
岑梧不可置信:“将军?”
竟然要给这个奸相治伤?还要去他们营里?
谢清踹他一脚:“少废话!”
要是崔衡死在这里,朝中一定唯她是问。
夜风侵袭,郊野上渐有呼啸之声。
天边不知何时起挂起来那轮月盘,如明镜高悬,肆意散着光辉。
军营亮起盏盏明灯,沈辞舟自告奋勇扶着崔衡入了谢清的主帐。
并非他与崔衡亲近,谢清不可能扶,岑梧又好似想给崔衡再来一箭直接送走他的样子,为防意外,还是由他来吧。
崔衡在谢清帐中坐下,他已浑身烧的滚烫,强撑着保持清醒。
江召闻风而来,看见中箭的崔衡,惊讶地看着谢清:“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谢清心中正烦,不想多费口舌:“把军医叫过来。”
“军医前几日就说今日告假,要入城看看药材和药舍。”
谢清暗暗骂了一句,今日怎么诸事不顺。
“知道了,下去吧。”
江召看了一眼帐中,只得退下去找岑梧问话。
谢清转身,没有军医,只能她来了。
她找出帐中备下的药箱,还好各类药都还在。
沈辞舟看她面色始终低沉,温声道:“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谢清将麻药递给他,指指崔衡:“把这个撒一些在他伤口上,再让他服下去。”
沈辞舟照做,谢清抽出匕首,拿过酒囊,咬开筏子,浇在匕首上,再在火上细细地烤了。
崔衡中的暗箭上有毒,需要挖去伤口的坏肉,否则容易溃烂。
沈辞舟扶正崔衡,谢清走过去,伸手入怀摸出随意从家里拿的一方帕子,塞给崔衡咬住。
她俯下身,凑近崔衡的伤口看了看,干巴巴地说:“我要拔了,忍着点。”
崔衡睁开眼,墨黑的瞳仁里映照着灯下的谢清,血痣在光亮下红的扎眼。
耳鸣严重,崔衡好像听到了呼啸的风声,他有些恍惚,是碧落关又起风雪了吗?
明明已中了毒烧的滚烫,偏偏他的眼里好似还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有紧皱着眉的谢清。
皎皎。
灯光刺眼,晃得人似乎眼睛发酸。
谢清深吸一口气,抓住箭尾。
崔衡突然伸手握紧了她,力道之大让谢清也连带着感到些许痛意。
她咬牙,将箭尖轻轻往里一送后猛地拔出。
血液喷涌而出,谢清不敢放松,迅速拿匕首将伤口的坏肉挖去,崔衡仍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不让自己晕过去。
晕过去就再也握不住他的明月了。
撕开一贴药,贴在崔衡的伤口处,再拿过布条缠好,总算让血停了。
谢清呼出一口气,想要抽手,可是崔衡依旧紧紧握着。失血高烧又中毒,谢清想不明白崔衡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她冷了声音:“松手。”
崔衡没听,深深地再看了她几眼,直到谢清没耐性想用力挣脱他时,他突然撤了力,晕了过去。
谢清无言,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
沈辞舟全程尽职地扶着崔衡,此时才问道:“谢将军可还回府?”
谢清摇头:“不回了,劳你帮我向府里带句话,我今日留在营里。”
说罢,看了眼紧闭着眼的崔衡,说:“血虽止住了,毒还需要细细清理。也劳大理寺将他送回崔府,崔氏自会请太医给他医治。今日之事,还望辞舟你能先行保密。”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