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火楼台》轻昼无辞

25、第 25 章

　　封燃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睡在公寓的客房，可是主卧的床邋遢得实在不堪入目，他无法忍受。
　　客房的床垫与主卧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只是尺寸小了些，两个人睡在一起就显得拥挤。
　　可封燃竟睡得很好，一夜无梦，一直到上午十点钟才醒。
　　醒来时江渺已经不在了，床的另一侧没留下一点余温。
　　封燃从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今天早晨却罕见地睁着眼躺了半小时，还是靳非惭打来的电话声让他从放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靳非惭说：“燃，我已经和势棋医药的负责人签好合同了，投资金额是两千万人民币。”
　　蜂巢资本放在医药公司项目的最高预算是两千三百万美元，可靳非惭只用了七分之一。
　　封燃明白靳非惭这样做的目的，淡淡道：“知道了。”?靳非惭说：“公司的资金很充足，封燃，你放手做吧。”
　　从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可封燃知道靳非惭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他的心也是肉长的，是知道感恩与感动的，他许久后才出声：“谢谢。”
　　挂断电话后，封燃习惯性地开始浏览自己的邮箱，在众多邮件中，他一眼就看见两封特殊的邮件。
　　邮件的发信人都姓封，一个是封见昱，一个是封伍恺。
　　封燃甚至不需要点开查看，就知道里边的内容是什么。
　　果然，不出封燃所料，封见昱发来的邮件里写着由封伍恺负责的封泰药业中存在的办公室行骚扰问题，而封伍恺发来的那封邮件更甚，指控封见昱负责的封泰运输以性招待的方式达成了一笔合作，两封邮件中都附带了证据，看起来不假。
　　相互攀咬，熟悉又下作的手段。
　　封燃冷笑一声，拨通了吉娜的电话：“我给你发两封邮件，你找人去查证一下真实性，最好今天之内能出结果。要是真的，在明天股市开盘前把封泰药业的消息放出去，制造出舆论。”
　　吉娜回应道：“好的。”
　　封燃又吩咐道：“另一个封泰运输的消息，下周一开盘前发。”?当年封见昱与封见鹏便是用舆论吞掉了封见越的一部分集团份额，封见越的心思不在集团经营上，那些被侵占的职务，他也没当一回事。
　　在封见越的心里，大概觉得只要有钱能维持那可笑的富贵派头就够，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被转移了百分之十几的股份。
　　封燃闭上了眼靠着椅背，头疼迟了一晚上，但到底还是袭来了。
　　封燃强撑着起身，打算去冰箱里拿个三明治，吃完之后才好吃止疼药。可在打开冰箱时，他却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盒被冷落了一晚的啤酒炖牛肉。
　　被汤汁浸泡一晚，牛肉更入味了些。
　　封燃拿恰巴塔面包配着这道啤酒炖牛肉敷衍地吃了一餐饭，餐盒变空时，他的头疼竟也奇迹般的消失了，可他还是吃了两片止疼药。
　　封燃正准备打开电视看看财经新闻，便听见门铃声。他以为是靳非惭来了，但开门时却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物业职员。
　　“有什么事吗？”封燃问。
　　物业职员将一个黑色的箱子递给封燃：“封先生，这是您的外卖。”
　　“外卖？”封燃不解，“我没有叫外卖。”
　　物业职员说：“或许是别人给您点的。”
　　封燃警惕地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物业职员为难道：“我们有规定，不能擅自查看业主的隐私，但这些东西都经过安检了，一定是安全的。”
　　封燃点点头：“行吧，给我就好。”
　　打开那个黑色箱子后，封燃庆幸自己没有要求物业职员查验它——黑色箱子里装的是几盒避孕套和润滑液，还有一些情趣用品。
　　封燃一下就明白了，这些都是江渺买的……
　　那个黑色的箱子被封燃抬进了卧室，而箱子里的东西代替了财经新闻与公司文件被放进床头柜。
　　封燃看着被那些东西填满的床头柜，失笑后又摇了摇头，他想到前两年华尔街里关于他的坊间传言，流言说他和撒旦做了交易，用性功能和欲望换来了商业头脑。
　　如此离谱的谣言，仍有人相信。
　　封燃换掉了脏兮兮的床上用品，这才离开卧室。
　　回到客厅后，封燃打开了电视，正是财经频道，新闻里讲的还正好是封泰集团。
　　新闻里说封泰集团在上周推出一款企业债券，利率极高，吸引了很多投资者的青睐。
　　可企业债券这种东西与企业本身的经营情况直接相关，封泰集团在业绩持续下滑的阶段推出这款债券，不过是想获得短期的融资，资金回笼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没头脑的人，即使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也只能是被大水倾覆，连骨头也不剩，做不到乘风破浪。
　　封燃决定好了，在封泰运输的丑闻被公开的同一周，他也将公开蜂巢资本对封泰集团的并购想法，并同时开始操作。
　　封燃姓封，他与封泰集团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秘密。他深知自己此番操作将引起怎样浩大的负面舆论，可同样的，他足够强大，能够应付这些。
　　或许是前一天睡得太好，封燃今晚的睡眠差得离谱，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见左胸腔上戴着起搏器的封见越。
　　封见越的肺已经坏得不成样子，开口说话也没人能听懂，可封燃听懂了，听懂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宛若厉鬼索命。
　　而封燃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改变——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闹钟响起时封燃头痛欲裂，他喝下一杯豆浆后立刻吃了止疼药。
