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火楼台》轻昼无辞

26、第 26 章

　　在海岸旁的公路上行驶着的只有那辆迈巴赫，路灯照亮那条公路，却照不亮下边的海。
　　离海湾别墅越近，光就越亮。
　　可那却不再是路灯的光了，而是海湾别墅里的。
　　封燃把车停在门口，下车时看见屋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而姚敏媛就站在那里。
　　在看见封燃时，姚敏媛的眼睛就亮了，而当她看见江渺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时，眼睛更亮了一分：“渺渺也一起来了啊。”
　　江渺礼貌地笑了笑：“姚阿姨好。”
　　姚敏媛点点头：“外面冷，风也大，都快进来吧。”
　　屋内果然暖和得多，江渺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刘姨，是做了糖醋鱼吗，我都闻见味儿了。”
　　刘姨说：“是啊，就是糖醋鱼，小江先生鼻子真灵。”
　　姚敏媛也笑着说：“饭菜都做好了，上桌吃饭吧。”
　　江渺的嘴和心眼都是甜的，同姚敏媛站在一块儿，看起来亲亲热热，倒显得封燃这个亲儿子像个局外人似的。
　　还好江渺回过头：“封燃，刘姨还做了椒盐排骨，你爱吃吗？”
　　封燃这才跟上去：“爱吃。”
　　江渺坐在姚敏媛的身旁，而封燃独自一人坐在对面。
　　姚敏媛给江渺夹了一块糖醋鱼：“渺渺，最近你们的工作是不是挺忙的，我好久都没见到仁希了。”
　　江渺点点头：“嗯，最近所里有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姑姑每天都在实验室里。”
　　“这样啊，你们辛苦了。”姚敏媛说，“小燃呢，最近忙不忙？”
　　封燃意有所指：“最近倒是还好，但从下个星期开始，应该会比较忙。”
　　姚敏媛从不过问封燃的工作内容，只是心疼道：“要是工作太忙，就别惦记到这儿来了，你的事儿更重要。”
　　没等封燃说话，江渺先开口道：“姚阿姨，您可不能这么想，工作哪能有你重要啊？”
　　封燃顺着江渺的话道：“嗯，他说得对。您放心吧，我能应付得过来。”
　　姚敏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哪里有做母亲的会不希望子女常在身边陪伴呢。
　　江渺站起来，夹了块椒盐排骨到封燃的碗里：“你不是爱吃吗，多吃点儿。”
　　封燃很给面子地吃掉了那块排骨：“好吃。”
　　姚敏媛看着封燃笑了笑，转头又看见江渺也正对着封燃笑。
　　这种笑容，姚敏媛是见过的。
　　不是在电影里，亦不是在杂志上。
　　而是在青春年少时，是在刚同封见越结婚时，姚敏媛她自己的脸上，在结婚证的那张红底照片上面。
　　姚敏媛一时有些伤感，却将情绪隐藏了起来，不想破坏席间这和和美美的氛围。
　　江渺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姚敏媛的异常，可他不知事出于何，不知从何安慰起，于是只是夹了一块桂花糖藕到她的碗里：“姚阿姨喜欢吃这个，对吧？”
　　姚敏媛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吃这个。”
　　桂花糖藕是她嫁给封见越，成为封太太之前，就喜欢吃的食物。
　　封燃也给江渺夹了点儿糖醋鱼：“别总给别人夹菜，你自己也多吃点。”
　　江渺嘿嘿笑了两声：“我已经吃很多了。”
　　的确，那一大条糖醋鱼江渺一个人就吃了得有三分之一。
　　姚敏媛看着那条已经露出鱼骨的糖醋鱼，说道：“让刘姨拿去把鱼翻个面吧，你们吃着也能方便点。”
　　江渺立刻道：“不用了。”
　　姚敏媛疑惑：“为什么，你不是爱吃吗？”
　　江渺解释道：“不是说给鱼翻面意味着会翻船吗，虽然我们都不开船出海，但总归不太吉利。”
　　封燃笑了一声：“你还挺迷信。”
　　江渺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现在正是需要一帆风顺的时候，你不也是吗？”
　　直挂云帆济沧海，无论做什么工作的人，大概都有这种期望。
　　可期望就只是期望，道路艰险，猛虎也许不会遇见几头，可无耻小人以及心中的孽障太多。
　　谁又能真的一往无前，布帆无恙呢？
　　封燃看着江渺认真的神情，他点了点头：“是。”
　　“那好，就听你们的，不翻了。”姚敏媛说，“渺渺，阿姨知道你志在廖阔，所以祝你畴昔登天。”她端起杯子，里面装的是葡萄果汁。
　　闻言，江渺也端起了被子，里边是橙汁：“谢谢阿姨。”
　　姚敏媛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封燃：“小燃，妈妈也祝你吹尽狂沙始到金。”
　　封燃端起杯子，里面装的也是橙汁：“谢谢妈。”
　　三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击出清亮的一声。
　　虽然声音不大，虽然杯子的材质是易碎的玻璃，虽然杯中的液体只是些果汁。
　　可姚敏媛却觉得这声微弱的响，似乎震耳欲聋。震碎了时间为她的心意蒙上的那层灰尘，让她重新见到自己那颗玲珑剔透的心。
　　今天是周一，明天仍是工作日，所以姚敏媛并没有出言要把江渺和封燃留在海湾别墅里过夜。
　　但在封燃准备起身离开时，姚敏媛却叫住了他：“小燃，看你挺喜欢吃那道椒盐排骨的，我给你装点儿带回去吧，你进来帮我搭把手。”
　　“好。”封燃将车钥匙交给江渺，“你先上车等我吧。”
　　封燃知道姚敏媛叫自己过去，一定不只是为了给他装椒盐排骨这件事。要真的只是为了给他椒盐排骨，直接让刘姨弄好，拿出来就行，不必把他喊过去。
