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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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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室中洗澡时,封燃才觉得自己方才大概是昏了头。
一个明明可以离开的成年人要求留宿,而另一个成年人同意了这个要求,其中蕴含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封燃心知肚明,他想江渺也是知道的。
温热的水自上而下地流经封燃的身体,而他却能感到一股莫名的躁动自下而上地涌起。
金融行业与□□产业看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可从华尔街到红灯区的距离不超过十英里。
靳非惭曾在华尔街的铜牛雕像前同封燃说过,若是节假日的夜晚联系不到他,那大概可以在那家最有名的男同性恋威士忌酒吧里找到他,还有可能在附近的某家酒店。
用性来疏解压力的金融从业者比比皆是,封燃早已见怪不怪,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或许江渺不会来敲他卧室的门,或许江渺真的只是想在客房里睡一觉后离开。
可封燃骗不了自己,他当时之所以点头,便是期待那该发生之事能够真的发生。至少在当时那一刻,他是怀有这样卑劣的想法的。
江渺的眸光清亮,身段挺拔。
封燃好想让那双眼睛多看一看自己,好想用自己的手指掌去丈量那段窄而有劲的腰。
卧室的门是半开着的,封燃在走出浴室时,还能听见客房浴室的水声。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江渺的胴体,他见过,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将其遗忘,像忘记生物科技馆中的人体骷髅模型一样。可是事与愿违,他记忆犹新,甚至能准确地忆起对方右侧大腿上的一颗黑痣。
封燃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水声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屋子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直到有开门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脚步声,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封燃的眼前,他抬头,看见门缝中江渺的半张脸,以及他穿得规规矩矩的一套纯棉睡衣。
江渺问:“我可以进去吗?”
封燃走上前将门完全打开:“嗯,进来吧。”
江渺仅是向前迈了一步,便从走廊进入了封燃的房间。
好吧,虽然书房的私密性很强,可只有卧室才能给人带来最直接的旖旎缱绻想象。
江渺紧张地抿了抿唇,视线飘忽不定,最终落到床头柜上摆着的一本书上——《纪伯伦诗集》,是他送给封燃的。
江渺问:“那本书你还没看完吗?”
封燃答:“看了一遍,在看第二遍。”
江渺又问:“你觉得好看吗?”
封燃看着江渺的脸:“嗯,好看。”
江渺走到床头柜前,微微俯身,拿起了那本《纪伯伦诗集》,随意地翻动两下后又将其放回原位:“你喜欢那首诗吗,那首叫《孩子》的诗?他们是由生命本身的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这是纪伯伦最著名的诗之一,江渺赠予封燃这册诗集,很大原因便是这首诗。
封燃在床上坐下,将那本书拿起:“我更喜欢另一首。”
江渺好奇:“哪一首?”
封燃答:“如同种子在雪下梦想,你们的心也在梦想着春天。信赖一切的梦境,因为在那里面隐藏着永生门。”
是《论死》,是“从沉默的河中啜饮时才真能歌唱”;是“达到山巅时才开始攀援”;是“大地索取你的四肢时才真正地跳舞”。
是什么呢?是死亡才是生命的开端……
江渺心中一惊,说道:“医学定义中的死亡是维持一个生物存活的所有生物学功能的永久终止,但我妈和我说,死亡是生者与死者之间不得不情恨两清。”
封燃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江渺答:“我想死亡大概就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卧室里没有椅子,你要坐到床上来吗?”封燃说。
“好。”江渺坐在了封燃的旁边,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较自己而言要凉一些的体温。
封燃才继续方才的话:“如果两个人,本没有要再见面的必要。但其中一方即将要死,那么另一方应该和他再见一次吗?”
“我不知道。”江渺说,“不见的话,会后悔吗?”
封燃反问:“可即使见了,事情也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江渺眨了眨眼:“是。”
经年累月的金融教育使得封燃讲究效率,重视某种方案可以带来怎样的结果。
一个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改变的操作,那为什么要去做呢?
封燃问:“你觉得我应该去见封见越吗?”
