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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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燃没在海湾别墅里过夜，吃完晚餐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平安夜是团聚的节日，可团聚之后总是要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
封燃习惯了，要是一辈子都这样他也没关系。
洗完澡已经快十一点，可封燃却全无困意，他靠在床上看电脑。
笔记本电脑是最大十六英寸的，被封燃捧在怀里却显得小巧袖珍。
封燃专心致志地在文档里梳理并购投资项目的思路，并开始起草正式方案。
封泰集团的体量大，提起封泰集团，也许大众只会想到封泰食品，这是其支柱产业。
而封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实则却遍布各个市场，从房地产到科技，从物流运输到新能源，无不涉及。
虽然封泰集团近几年在走下坡路，前不久甚至已经推出垃圾债券，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以并购投资的方案吞下封泰集团这样一块大肉，融资是必须的。
以封燃对封泰集团股东人员构成的了解，想要通过合约达成目的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鱼必须要死，但封燃还贪心地要自己能活。
封燃擅长做杠杠交易，用小额的资金来进行数倍于原始金额的投资。由于保证金的增减不以标的资产的波动比例来运动，杠杆交易操作的风险极高。
在九死一生间化险为夷，封燃很擅长做这个。
蜂巢资本的立身之本就是封燃的操作水平，封燃曾做过一次杠杆比例为六百的操作，这远超过国际上的融资倍数水平。
得益于封燃精准的判断与决策，以小搏大，获取相对投资标的物波动的数倍收益率，为蜂巢资本攒足了在暗礁险滩般动荡的金融市场立稳脚跟的本钱。
这回对封泰集团的并购投资操作，封燃势在必得，甚至是视死如归。
这些年来，封燃不买度假别墅或者南太平洋上的小岛，不买游艇与跑车。虽然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他已经活得十分奢侈，用途相同的商务车一买就是三辆，京颂江入海口的别墅也是说买就买，可能够同他对标的其他人是才真的鼎铛玉石、酒林肉池，和他们相比，他只显得质朴无华。
封燃的现金资产上亿，要是再加上不动产以及各方投资，能够稳稳地达到十位数。
蜂巢资本的口碑是这么多年攒下的，此次针对封泰集团的并购投资，他不可能全拿投资者的资金冒这个风险。他打算将自己的资产拿出百分之七十，若有需要，他甚至可以拿出更多来。
封燃在文档里行云流水地写了千余字，回头再看时才发现时间已过零点，已经到了名副其实的圣诞节。
将自己写的东西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并修改了一些细节后，封燃才关了电脑。他走下床，踱步到了厨房，从酒柜里拿出昨天开封的那瓶威士忌。
冰箱里有烟熏牡蛎和烟熏鹿肉，封燃打开冰箱，各拿了一盒，又重新放了回去。牡蛎和鹿肉都是纯阳之物，他孤身一人，吃多了燥得慌。
最终果蔬保鲜盒被打开，封燃在里面取出一颗苹果。
拿威士忌搭配红富士，实在不敢恭维。
而封燃也不需要任何恭维，他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酒瓶和玻璃杯，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酒瓶和玻璃杯被放在茶几上，他把玩着那颗红富士，摘掉果蒂，将两只手的拇指都嵌入那个凹槽中，微微发力，却没能像江渺那样把它掰开。
封燃笑了笑，似乎在嘲笑自己三十几岁的人，竟还有如此幼稚的心思。他最终还是拿了果刀来切那颗红富士，只切了一刀，将其劈成两瓣。
屋内温暖，可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边的雪色。
封燃咬了一口苹果，突然心血来潮，去书房里搬出了被自己搁置许久的笔墨纸砚，喝了一口酒后趁着余味还未散去，他提笔在宣纸上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雪是从十二月二十三日晚开始下的，那晚封燃同江渺在一块。
草书讲究连贯与动感，手腕和手指都得有劲儿。
除此之外，日复一日的练习也很重要。
封燃太久没练，写出来的字上下字连写，末笔与起笔相呼应，还能看得出些许功底，却谈不上好。