　　果然，在进了厨房后，姚敏媛便开口问：“小燃，你和渺渺……”
　　封燃了然：“我和他在一起了。”
　　姚敏媛其实已经猜到了，可听封燃亲口承认，还是不由得愣了一阵：“好啊，是好事情，渺渺是好孩子……”
　　封燃道：“嗯，他很好。”
　　姚敏媛说：“你也是好孩子。”
　　封燃敛下眼皮，竟然问：“我是吗？”
　　血缘关系骗不了人，即使封燃这些年来一直博文约礼，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病态的程度。可每天早上起床，站在镜子前时，他还是会对着镜中自己那张同封见越有七分相似的脸发愣。
　　这么多年以来，封燃不谈恋爱，甚至没有约过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害怕，害怕自己与封见越会是同一种人，同样朝三暮四，同样喜新厌旧，同样会惹的一个人，或是很多人心碎。
　　若刹那的悸动将带来长远的伤痛，那封燃宁可克服那些真挚的情谊，宁可独自苟活。
　　姚敏媛抬手摸了摸封燃的脸，语气温柔又坚定：“你是的，妈妈相信你是。”
　　封燃微笑：“好，我是。”这话说给姚敏媛听，也说给他自己听。
　　姚敏媛也笑了，她往封燃的脸上又摸了两下，然后才将两个食盒递给他：“一盒是椒盐排骨，一盒是糖醋鱼。快出去吧，别让渺渺等你太久。”
　　“知道了。”封燃接过那两个食盒往外走，快走出门时，他回过头，看向姚敏媛，悠悠道：“妈，你也别等人太久了……”
　　迈巴赫已经停在了屋子的门口，江渺坐在驾驶位上。
　　封燃也没有矫情地要换座位，直接上了副驾驶座。
　　江渺看了看封燃，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两个透明食盒：“还有糖醋鱼啊，是给我的吗？”
　　封燃答：“两个都给你，好不好？”
　　江渺说：“好是好，但你不吃吗，这可是姚阿姨特意给你装的。”
　　封燃意味深长道：“放你家里吧，我们一起吃，怎么样？”
　　江渺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的意思是……”
　　封燃直截了当道：“开去你那儿吧，我去试试你家的床，我到底睡不睡得习惯，行吗？”
　　江渺松了一口气：“当然行。”
　　车内气氛旖旎，封燃没有错过，他刚好还没系安全带：“要接吻吗？”
　　江渺觉得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鼓膜而起，流经他的全身，最终来到心脏处。他点了点头：“好……”话音刚落，他便伸手去解安全带。
　　“你别动。”封燃制止了江渺的动作，“我提的接吻，当然应该由我来吻你，对不对？”
　　江渺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被封燃那双微凉的唇给吞下了回答——这个吻温暖，轻柔，好像可以这一吻能长至天长地久。
　　江渺本是闭着眼的，他只想沉浸在被亲吻的快意中，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可这太奢侈了，他还是不敌自己患得患失的心理，微微地睁开了眼，看清了封燃近在眼前的脸，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
　　直到这一吻结束时，江渺才重新闭眼，然后再次睁开：“现在走吗？”
　　“嗯。”封燃回到副驾驶位上，给自己扣好安全带，“还好是你开车，能安全一点。”
　　江渺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你喝酒了吗？”
　　封燃说：“不是，只是我现在有点等不及了，如果我开车，大概会超速。”
　　这话从封燃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出人意料。
　　就连封燃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刻薄寡思之人能说出如此让人脸红的话。
　　这辆车从未进过江渺住的小区，所以在门口被揽了下来。
　　江渺降下车窗，和保安打了个照面。
　　还好保安记得江渺：“是你啊，换新车了？”
　　江渺摇摇头：“是……朋友的车。”
　　听到江渺的话，封燃眉头微蹙，却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江渺把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将，把他一把推了进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江渺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抱着坐上了鞋柜。
　　封燃的手掌心摁着江渺的后颈，让他不得不低下头亲吻自己。
　　屋内没开灯，一片漆黑。
　　江渺敏锐地看见封燃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两下，他本想无视，却看见了发信人姓名是封见昱，于是不敢耽误地拍了拍封燃：“封燃，封见昱给你发信息了……”
　　封燃倒是不在乎，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直接放在了鞋柜上，然后将江渺直接抱得腾空起来：“别管他，和我接吻的时候专心点。”
　　铺天盖地的吻再度袭来，这次江渺真的不再关心任何纷纷扰扰，只在乎落在他唇上的，来自封燃的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