封燃从未向任何人征求过这类意见,他傲慢地认为无人可撼动自己做出的和封见越有关的任何决定。
江渺怔住,他缓缓扭头看向封燃的眼睛,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哀伤。
严仁希和江渺说过,最好还是让封燃来研究所里见封见越一回,一来了却患者如今的心愿,二来也不要给封燃留下遗憾。
方才在餐桌上,江渺也希望封燃可以答应过去见封见越最后一面。
可若封燃真的去了研究所,去和封见越见面,大概又要面对那血淋淋的伤疤,再更重地疼一回。
江渺心疼,江渺不愿意。
所以江渺说:“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封燃点头:“好。”
江渺往封燃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他惴惴不安地开口:“封燃,你想接吻吗?”
封燃没有回话,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他的唇是冰冷的,冷得像高山上永不融化的冰雪,像圣诞节。
江渺的一声喘息被吞进封燃的食道,这个吻激烈得像火山爆发,侵略性极强,甚至带着些疼痛。
牙膏的薄荷味,洗发水的马鞭草味,沐浴露的石榴味在此刻于空气中交融在一起,纠缠不清。
而无论是江渺还是封燃都好像味觉失灵,他们闻不到那些味道,只是吸入对方呼出的鼻息。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江渺由坐姿逐渐瘫软成躺姿。
封燃对接吻这件事也并不熟练,在自己的唇离开江渺的唇瓣时,他也喘得厉害。
封燃抹去江渺嘴角的水渍:“撞到鼻子了,疼不疼?”
江渺说:“封燃,我不怕疼。要是更疼,我也能受得住……”
封燃却道:“不会有更疼的事儿了。”
江渺抿了抿唇,他居然说:“即使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的。”
封燃说:“不可以。”
江渺坐了起来:“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用你对我负责。”
封燃仍说:“不可以。”
江渺鼓起勇气去亲吻封燃的下颚线:“那你和我接吻做什么?”
封燃并没有拒绝那热情的吻,任由着江渺从他的下巴亲到颈间,他说:“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做不了。”
江渺这才停下亲吻的动作,却没从封燃身上起来,他的声音闷闷的:“要是在我家就好了。”
封燃问:“为什么?”
江渺说:“因为我家里什么都有,在我知道你回来的那天,就什么都买回去了。”
封燃轻笑一声:“未雨绸缪?”
江渺说:“常备不懈。”
封燃的手撩开江渺的睡衣,从他的腰间顺着一条笔直的脊椎往上摸,摸到两片蝴蝶骨,在其中辗转:“用手好不好?”
江渺被磨得颤栗不止,他抬头看向封燃:“封燃,你想听个秘密吗?”
封燃问:“什么秘密。”
江渺红着脸说:“其实每一次见你之后,我都会用手……”
封燃的手又回到江渺的腰间:“每一次?”
江渺点头:“嗯,即使是你拒绝我的那次,我也用手弄了……”在性幻想对象面前坦诚自己对其的幻想,实在有点羞耻。
封燃在低头在江渺的额前轻轻亲了一下:“之后我来弄就好。”
“那你……”江渺本想问封燃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也想同自己恋爱,可他患得患失,他怕自己若是真的问出这句话,封燃或许又要仔细思考,那么眼前的温存都会消失,甚至再也不会出现,于是他说,“那你轻一点。”
封燃说:“嗯,我轻一点。”
江渺说:“今天可以重一点。”
封燃问:“那你抬头,再接个吻。”
吻的力道很重,江渺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可手上的动作却足够温柔,让江渺有些欲求不满。
江渺等了七年,自然要比封燃更焦急。
江渺喘着气,催促道:“封燃,快一点……”
封燃亲着江渺的耳廓,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却把声音放得很小:“等不及了?”
江渺说:“我已经等了七年……”
七年之痒,可以是婚姻关系中崩塌的转捩点。
也可以是藏匿了七年的爱意发酵,浸出液中的糖在缺氧条件下降解而产生的二氧化碳,使得心脏缺氧。
封燃慈悲道:“等到了吗?”
江渺意识紊乱,他说:“好像等到了。”
封燃亲吻江渺的发顶:“那就好。”
江渺抬头,他说:“封燃,你现在只想着我,对不对?”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
封燃算是懂得了为何人会用性来发泄压力与情绪,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不宁的心绪都在九霄云外,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
封燃说:“是,只想着你。”
封燃想,自己也许仍无法将性作为一种简单的消遣。
因为其他人不可以,只可以是江渺,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