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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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敏媛习惯了晚餐少吃，点的菜都只各吃了几口，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那儿，同封燃和江渺说话。
唱片机里的音乐变了风格，从小提琴曲换成了门德尔松的无言歌。
姚敏媛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小燃，待会你送渺渺回去吧。”
封燃点头：“行。”
江渺说：“阿姨，甜点都还没上呢，您就走了啊。”
姚敏媛道：“阿姨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吃吧。”
柚子核桃蛋糕，甜不到哪里去的。
姚敏媛离开后，席间本就不算热络的气氛变得愈加沉寂。
只有乐曲在流淌，是第五册无言歌的第六首。
倒是封燃先开了口：“感冒好清楚了吗？”
江渺也无心吃饭，放下了刀叉：“应该是好了。”
封燃继续问：“今天上班迟到了吗？”
“嗯。”江渺神态恹恹，“不过大家都知道我生病了，所以也没怪我。”
封燃叹了一口气：“江渺，早上是我把话说得太重了。”
江渺摇摇头：“没有，本来也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封燃之后，江渺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接受同性的伴侣，是否青睐他这类的人……
什么都是未知，只有自己的情难自持是已知条件。
太单薄了，本就该是求不出解的问题。
江渺喜欢做超出考纲的疑难问题，最好是只有他能做得出。
数学，物理，化学……
立体辅助线，公式结合，出错实验……
可封燃，封燃不是一道印在测验试卷最末的那道价值二十分的附加题。
包厢的门被敲了两下，侍者走进来送甜点。
这道柚子核桃蛋糕是露娜餐厅的招牌，其他菜的配方和料理方法换来换去，而它十年如一日都是同一个味道。
封燃看着那块蛋糕，说道：“蛋糕里的核桃是原生繁殖的晚熟品种。”
“哦。”江渺只在菜单上看到了核桃的产地，知道它是云南的品种。
封燃继续说：“柚子也是，要八到十年才结果。”
柚子来自福建，闽南的亚热带海洋季风气候很适合柚子生长。
江渺也炫耀知识：“我知道蛋鸡的产蛋周龄大概是二十一周，三四个月就行。”
封燃没理会这句捣乱的话，自顾自说道：“江渺，你觉得种那些树的人，他们会吃到这些树结的果吗？”
江渺这才理解封燃说这话的用意，他插科打诨：“果农应该不舍得吃品相好的。”
封燃看向江渺：“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对吗？”
“我知道。”江渺坦诚道，“你无心插柳，但是不想要那片已经成荫的柳。”他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绪，可真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难过。
封燃认真道：“那片柳成荫，本来也不属于那个无心插柳的人。”
适合柳树生长的环境和柳树本身顽强的生命力才是能让那枝被无心插下的柳条成活，甚至长得庇荫的原因。
那个无心插下柳条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无心人罢了。
然而江渺却不这么认为：“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我也许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江渺想了很多次关于那个夜晚的其他可能性。
若那个吓跑施暴者的人不是封燃，那么江渺大概只会感激，而不会产生爱意，不会试着靠近。
因为那个人是封燃，高大、帅气，又冷漠得像当晚下得那场雨。因为他的照片出现在海湾别墅的每个角落，他的名字总是被姚敏媛提起。于是江渺才总会回溯那晚和他的遇见，那粒烧得通红的烟头，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语，以及他离开时的脚步声。
喜欢的发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和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大脑。
江渺本以为自己在还没自主意识的时候便与魔王波旬做了交易，用自己的想象力换了智慧。可事实证明，他不仅有智慧，想象力也没有丢失。
封燃没有正面回应那句话，只是说：“江渺，无论我在你十五岁的时候做了什么，都不应该被你喜欢上。我那时二十七岁了，我不应该让一个未成年人喜欢上我的。”
江渺有的放矢：“我现在成年了。”
封燃说：“我们还是差十二岁。”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过第一个本命年。
江渺寻到封燃话里的漏洞：“所以你不是不喜欢同性？”
