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网名叫月桂树》豆包包不吃鱼

2、活在南极的猎豹和活在赤道的企鹅

　　“过分了小树！比赛结束了都没来！(╯▔皿▔)╯”叶知斌的微信文字看起来就像个六年级的小学生。
　　黎安敲下“有事”两个字，想了想，又删掉了。黎安知道，一旦回复了叶知斌，这个聊天就没法终结了，叶知斌一定会追问下去。
　　“还好我们赢了。”叶知斌又发过来一句，黎安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今天她要做的事，绝对不能让叶知斌知道。

　　“黎安。”没有问询的意思，像是认识很久一样。
　　太像了，和黎安太像了，双手插着兜，倚靠在墙上，漠然地瞥着路上每一个行人，又充满好奇地观察着每一丝细节。看向黎安的似笑非笑的样子，让黎安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了某个平行世界。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黎安戴上那副练习过无数次的笑脸，那张谁看都是恋爱中的少女的笑脸。所以黎安有些不明白，林皓予眼中的困惑来自于什么。
　　“怎么了？”黎安仍旧带着那股笑意。
　　“我想象中的你，不这样。”林皓予像是在端详一件漏洞百出的A货，让黎安都有些发怵。
　　黎安终于收起了笑意，但她现在确实是真正想笑的。
　　“我想象中的你也不这样。”
　　“那，幸好我们都不活在想象里？”
　　“是不幸吧。”黎安知道了，林皓予不是轻易能被骗的人，那恋爱少女的把戏就不必玩了。
　　“现在你像是我想象的样子了。”
　　林皓予自然地牵起黎安的手往前走着，黎安也自然地跟着走着。
　　见面三分钟就可以牵手的人，快得像猎豹一样的人，和黎安很像的人，不是好人。黎安默默在脑海里的日记本里记录着。

　　黎安的爱好不多，除了写东写西之外，就是在没有灵感或是闲的不行的时候顺便用网吧的电脑玩会儿游戏，她会玩的游戏种类也很固定——不需要组队的。
　　《世界末日》是她最喜欢玩的一款游戏。
　　恰巧对林皓予来说也是。
　　这是一款自由度非常高的游戏，高到只要你不死，怎么都能玩下去。

　　黎安在这个世界里叫连——是的只是黎安的名字连起来而已。
　　连的出生地是一片虚空，雾蒙蒙的黑色里出现这么一句话。
　　“无尽孤独的人，欢迎你来到世界的尽头，你有勇气面对这永恒的欺骗吗？”
　　那个时候黎安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个游戏的。
　　连拨开这重重的迷雾，走进一个充满镜子的宫殿，没有提示，没有任务向导，连NPC都没有，连调整着视角，看着地面镜子的边走着，却怎么也绕不出去，不断回到同一个地方。
　　难道，不是要走出去吗？
　　连四周环顾着，试探性地敲了敲面前的镜子，镜子突然猛地碎了，连走出去，看到了另一个充满镜子的宫殿，但在这里，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绕着，怎么也走不出去。
　　连再次试图敲面前的镜子。
　　“你要替我成为镜子里的人吗？”那面镜子里的黑影突然停住了，面对着连。
　　连犹豫了一下，选了YES。
　　脚下的地板突然开始变形，所有的镜子猛然化作一滩水，这滩水带着连在变形的地板上滑行，滑到一片耀眼的白光里。
　　DAY OR NIGHT？ NIGHT.
　　ALONE OR TOGETHER? ALONE.
　　HE OR SHE? SHE.
　　SURVIVOR OR KILLER?
　　只有这个问题连犹豫了一下。SURVIVOR.

　　“正常来讲不都会选择killer吗？具备杀人的能力总比不断逃生要强。”林皓予猛地凑近黎安，还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喝着果汁的黎安差点被呛到。
　　“因为我不想做任务，killer的话，感觉有KPI要完成。”黎安也故意凑近林皓予，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林皓予点了点头，但表情不置可否，他往后靠了靠避开了，拿起面前的咖啡开始喝，没再接黎安的话。
　　黎安仔细观察着林皓予，校服口袋里面加了黑色的内衬，想来衣服里面应该也加了，鞋子是巴黎世家的老爹鞋，大概也会是最新的款式。
　　黎安收回眼神，拿起果汁喝着，假装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匡威经典款，打折的时候买的。黎安努力把它擦得很干净，但现在这种局面，黎安觉得也许擦得不那么干净才能不那么显眼。

　　第一幕开端：欲扬先抑
　　陌生电话。
　　黎安看了一眼，摁灭了手机屏幕。
　　第二次打过来。
　　黎安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同学，你快递拿错了。”清澈的男声。
　　诈骗电话。
　　快递站的工作人员明明是个阿姨，黎安不想废话，直接挂断了。
　　还打过来。
　　拉黑。

