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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晨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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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堇年方十八,身上全是孩子气,师从云游武道,功夫却能跻身一流,平常练武之人难以望其项背。从人身旁掠过,只像一道风。
林净君刚说完,就被他逼到墙边。
一身黑红衣袍,腰间还配了把红柄剑,身材瘦削强韧,他一直是林净君身边的暗卫,却还是青涩的少年人。
若堇比她高了一头,她只能仰视身前人,而他情绪不安更像是被欺负了的那个。
“大人是女子,那人怎敢随意触碰!”若堇盯着林净君的一侧肩膀,正欲伸手替她拂去什么,却又住了手,为难地看向林净君的脸,发觉她神情严肃,并不像往常那样。
“他们并不清楚,而你在忧虑什么?”
若堇平日里很是贴心乖顺,但总在有人靠近她时紧张不安。她有意引导他去接受与人相处,结果依旧如现在这样。
“……”若堇有些瑟缩,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与平常一样的距离。
“算了,想不清楚还是先别想了。”林净君随意地拍了拍肩膀,像是在开解她自己,却让若堇松了一大口气,“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大人请讲!”若堇做事踏实,从未在关键时刻失误过,这也是林净君放心将这些事情说与他听的原因之一。
“这几日紧盯礼部侍郎府,若有可疑之人,尽快告知我,或是闹出动静来,让侍郎或尚仪警惕起来。”
朝廷设了女官职位,崔尚仪负责的便是宫中礼仪教导,机缘巧合林净君与她结识,一来二往,她便知尚仪十五年前服侍过淑妃,其丈夫礼部侍郎也曾出席过先帝的生辰宴。
二人并未告知她些什么消息,但她清楚,凡是与当年案情细节相关的人,皆在因各种原因死去,死法自然,可陪伴亲近的人皆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
若非有心之人为掩饰些什么而杀人灭口,便是闹鬼,但她恰好从不信灵异鬼神之事,只信为事在人。
明月高悬,夜风寒凉,林净君攥紧了大氅,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若堇先她半步,替她挡去了大半的风。
大理寺少卿府坐落在京城偏僻的一隅中,雪琳提了个灯笼站在门口,银云就坐在台阶上,一人一猫都在等着二人回来。
远远看见人影,银云飞奔上去,避开若堇,直接跳进了林净君怀里,撒娇似的咕噜,还用头不停地蹭着她。
雪琳走过来了,打趣道,“我跟在大人身边,自始还没见过这小祖宗会在其他人面前这么热情。”
若堇留在后头,关上院门时,突觉有人夜行而过,正要出口告知自家大人,回头却见林净君坐在厅堂明亮处准备用饭。
院子里也种了两棵小小的枣树,看起来毫不起眼,另外还有一些青菜和花,此景或许极为常见,对若堇来说却是难得的安宁。
“若堇,快来!”雪琳从厨房端出了还热着的饭菜,坐下来朝他招手。
林净君看了眼若堇,心里嘀咕着这孩子不知道又在纠结什么,喝了口热茶润嗓,“有何顾虑可直接说与我听。”
银云窝在她的大腿上,听到她说话便起来了将前肢扒在桌面,讨巧地叫唤了一声。
雪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依旧点头,若堇感觉自己成了林净君和雪琳养的第二只猫,时不时胡思乱想惹她们烦恼,又会被她们温柔地抚平情绪,他一五一十说明了刚才所见。
“那人武功如何?”
“远不及我。”若堇向来对自己的武功是自信的。
“哎呀,在外可不能这么说。”雪琳作势就要去捂他的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不愿他因此惹祸上身。
“锦衣卫偏好晚上行事,你应该清楚,若是实在好奇那人会是谁,吃完饭便出去探一探,小心点便是。”
“是。”
……
林净君做了一夜梦,先是她是将军府独女的身份被查出来了,关进诏狱,此世出狱无望。后又是自己被亲近之人一剑封喉,今生洗清将军府冤屈无望。
不过寅时四刻就清醒了,一身冷汗,月已偏西,她看向窗外,突然发现有人走动,嚣张到毫不掩饰。
“若堇?”