封燃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诚实道：“嗯。”
江渺问：“那你早上为什么说……”
封燃道：“我想让你放弃，但不想让你难过。你很好，很优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江渺，那些你对我做的事，如果对象换一个人，换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人，都会是有效的。”
其实不必是个和江渺年纪相仿的人，即使是和封燃同岁，只要那人更卑鄙一点，江渺都能得偿所愿。
封燃把克己复礼的原则刻进骨头里，是个真君子，也是个真懦夫。
江渺垂下眼帘，半天没说话，只是拿起叉子，吃了一口盘中的蛋糕。
核桃香醇，文旦柚清甜，蛋糕的绵密和奶油的馥郁在口腔中共同绽开，果然是露娜餐厅的招牌菜。
江渺却食不知味，辜负厨师的手艺。
一整盘蛋糕都被吃完，江渺才重新开口：“我试试……”
“嗯。”江渺伸手抬起唱片机的唱针，“走吧，我送你回去。”
雪还在下，路上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少，市中心永远是软红十丈。
封燃的车还停在达远大厦的停车场，方才他来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所以没开车。
江渺跟在封燃身边走着，被路旁一家卖珠宝的店铺吸引了目光，他说：“封燃，你给我买串手链吧。”
“嗯？”封燃顺着江渺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家店。
江渺说：“那幅字……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想来你也不会给我写了，所以换个方式吧，买条手链送给我。”
江渺眨了眨眼：“行。”
店里只有职员在，见有人进来，立刻走上前：“你好，请问看些什么？”
江渺说：“有什么推荐的吗？”
店员介绍说：“我们主营的是水晶，水晶是有各种不同功效的，提升事业运、维持身体健康，或者是招桃花的都有。”
江渺扫视一眼展柜里的东西，指着月光石手链道：“我想看看这个。”
店员闻言从展柜中取出那条月光石手链：“月光石又叫恋人之石，能提升个人魅力，增强异性吸引力，很多人都带这个来招桃花呢！”
江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适合我，我要增强的是同性吸引力。”
店员得体地回应：“那你可以看看这个蔷薇石的，也有助于爱情运势，而且没有性别限制。”
江渺拿起那条蔷薇石手链，看向封燃：“你觉得它会有助于我的爱情运势吗？”
“不知道。”封燃不信水晶。
若水晶真的能带来好运，那么它的产地，巴西的米纳斯、吉拉斯，以及美国的阿肯色州和缅甸就该是人间天堂了。
江渺换了个提问方式：“好看吗？”
封燃评价：“一般。”
店员看看封燃，又看看江渺，说道：“那不如您挑一个吧？”
封燃压根没看水晶，在黄金制品里挑了一个红绳串的转运珠手链：“那个吧。”
红加金，最俗气的颜色搭配，却是最务实的美好祝愿——好运与富贵。
江渺点头：“行，就那个吧。”
店员从展柜里取出那条转运珠手链，包装进盒子里：“请问怎么支付。”
封燃掏出钱包买单：“刷卡。”
提着包装袋走出店铺，走道达远大厦的停车场，上了车之后，江渺才终于说话：“谢谢。”
这声道谢来得有些迟，可封燃还是接受了：“不用。”
江渺目不斜视地看着封燃：“封燃，我真的会开始试着喜欢别人的。”
封燃猛地攥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他只淡淡道：“嗯。”
江渺继续道：“你会祝福我吗？”
封燃发自内心道：“江渺，那条手链上有两颗转运珠，我祝你好事成双，第一件好事是没有和一个错误的人纠缠，而第二件好事尚未发生，我祝你一帆风顺。”
江渺感到一阵鼻酸，却没有哭，和早上一样。
初恋，这个词所包含的意义是青涩、懵懂，以及不成功……
或者说爱情其实根本没有所谓成功与否，在江渺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里，是封燃为他带来了一口畅快的喘息，这难道不算是一种成功吗？
江渺说：“那我也祝你心想事成，万事亨通。”
江渺的眼睛很亮，封燃见他的第一面就发现了，或许见第二面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封燃说：“谢谢。”
江渺收回视线：“不客气。”
从市中心到江渺住处的路很长，他自己开车的时候需要听车载电台解乏，然而当身旁坐的是封燃时，他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因为江渺知道，下车之后他就真的要面对现实，面对七年暗恋的结束。
可不管江渺如何希望，那条路就是这样短。
车停在小区门口，封燃没有暴戾恣睢的姿态，说出的话却简单又残忍：“到了。”
江渺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站在车窗前：“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