　　吉娜问：“封总，您还好吗？”
　　“还好。”封燃摆摆手，“封泰药业的事情发酵得怎么样了？”
　　吉娜答：“女性的职场空间一直是这几年热议的焦点，封泰集团又是老牌企业，女性职员遭到性骚扰而企业对此无作为这件事发生在封泰药业，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上了很多个主流平台的热搜。”
　　封燃点点头：“嗯，知道了。”
　　封燃知道封泰集团一定会针对此事出面公关，至于会发怎样的声明，是否可以挽回公众的信任，这都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儿了。
　　吉娜看了一眼手机，紧张道：“封总，封伍恺先生到公司来了，而且在闹事……”
　　封燃蹙眉：“按规定处理就行，让保安把他赶出去。”
　　封伍恺再怎么说也是在京颂市有头有脸的人，今天这样一闹，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脸皮与体面给抛掉，更是坐实了丑闻的真实性。
　　简直是愚蠢至极！
　　封燃没胃口吃早餐，只吃了一颗鸡蛋便离开了公寓。
　　黑色的迈巴赫驶入远达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司机轻车熟路地拐弯，准备将车停进那个封燃的专属车位。
　　可就在转弯时，一个人从视线盲区中窜了出来，司机立刻踩了刹车。
　　好在行车速度并不快，没有撞上那个人。
　　吉娜坐在副驾驶座，扭头道：“封总，是封伍恺。”
　　封燃点点头：“知道了。”
　　吉娜开口：“您要……”
　　封燃说：“我下去和他谈谈。”说罢，他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封伍恺正在气头上，挥着拳头朝封燃来：“封燃，你还说你没和封见昱一家狼狈为奸！你个白眼狼！”
　　封燃躲过拳头，平静道：“我顶多是没做到以德报怨罢了，当不起白眼狼这个名儿。封泰药业在你接手之前可是旗下最亮眼的子公司，如今被你糟蹋成这副模样，你这才叫白眼狼吧。”
　　“你……”封伍恺喘着粗气。
　　封燃说：“我还很忙，没空陪你玩。你有时间在这里撒泼，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发布公关声明。对了，你还得想一想危害社会治安罪的二次诉讼应该请什么律师。”说罢，他绕过封伍恺，进了电梯。
　　电梯攀升至八十八层，打开电梯门时，封燃看见碎了一地的玻璃，他知道这是封伍恺发疯时砸的。
　　吉娜也了解好了情况，汇报道：“封总，方才封伍恺先生来时，把这块玻璃砸了，还有前台的那盆花。”?封燃点点头：“知道了，把账单寄到封泰药业，让他们照价赔偿，给今天上班的每个人加三百精神损失费。还有，下次开庭时，让法院的人带封伍恺去做个毒检。”
　　吉娜记下要求：“知道了。”
　　走进办公室，封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筹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迎来了一个开端，可封燃却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潇洒快意，只感到疲倦不堪。
　　不出封燃所料，封泰集团及封泰药业在当日下午便发布了公关声明，说这件事情企业的高层并不了解，目前企业已经在对涉事人员进行了解与处理，若情况属实，一定会严肃处理。
　　正义的迟到就是缺席，这件事发生在上个月，女方在整整一个月中没有得到所属企业的帮助与支持，甚至还可能被冷嘲热讽。现在舆论发酵，企业才被大众的眼睛盯着，不得不做些什么——这怎么能算正义？
　　那份公关声明只被封燃看了一眼，便出现在垃圾桶里，他没心思对着那篇冠冕堂皇的话做阅读理解。
　　封燃早餐没吃两口，午餐也只吃了一个半鸡蛋三明治，到下班时间已是饥肠辘辘。他离开办公室，准备回海湾别墅里陪姚敏媛吃点儿东西，却迎面碰上吉娜。
　　吉娜说：“封总，有人来找您。”
　　封燃以为又是哪个与他同姓的人，不耐烦道：“谁啊？”?吉娜答：“是江渺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封燃方才所有不耐烦的态度一扫而空，就连头疼和饥饿都好了些。
　　封燃问：“他在哪儿？”
　　吉娜答：“在前台。”
　　封燃嘱咐：“之后他再来，直接让他进办公室就行。”
　　吉娜点点头：“好的。”
　　封燃说：“我下班了，你也早点儿走。”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见到江渺时，封燃难看了一整天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不少，开口的声音也柔软了不少：“怎么过来了？”
　　不仅是吉娜，在办公室里的几乎所有人都见到封燃温柔得如一江春水的模样。
　　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上司突然变得温柔，作为下属并不会觉得如沐春风，而是恐慌，慎得慌……
　　江渺说：“想问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吃饭，去姚阿姨那儿。”
　　封燃道：“好，我开车。”
　　下班的车流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平日里司机送封燃到海湾别墅，他都觉得在车上的时间难捱得要命。
　　可今天江渺坐在旁边，所以连后车的远光灯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封燃问：“昨天怎么走得那么早？”
　　江渺抿了抿嘴，说了句谎：“我想吃我家那边的早点。”
　　“哦。”封燃继续道，“你点的东西，我收到了。”
　　江渺有些害羞，又不能否认那些东西不是自己买的，于是硬着头皮道：“你喜欢吗？”
　　封燃笑了两声：“嗯，喜欢。不过你不是说之后去你那儿，你家里什么都已经备齐了吗，怎么买了之后送到我这儿来？”
　　江渺答：“我担心，你睡不惯我的床。”
　　“睡得惯的。”封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