人影一顿,冲破窗户提剑而来,直直刺向她。
林净君立马起身,一掀被子挡开了,那人换了剑势,挽出密不透风的剑网,破开了她粗糙的防御,她向后倒去,避无可避。
若堇听到声音及时赶来,提起椅子就扔飞去,那人只得转身抵抗,趁此机会,若堇提剑横劈,正如他自己所言,少有能敌他的,那人几次躲闪不及,发髻便被削下了。
林净君披着若堇抛给她的大氅,正等着将贼人擒住,却不曾想其有后招,一枚火药在房间内炸了,吓得若堇赶忙护住她,贼人趁机跑了。
这是林净君第一次正面碰上这东西,纵使有若堇第一时间把她搂进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脑袋也被震得嗡嗡直响。
周围几户人家唯恐受牵连,一个个安静极了。雪琳急匆匆进来了,差点被门槛绊倒,见林净君没事才放下心来。
卧房的床被炸裂了,火星四溅,大多被若堇踩灭,而那团发髻粘上火星后燃得极快,房间内虽到处飞扬着尘土与火药味,但威力不算大,至少没伤着人。
是谁想要杀她?难道暗处的人这么快就发觉到她的动作了?
她攥了攥拳头,稳住心神,见若堇示意自己无事,才道,“此事先不必招摇。”
一大早遇到这种事,林净君还是执意要去上朝,若堇跟上来告知了她一个坏消息,“侍郎与尚仪昨夜喝了毒酒自尽。”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净君深深蹙起了眉头,“缘何?”
“昨夜我追出去,那夜行者确是锦衣卫,似乎正配合都察院清查官员一事,身法却与一般锦衣卫不甚相同。后我再去了侍郎府,整个府上都十分安静,并无人出入。”
“直至半时辰过后,我才发觉蹊跷,常人睡觉不可能无响动。下了屋顶,便隐约闻见血腥气,进去后发现,侍郎尚仪二人饮酒毒发,桌上并无饭菜,油灯早已燃尽……”
若堇说完示意自己先退下了,他不方便出现在人前,而不远处已能看到崔廷云家的车夫驾车朝这边过来。
“澄景若是买辆马车,雇个车夫,每日早上还能多睡半个时辰呢,何苦起这么早。”崔廷云形貌端正地掀开车帘,让林净君上来。
放下帘子又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哈欠,十分困倦的模样。
“昨夜你做什么去了,怎精神不济的?”
“月下独酌,以消忧愁,半夜被风吹得头疼才回的房。”说着说着,崔廷云又打个哈欠,“锦衣卫昨晚便开始动作了,都察院得抓紧点行动,不然那群疯狗又要咬人了。”
锦衣卫指挥使是个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带出来的手下人却一个个嚣张得不行。若非忌惮锦衣卫能直接向皇上参本,弹劾他们的折子能堆满整个御书房。
崔廷云甚至有时候感概多亏有东厂在,否则锦衣卫真要无法无天了。两相掣肘,像他这样只想安安稳稳办事的人也能喘口气。
“京城一时半会儿安宁不了了。”林净君与崔廷云对视一眼,说出这句话,却是二人共有的预感。
上朝结束之后,她照例去给自己的老师请安,恰巧碰上太傅太师和太保三人聚在一起,便等候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
“看我带出来的学生,哪个不比你们的优秀?”
林净君听到苏太傅在夸她谦逊,替他长了不少脸。
“好好好,看你教出来的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三公中苏太傅温和,在她看来往往是沉静之色;梁太师最会嘲讽,惯是愤怒之色;杨太保怕事却最看不透,情绪颜色多变,让她起了提防心。
……
待其他人走后,林净君走上前,作揖请安,一低头便被苏太傅拍了拍脑袋。
“外人夸你聪慧都不算数,自己要清楚自己能力如何,不要傻乎乎受他人三言两语影响。”苏太傅将至古稀,虽有步辇,却选择慢慢朝宫门外走,步伐缓慢稳重,“最近可遇什么难事?”