　　第二幕发展
　　“安安！公告栏上那个是你吗？找快递的！”向日葵，灿烂而张扬，追逐着别人的光。
　　对了，忘记说了，黎安喜欢用花来形容身边的女生，也因此她很难记清每个人的名字。
　　“嗯？”黎安一脸疑惑，看着向日葵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
　　向日葵把黎安从座位上拉起来。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向日葵亲昵地挽着黎安的手臂，黎安配合地笑着陪她跑出去。

　　第三幕转折：呼应前文
　　“黎XX同学，非常抱歉，快递站跟我说我的快递和你的快递取件码最后两位填反了，所以我拿到的是你的，号码是25，而我的快递显示已经被人取走了，号码是26，我猜测它应该在你那里，我已经把你的放回快递站了。我的快递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对我很重要，希望你看到后能够联系我。”
　　后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是你吗！我感觉我们学校姓黎的应该也没有几个。”向日葵瞪大眼睛跟黎安求证。
　　明明是别人的事情，向日葵却可以比当事人表现得更在意，黎安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不是诈骗电话。
　　可是，自己没有取过快递。
　　黎安撕下公告栏上的这张纸，拿出手机回拨过去。
　　按下数字的时候，黎安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眼熟。
　　但声音的确是陌生的。

　　第四幕结尾
　　没有悬疑剧情，只是乌龙的快递站大姐在贴错了取件码的同时还没注意到快递掉到了角落里。
　　黎安看着自己的快递，外包装之前已经被拆开了，换了个黑色的盒子装着，盒子面上放着那张快递单子，寄件人是椰子冰不能治病。
　　靠。
　　“叶知斌你脑子有问题吗？你整天来找我还给我寄什么快递，拿给我不就好了！”
　　黎安知道自己在叶知斌面前可以肆意发脾气。
　　叶知斌有些委屈得看着黎安，黎安有些不忍心了。
　　“打开看过了吗？”又变成一脸的期待了。
　　黎安想了想，还真的没有，去快递站换回快递后就塞进了书包。
　　黎安拉开书包，打开那个盒子。
　　是一个企鹅图案的，放卫生巾的小包。黎安哭笑不得，绝对不是正常男生会想到去买的东西，但又果然是叶知斌会买的东西。
　　“好看吗？喜欢吗？”黎安看着叶知斌的蠢脸有些不忍心指责他了。
　　“还……好吧。”黎安无奈地笑了笑，想起那个男声，他打开的时候应该很震惊吧。
　　“我看班上有女生用这个，就在网上给你也买了一个。”叶知斌有些委屈地看着黎安。

　　叶知斌脸上的干净和坦白又一次打败了黎安，就像黎安换上那条叶知斌买来的松松垮垮的碎花睡裤尴尬地走出厕所那一刻，他也是这样，干干净净地看着黎安。
　　“哇你好漂亮。”这是叶知斌看到黎安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黎安不知所措地看着叶知斌，她从小到大被很多人夸过漂亮，但黎安知道那些夸奖里多多少少都有别的含义。
　　可是，这句没有。怎么想怎么想也是没有。所以黎安愣住了，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话。
　　“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我有跟阿姨拿袋子。”叶知斌骄傲地拿出手里的红色塑料袋抖了抖。
　　黎安只觉得这个状况很好笑，不是贬义，是真的很好笑。
　　“丢垃圾桶了。”黎安笑起来。
　　叶知斌看着黎安，跟着笑了起来，把手里的塑料袋团起来塞进口袋。

　　禁烟网吧，晚上11点，今晚的文章是《看球的人成了宇宙中巨轮的船帆》。
　　黎安点开《世界末日》。
　　连回到家里，她的家也叫月桂树。
　　“「FISH」请求进入「连」的庇护所「月桂树」。系统提示：非我族类。”
　　消息弹窗。
　　“是否同意？”
　　“否。”
　　“HI，I’M NOT GONNA HURT YOU。”收到一条来自「FISH」的消息。
　　中文的标点符号。
　　再次出现请求弹窗。
　　“是。”
　　“我不跟人组队，我是幸存者。”连和盘托出。
　　“我也不组队，本来想报复社会的。”果然是中国人。
　　「FISH」手里拿着武器，看来是通过这种方法来骗人赚人头数。
　　「连」拿出人鱼手杖，这是在海边打捞海草的时候意外挖到的，据海女的幽灵说，这是一件“借由他人眼中的世界，刺向他本人”的法宝。所以，应该有某种反弹功能。
　　“这你都有？好吧，拜。”
　　猜对了，一定是有反弹功能。
　　「连」将庇护所「月桂树」设置为锁定模式。
　　“半月上衣。”连挡在FISH面前。
　　“敲诈我？”
　　“不明显吗？”
　　连等着FISH的回应，突然，FISH的身体变成灰色。
　　这个游戏也太多玻璃心的人了吧！不给就不给，至于下线吗！
　　而且……
　　干嘛在别人家里下线啊！那不是还要在这里出生吗！

　　连无奈地下了线，点开部落格页面，发现多了一条新留言。
　　椰子冰不能治病：小树，我明天中午在小卖部等你！
　　黎安这下是真的有被气到。
　　这个家伙为什么自顾自装熟啊，莫名其妙。

