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未得善终 ...

  •   刑部文书官员性情高傲,二位扈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他见了正四品官员却不行礼。

      “昨夜侍郎尚仪二人命案,你们是如何写呈文书的。”右少卿先开口。

      “刑部行事,必不可能作假,右少卿何必多问。”文书人员轻嘲,心想大理寺不过一群鱼虾,扔点好处便能捞上来随意烹炸。刚巧今日正午去满月楼吃酒,就点份鱼虾下酒。

      若是常人能听见这话,指不定头发倒竖,就要将这芝麻粒官拖出去暴打一顿了。

      “你且说来便是,或是陈书交予我,若的确与报案人所言不符,大理寺依法介入。你既是刑部文书人员,自是知道我等有权将此类事件报予皇上复审的。”

      林净君看着堂下文书的轻蔑之色,冷静地抛出这句话,一时让人找不出办法反驳她,只哑口无言,律法的确如此,但这些年来没人当真。

      新任大理寺少卿,行旧员不敢行之事,怼旧员不曾怼之人,颇为大快人心。

      “文书能言善辩,手脚完全,怎到了大理寺倒成了哑巴残疾。”右少卿是会嘲弄的,喝了口热茶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那人脸涨得通红。

      “既刑部还未下定论,而已有人前来大理寺报案,我等便照律再查一遍,以免刑部诸位落下细节,受人指摘。”

      右少卿陪林净君出了讼棘堂,准备去案发现场一探究竟,抛下一句话差点气死人,“古往今来,素有狗仗人势,不知那狗会不会被人打死还是被人吃了肉去。”

      坐上大理寺出勤专用的破烂马车,一路颠簸,费了一些时间才到了杨余纹府上。

      府上已挂起了白幡,家仆们穿起丧服,人人皆是悲伤。灵柩就摆在二进院子正对的厅堂正中央,不远处便是主人卧房。

      管家知大理寺会来调查,匆匆包扎伤口便赶回来了。

      尚仪向来是极爱花之人,也很擅长插花,进了房门,最醒目的是摆放在正中央案桌上鲜红欲滴的朱槿,这种花在岭南一带常见,而在京城实在难得。

      在旁人看来她是很有生活情调的,不会贸然产生自尽的念头。

      “平日与尚仪最亲近的丫鬟是哪个?”林净君偏头问了管家。

      “是小梅。”管家一招手,把人唤过来了。

      小梅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哭肿了双眼,一见到大人物就跪在地上磕头求公道。抬头时,林净君却看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成色尚新的红绳。

      普通人家将女孩送进府里当丫鬟,绝大都不可能送护身物,若是送了,必定被孩子日日戴在身上,颜色不会如此鲜红。

      “起身回话。”林净君温文尔雅,声音清越,伸手去搭小梅的手。

      小梅眼泪夺眶而出,像这样温柔对待她的大人实在太少了,而她一夜间失去了两个,再碰上林净君,怎能不悲从中来。

      “莫哭,你且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见小梅点点头,林净君才开口问,“案桌上那瓶花,是你和尚仪一起插的吗?”

      小梅睁大了眼睛,意外面前这位大人竟然知道,关键是无人告诉过他。

      “尚仪是不是教过你如何养护插花?”林净君又问。

      小梅点头,“就连尚仪大人平日最爱的朱槿,这几日也放心交予我照看。”

      “侍郎与尚仪是否有认你做女儿的打算?”此话一出,连顶着一脸干涸血迹的管家都讶异住了。

      小梅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被吓得不敢言,她聪明的知道自己不能随意说这些,恐遭人闲话,毕竟从那日起,她自己每日都在质问自己何德何能,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林净君实在头疼,这般似乎是因她而起的状况,她应付不来,且不知如何哄好小孩。

      “管家,小梅来府上有多长时间了?”林净君摸了摸小梅的头,转而去问管家。

      不等管家回话,小梅弱弱回答,“五年七个月,自尚仪成亲那日起,我便跟随在尚仪身边。尚仪一直没有孩子,就将想要做母亲的心愿错误地倾注在我身上。”

      说着,小梅掏出了脖颈上挂着的金锁,上面还刻着小梅的名字,“侍郎与尚仪赐我姓名,杨梅。此生难报恩德,只乞求来世杨梅还能再遇上他们二位善人。”

      管家走过去抱住了小梅,那块金锁还是他命人去打的,当时尚仪嘱咐他,这是给女儿的,要打得漂漂亮亮的,没曾想这块金锁竟然落到了小梅身上。

      尚仪既有身孕,又认小梅作了女儿,更没有道理自尽,可这几日急于让小梅学会照顾朱槿,却是疑点。

      林净君扫视从房门进来的这部分区域,意外发现抢眼的东西很多。

      除了朱槿花,还有摆放在墙角的白釉花瓶。

      白釉?林净君突然发觉,整个房间不论茶具还是花瓶都是白釉瓷器。

      见林净君似乎有些疑惑,小梅解释,“那是尚仪大人专门用来插放荷花的,未到时令,一直是空着的。”

      “管家,你家大人最后喝毒酒的杯子呢,也是白瓷的?”