封燃叹了口气，将那幅字放在旁边。他转眼间看见那瓣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换了支细的狼毫笔，又在一张新的宣纸上写：志搜赤柰，别样色香宜作绘。褪了绯青，莫较楂梨总解酲。日南佳实，入赋巴且芳似蜜。双胜相兼，东海书来雪尚函。
这回写的瘦金书，比上一张好看点，但不如江渺写得好看。
封燃放下笔，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
酸甜微涩的汁水沁入舌头上每一个味觉细胞，十分清爽，而富含植物纤维的果皮口感却不太好。
先前封燃总是要把果皮削干净了才吃，在海湾别墅时刘姨就是这样做的。可昨日他试了一回，突然发现连着果皮一块儿吃，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谈不上爱上那种吃法，但封燃愿意多试几回。
苹果是凉的，酒也不温。
封燃吃了一整颗苹果，喝了四杯酒，感到一股凉意。于是回到卧室，打开了衣柜的门——那件黑色的浴袍一动不动地挂在一家上，直到他伸手将其取下。
微弱得几乎不可闻见的石榴味萦绕在封燃的鼻尖，他不禁想起江渺。
回到茶几前，封燃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突然想起他出言残忍拒绝江渺的那个夜晚。
茶几底下的抽屉被打开，那天从江渺处拿来的打火机就放在里边。金属上小丑卡牌的绘画仍然栩栩如生，“Liar”四个字母也未蒙尘。
封燃关上抽屉，眼前却浮现江渺清澈的眼眸，耳畔回响起他念“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句诗的声音，与此重叠的是他第二次念这首诗时的声音。那晚封燃买了红绳串的黄金转运珠给他，在阿波罗宴会厅时，封燃看见他手腕上有戴着它。
抽屉被重新关上，封燃喝下今晚第五杯酒，然后又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今晚的第三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江渺同严仁希以及姑父顾良文一块儿过了这个平安夜，无论是传统节日还是西方节日，只要是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吃的都是中国菜。
江渺吃得很饱，还打包了两袋生的香菇猪肉馅水饺带回家。
前一天没睡好，这个正经的平安夜江渺睡得倒是十分太平。
太平到生物钟失灵，直到正午才醒。
还好是醒来了，没太平得睡进太平间。
江渺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手机，每个月的二十五号，是研究所发月薪的日子。他从小不缺钱，可进入研究所工作以后他选择不再用家里的钱，达到真正的经济独立。所以到了发薪日，他便和其他所有拿到薪水的人一样开心。
看完信息收件箱，江渺又打开了邮箱，检查是否有未处理的工作邮件。
江渺翻看着邮件，几乎都是些例行公事的圣诞祝福，他也例行公事地回复。
可在那些圣诞祝福中间，江渺发现了一跳不一样的邮件。
“克劳斯酒吧圣诞节大酬宾，全场消费三折起！”
克劳斯酒吧在京颂市很有名，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这是一家门槛与价格双高的同性恋酒吧。江渺在很久之前注册了这家酒吧的会员，却从没真的去过。
江渺舔了舔嘴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点击了“加入圣诞活动”键。
既然封燃已是过去式，江渺虽还放不下，却也得面向新生活才行。
而放下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拿起自己的爱，放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江渺煮了几颗饺子吃，吃完后便开始收拾自己。
没穿太正式的西装，穿了一件风衣，里边是版型挺括的白色衬衫。
江渺还久违地喷了点香水，用木质调的果香来掩盖身上洗不掉的消毒水味儿。
江渺到酒吧时才不过九点钟，吧台卡座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都是男人。
周旋在场内的侍者穿着红白色的圣诞服装，都露着一截腰。
江渺一到场，便有许多或欣赏或不怀好意地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可他视若无睹地径直走向吧台，没管花花绿绿的特调鸡尾酒里，要了一杯朴素的啤酒。
江渺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卫衣，看起来青春洋溢的男孩走过来同他搭话：“哥哥，我是头一回来这儿，你喝的是什么啊，能给我也推荐一杯吗？”