“未曾,不过学生听说越王这几日回京,学生未曾见过他,还有些好奇。”林净君走在苏太傅身旁,闲适放松。
“那就是个无法无天胡来的,莫信些其他什么用来唬人的称号。若是他说了些什么,也切勿全信。”
林净君意外苏太傅对京中口碑尚好的越王会是这样的评价,但她还是应了下来。
“老夫说的话,你是向来不听的。现在只希望你若碰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多多寻求人帮忙才是,别自以为头铁就能去撞南墙。”
“是。”林净君听了一路自己老师的劝告,话里话外都希望她能保持清醒,做到明哲保身,少趟浑水。
而在她看来,苏太傅并非简单地对学生的劝告,而更像是暗示她不要刻意去接触一些东西。
白日里的大理寺看起来更荒凉了,林净君至讼棘堂与各位同事打过招呼刚坐下,突然有人前来报案。
平日里都是刑部处理案件,再交予大理寺审核,若是有判错的情况,或由大理寺直接拒回,或由案情相关人员自前来申请。
但出现这两类情况的都不多,尤其是如今大理寺没落的时候,大理寺几乎形同虚设。
“放人进来。”
今日大理寺卿身体不适,休息在家,其中大大小小的事只能两位少卿来负责了。
报案之人刚进堂门,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只说着冤枉,随后又爬向大堂中央。
“有何冤屈,直言便是。”大理寺右少卿黎复当年名位二甲,后入了翰林院多年,再转来大理寺的。
“小人是礼部侍郎杨余纹家的管家,侍郎大人与尚仪对小人不薄。昨夜侍郎尚仪夫妻二人身死,刑部已至,却草草判抱罪自尽,这是万万不能的,求各位大人明鉴啊!”
说完,管家又砰砰磕头。
林净君招了招手,眼尖的几位侍从便去扶人。
“你方才说你家大人不可能自尽,为何如此笃定?”林净君开口问道。
“数日前,尚仪突犯恶心,小人便命人请来大夫,谁知一探脉,竟是遇喜了。”管家说着流起了泪,“因尚仪家有俗节,怀孕三月前不得告知外人,因此只有府上人知晓。”
“侍郎尚仪成亲五年有余,对孩子越发期盼,怎可能轻易自尽!而锦衣卫所查出的所谓贪污受贿,账本不对,更是虚假之谈!”
“大人,小人平日也看你与我家二位大人经常走动,想必也是知道他们的为人的,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判个公道啊!”
管家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人,泪流满面,“若是大人愿意替我家大人做主,就是让小人纵身跳进莱明河,一头撞死在主人家的灵柩上去了,小人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不消一会儿,管家磕得满头是血,晕乎乎跪不住便倒在了大堂,嘴里还喊着明鉴。
“林少卿觉着此人所言几分可信?”右少卿有意试探她。
“没有证据不可断言,但悲愤却不似作假。”虽在外人看来管家的行为有些夸张,但林净君看得出来管家身上愤怒不甘的情绪不是作假。
“那林少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此人的说辞与刑部的判决不符,若你执意接手,恐怕招惹刑部不满。”
“先派人围住命案现场,等刑部陈书,若证据不充分,大理寺自然要重新调查。”
“林少卿知大理寺卿遇此情况,如何处理吗?”右少卿笑她天真。
“大理寺卿不在,事事交予你我二人全权负责,罪罚由我承担,不必忧心其他。”一是这的确是她该做的,二是这次案件竟然就发生在若堇眼下,林净君信得过崔尚仪为人,也不愿相信会落得这个下场。
得了林净君此言,右少卿立马吩咐下去,若不是二人职位相当,颇有借林净君势行事的意味,“你二人去刑部催陈书,言明大理寺林少卿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