      “府中常备的只有白瓷杯,但当时是侍郎大人要小人准备杏花酒小酌一杯,特意要了青瓷的,但这两样东西都是小人当天下午亲自买来的,不该有问题。”

      林净君又疑惑了,若是自杀,为何还颇为讲究地要用青瓷喝杏花酒。若非自杀,尚仪才有身孕,最忌喝酒,不会不知,这又是一疑点。

      除却白釉瓷器,还有一副七巧板,拼成的应该是一个摔倒在地的小孩,可代表小孩头颅的那块方形板并不在桌上,几人散开来找却也没有。

      管家和几位大理寺的官员见了还吓了一跳,毕竟对于拼出人形物的这类事情,都是比较忌讳的,尤其是现在竟然拼出的是无头的。

      疑点之三已然出来了,侍郎尚仪爱孩子,特意给孩子买了七巧板玩意儿,可在拼图的时候,未给孩子的头颅装上去,甚至这一块方形板不知所踪。

      林净君进入内室,地上散落一些白色粉末。

      “这是砒.霜?”右少卿直接参与处理案件的情况少,听完林净君前面的分析,已然觉得案情复杂,遂只能说自己最能轻易判断出来的东西。

      “是的,我家二位大人就是中了此毒身亡的。”管家走上前来,描述了一下他才发现的时候,二人的死状。

      侍郎双手握着尚仪的左手,尚仪另一只手捂住肚子,二人嘴角溢血,眼里含泪,死不瞑目,毒发很快。

      林净君想起若堇和她说的,屋内油灯是燃尽而灭的,于是走近一看,几盏油灯都是如此,“为何你家大人卧房的油灯都见底了?”

      “怎会?”小梅凑过来看,接着又退了一步,“春风姐姐每日都会来添油,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管家吩咐下人,把春风找来。

      春风长得高挑细弱,面色蜡黄,神色黯然,虚弱无力的模样,浑身是伤,带了股药味。

      “春风见过各位大人。”蚊喃般的声音,若非离得近,大家还不一定能听见。

      “春风,我问你,你家大人房间里的灯平日亮到几时?”右少卿开口询问,语气平常。

      春风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却被吓得瘫倒在地,“大人,春风添了油的啊。”

      “我没问你这个,只要你告诉我为何昨夜丑时灯便灭了,而油灯里无油。”

      春风哆嗦起来,明显心里有鬼,十分害怕的模样。林净君却看出了异样,此时却不好逼问。

      气氛一时凝滞,见众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春风粗喘气,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小梅去扶她,却被推开了。

      “呵,无油,我就是那只偷油的老鼠!”春风似乎只听见无油二字,说完干笑了两声,魔怔了似的跌跌撞撞去抓住灯台,“是,我就是偷油了,你们看不起我吧。”

      “并非……”右少卿自己无端被人扣上看不起人的帽子,又气又觉得好笑。

      可是没等他说完,春风又突然悲戚起来,“尚仪大人对我好,她自知道自己怀孕以来,经常夜魇,因此灯经常是整夜地亮,耗油相比之前翻了两倍不止。”

      春风掰着手指头,行为夸张,“一盏灯盛满油至少能烧四个时辰,而我等尚仪后半夜勉强睡下了就把灯灭了,我偷了点油回去自己吃,给我爹吃,我活得好可怜啊,每日都想死但又不甘心。

      没想到最后还被侍郎大人发现了,原本是要将我赶出府去的,但我实在太害怕了,我求他们。”

      “我都觉得自己可怜了,尚仪大人也可怜我,不仅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还我爹的债,还吩咐厨房多增添点油水,让下人们能在府中吃好。可我不知油灯的油不能吃,太长时间了我骨头疼,肚子疼,脑袋疼,浑身疼得受不了,尚仪还替我找了大夫。”

      春风突然痴笑,跑出门去了,一时无人能拉住她。

      “尚仪真好啊,我要去陪她了,我去照顾小公子和小小姐了……”

      话音刚落,只见春风一头撞在摆放灵柩的厅堂外的柱子上,“不疼了,不会疼了。”

      话毕,命陨西天,众人来不及反应。

      春风的情绪相当混乱,兴奋之色与愤怒却占主导,林净君叹惋。

      “管家派人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情,稍后随大理寺扈从去春风家查探,若有线索务必速速相告。”林净君指派二人,神情冷静,却看到了右少卿纠结懊恼的神情。

      于是安慰他道,“右少卿不必自责,灯油向来掺了矿物,吃了有损精神,春风此举无人能料到。若你不安,若她也并无嫌疑,改日给她找个离侍郎夫妻二人近的位置葬了,遂了春风随主的心愿。”

      右少卿惊异,林净君如何得知他对春风之死有些后悔的,随即想起自己了解到关于林净君的消息,舒展了眉头,“是了。”

      几人将房间仔仔细细搜寻一遍,并未发现暗格之类的东西。而之前证明侍郎尚仪二人贪墨受贿的账本已经被收缴进刑部了,若是想要再调查,还得从刑部将东西拿回来。

      准备出门时,林净君总感觉似乎遗忘了什么东西,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双面苏绣团扇,颜色寡淡,钉在在进门右下角的墙边。

      管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同样看到了那把团扇,一把摘下来,“这把扇子,从未在府中见过。”

      林净君一怔,这是她母亲在将军府绣的,为何会出现在这……

      “双面苏绣,绣法很不简单。”她佯装平静地伸手,管家便递给了她。

      “林少卿似乎就是苏杭人。”右少卿以为林净君是想家了,拍了拍她的肩,又突然一阵凉风吹过,让他汗毛直立,怎么回事?

      林净君摸了摸团扇细节处,却发现了异常,这针线厚度某几处并不合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