　　“你……还不走吗？”叶知斌在下楼之后还一直跟在黎安身后，黎安忍不住开了口。
　　“我送你回家啊。”仿佛是每天都有在送黎安回家一样的自然。
　　黎安突然停住，叶知斌差点撞上黎安，扶了下黎安的肩膀，又赶快弹开了。
　　“我不回家了，我就在学校里睡。”黎安转过身直勾勾看着叶知斌，这是她惯用的技巧，把对方看得发毛，让对方不自在，仿佛自己就占了上风。
　　可是叶知斌毫无知觉。
　　他还是傻愣愣地笑着看着黎安。
　　“我陪你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
　　两个人更不安全吧。
　　“你陪我睡？”黎安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匪夷所思的人。
　　叶知斌总算有点意识了，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害羞没有局促，只是低头笑了笑。这跟黎安想象的反应不一样。
　　“你不介意我都ok啊。”叶知斌笑着看着黎安。
　　黎安想拍扁叶知斌的脸，最好把他打哭。
　　黎安盯着叶知斌，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校门口，叶知斌跟在黎安身后。
　　“你打算去哪里？……小树。”黎安一开始没有应答，叶知斌试探地叫了叫。
　　不得不说，叶知斌的声音真好听。
　　“回家。”黎安看着浓重的夜色，再看看自己的处境，大半夜和一个异性网友一路同行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明天的新闻素材。
　　“我叫叶知斌，知书达理的知，文武双全的斌，你叫什么？”没有对黎安说不回家又说回家这件事情提出疑惑，也不打算问为什么黎安大半夜会被困在厕所，好像本来就说定了来认识新朋友一样，叶知斌自顾自地说着，从身后走到了黎安身边。
　　“完全不符合你，还是椰子冰不能治病更合适。”
　　“那是小时候外号的集结体。”叶知斌又笑。
　　“嗨，我叫黎安。”黎安转头假装严肃地看着叶知斌。黎安会解读成一种放弃挣扎的消极形态，但她又清楚知道自己的确没有感觉到叶知斌有任何问题。
　　“李安？我也挺喜欢李安的，我喜欢《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完全不同频段但又巧妙重合的一段对话。
　　“我喜欢王家卫多一点。”黎安随着叶知斌的思维脉络走着，可能是半夜这个时间段实在是太让人困倦了，她懒得再重复争夺主导权的戏码。
　　“《重庆森林》？”叶知斌惊喜地转过头看向黎安，仿佛认定了黎安会点头一样。
　　黎安的确点头了，她更愿意解读为因为困倦而打了个盹。
　　那天，他们就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聊着电影、电视剧、动画片和梦想。
　　“我想做一个能让小树认可的导演。”叶知斌笑着看着黎安。
　　“我们不是才第一天认识吗？”靓女无语。
　　“没有啊，我从你开始写部落格第一个礼拜就关注你了！”甚至很骄傲。
　　“那我就做一个永远不认可叶知斌的观众。”
　　“哇，有点伤人。”
　　黎安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吧？你的话作废。”
　　那是那天黎安关上大门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幼稚鬼。
　　黎安回家换了身衣服，发短信请了白天的假，在家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可能是睡太久的缘故，清醒过来的黎安，分不清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直到她重复着每一天晚上的行动，点开部落格页面，发现多了一条新留言。
　　椰子冰不能治病：小树，我明天中午在小卖部等你！
　　噢，不是梦。
　　也对，黎安从小到大都不会做梦。

　　隔着长长的操场都可以认出来，穿着偏大的校服，袖子盖过一半的手臂，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椅上。
　　站起来了，地上有个空瓶子，是要扔垃圾吗？装善良。
　　不是，是拿起来摆在垃圾桶旁边的角落了。
　　黎安瞬间被击中了，她懂这个行为。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不受控地弹出一句话，要去跟他做朋友。
　　仿佛是为了满足生存下去的需要。
　　要去跟他做朋友。
　　黎安小跑过去。
　　“嗨！”黎安热情地笑着。反倒是叶知斌不知所措起来。
　　“嗨，小树。”叶知斌惊喜地看着黎安。
　　“所以，什么事情？”黎安突然清醒过来，收起过分的热情，但笑意没有收回去。
　　叶知斌笑了笑，放下书包认真地掏起来，然后，拿出了一本有点旧的笔记本，递给黎安。
　　黎安接过来，打开，是空白的，但第一面写了署名。
　　署名是黎安。笔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可黎安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笔记本。黎安疑惑地看向叶知斌。
　　“送你。”叶知斌一脸白痴地笑着。
　　黎安举起本子，让叶知斌看到第一面的署名。
　　“这是什么？”黎安面对未经确认的疑虑总是先生出敌意。
　　“你的名字啊。”黎安看出来叶知斌白痴笑容底下的一点点犹疑了。
　　黎安把笔记本塞回到叶知斌手上，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