江渺尴尬一笑：“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我也是第一次来，喝的是啤酒。”
那个男孩难堪地挠了挠头，看出了江渺没那种心思，于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那男孩走后，又立刻有另一个人来与江渺搭讪：“不常来吧，都没见过你。”
江渺诚实道：“嗯，头一回来。”
那人说：“我请你喝一杯吧，你想喝什么。”
江渺道：“不用了，我已经点了。”
那人接着问：“你长得很合我眼缘，我上边下边都行，再加一个人进来也成。怎么样，有兴趣提早开始过这个圣诞节的晚上吗？”
江渺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拒绝：“不了，我就是来喝两杯。”
“行吧，挺遗憾的，下回要想玩的话联系我啊。”那人也不强求，留了张名片，耸耸肩便离去。
江渺坐在吧台上喝酒，而且只喝啤酒，一个半小时内喝了半打。期间不断有人过来同他搭讪，他兴味索然地回答几句后便把人打发走。
到底是谁说的多认识新的人有助于忘记旧的人，这句话太假了。
旧的人是翩翩君子，是风光霁月，而新的人是獐头鼠目，是歪瓜裂枣。
这样一对比，江渺更觉封燃是陌上人如玉，是公子世无双。
到了十点半，江渺已经喝了八瓶啤酒，实在坐不住了，准备起身结账回家。
可江渺还未站起来，就被一个人按住了肩膀。
江渺扭头看过去，竟然看到那张他在阿波罗宴会厅外见过的脸——封伍恺。
封伍恺的手放在江渺的肩上没移开：“这不是封燃的男朋友吗，你是他男朋友还是情人啊，他怎么留你一个人在酒吧里过圣诞节？”
之前封伍恺去海湾别墅里找姚敏媛，想让她找封燃求情，给封泰药业一笔投资。可姚敏媛竟然拒绝了他，他对此怀恨在心。
姓封的人或者姓封之人的血亲，封伍恺不敢动。可江渺只是一个外人，虽然封燃默认过他是自己的伴侣，可谁知道是正经男朋友还是情人，谁知道现在分手了没有。
封伍恺方才远远地看了江渺很久，发现封燃并没有和他一起来，并且上前同他搭讪的每一个人都能和他说上话。因此，他笃信江渺喝封燃之间的关系并不深刻。所以他才敢贸然前来，他今天就是要把积攒的所有火气都撒在江渺这个和封燃亲近过的人身上。
江渺冷静道：“和你有关系吗？”
封伍恺哈哈一笑：“圣诞节他都不陪着你过，你说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着我。”
江渺说：“胸无点墨，识字甚寡，我看不上这种。”
封伍恺被激怒，一把抓住江渺的手腕：“你说什么？”
江渺没有像上回那样被控制住，而是用力地挣开了：“纥字不识还听力不好，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儿童保健科和眼鼻喉科。”
封伍恺气得发抖，几乎想抬手给江渺一耳光。
江渺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压在酒瓶下，起身便要离开。
封伍恺又用力地扯住江渺的手腕：“往哪儿走呢！”
江渺甩开那只扯住自己的手：“你想干嘛？”
封伍恺笑得猥琐：“我想尝尝封燃吃过的东西，味道究竟如何。”
江渺轻哼一声，“这么喜欢吃剩菜，不如到封燃常去的餐厅应聘当个后厨，等残羹撤下来后，你可以在它们被倒进泔水桶前吃上那么两口。”
封伍恺气得咬紧牙关：“反正今天你别想从这家酒吧里出去。”
江渺道：“我偏要出去。”
还没迈出两步路，江渺便被封伍恺重新推回原地。
封伍恺却改变了说法：“你想出去也行，这瓶啤酒还剩了一半，把它喝完了我就让你出去。”
江渺警惕道：“你想耍什么花招？”
封伍恺说：“没什么花招。”
或许是被酒精扰乱了思维，又或许是真的太想离开，江渺竟然真的拿起那还剩半瓶的酒，对着瓶口将其一饮而尽。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啤酒瓶棕色的玻璃，而酒又本就带着气泡，让人看不清里面一颗黄豆般大小的泡腾片从固体到消失的过程。
江渺豪杰般放下酒瓶：“现在我能走了吧。”
封伍恺摊开手：“当然，我说话算话。”
于是江渺转身就走，而封伍恺跟在他后边往外走。
那颗药丸的药效发作时间应该很短，只需要五到十分钟。
封伍恺打算在停车场里绊住江渺，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
江渺一心向外走，几乎没有看路。
在一只脚踏出酒吧大门时，江渺撞上了一个人，他抬头想向那人道歉，在抬头的那瞬间，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是封燃。
封燃面色铁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渺眼神飘忽：“因为我今天发工资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