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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ndefin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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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观众,”她抬眼看向身旁变成呆头鹅的姑娘,“工作人员让你拿麦。”
A区3排16号的晓宁站起身,神志恍惚地接过麦克风,迎上闻屿川的目光,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晕厥。
沉默了好几秒,还是闻屿川主动开口:“你好,怎么称呼?”
晓宁如梦初醒:“哥哥哥哥哥哥你好!我叫晓宁。”
牙齿打颤,一连串“哥哥”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像母鸡“咯咯咯”叫声,观众席传出善意的笑声。
“别紧张。”闻屿川莞尔一笑,“你刚刚一直不说话,是想到了什么吗?”
晓宁脑子一团浆糊,全凭本能在答,声音打飘:“我在想难怪之前《诸神星战》一直没抽到新的神卡,原来运气全攒在这儿了。”
现场粉丝毫不留情地笑得更大声。
闻屿川调侃道:“网瘾少女是吧,在我的演唱会上还不忘游戏。”
晓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一题会有点难,有信心答对吗?”
晓宁头摇得像拨浪鼓。
全场嘘声中,闻屿川略带玩味地扬眉:“那你坐下,换个人来?”
晓宁忙改口:“不不不不我可以的我很有信心!”
“好,请听题——我的第一首原创作品是什么?”
晓宁一愣:这难道不是送分题?
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抢先说出她心里的答案:“《焚野》!《焚野》!”
可晓宁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下意识瞄了眼秦雾,毕竟这人连刚刚那些魔鬼问题都能答对。
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秦雾的鸭舌帽,脸完全笼在帽檐阴影里,捧着相机面朝舞台,一动没动。
她拿开麦克风,小声问:“是《焚野》吧。”
又感觉没那么简单。
秦雾没回头,声音很轻:“是《玫瑰眼》。”
“嗯?”晓宁觉得这歌名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搜遍曲库都没有这首,明明闻屿川再小众的歌她都听过。
倒计时结束,她没时间再思考,最后只好一闭眼一咬牙:“是《玫瑰眼》。”
观众席寂静片刻后炸开了锅:
“不是《焚野》吗?我上幼儿园的女儿都知道。”
“她刚刚说的啥?啥玫瑰yan?”
“服了,是不是来看演唱会的路人啊……不过《焚野》那么出名但凡上过网都知道吧。”
嘈杂纷乱的声音不绝于耳,闻屿川默然一瞬,舞台上跃动的浮光落进双眸,浸没了眼底的深色。
他勾起唇角,笑得温和又散漫:“恭喜你,回答正确。”
晓宁张大了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卧槽,信学霸得永生!
这回轮到台下粉丝懵圈了,可闻屿川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给出解释,而是看着晓宁:“点歌吧,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晓宁呆愣愣的,心中一时间滚过很多想听却不在演唱会歌单里的歌,最后却直直地看向秦雾。
这次秦雾成功接收到她的视线,玩笑道:“这题不难吧,也要问我?”
晓宁小声嘟哝:“题是你答的,按理说也是你来选。”
秦雾没推辞:“那就《焚野》吧。”
晓宁脸上的笑意顿时藏不住,真是心有灵犀,她刚好也最想听这首。
导播镜头始终对准晓宁,秦雾借了光,被框进半个脑袋。只见晓宁闪烁着星星眼看向台上的人:“我想听《焚野》,可以吗?”
“当然。”
台下欢呼声震天。
众所周知,六年前闻屿川在音乐节的大雨中凭借一首《焚野》横空出世,一夜之间涨粉百万,更是横扫那一年的各大金曲榜单。
一曲封神,不过如此。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坐在那儿随意地唱一小段时,他却站起身,笑得有点蔫坏劲儿:“好像已经很久没唱这首了,所以要稍微认真一点。”
他面朝着观众退回舞台中央,边走边扯开胸前纽扣,一颗、一颗,动作随意慢条斯理。
台下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歇斯底里,简直要把场馆掀翻。
衬衫被抛到一旁,他身上穿了件黑色背心,勾勒出劲瘦利落的线条。
肌肉并不过分夸张,有种恰到好处的清爽少年感。腰身收得极窄,臂膀上薄肌紧实,小臂上隐约的血管一路蜿蜒至骨节分明的双手。
“我靠我原地妈粉变质。”晓宁看上去急需吸氧,“我有罪我现在能脑补出百八十个涩涩场面。”
坐在她旁边不认识的粉丝闻言附和:
“我靠我靠这个手臂,妈呀,我真觉得可以把人抱起来那啥……”
“啊啊啊啊闭嘴——禁止涩涩!你们这帮可怕的女人不许馋我儿子身子!”
“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喂!”
……
看上去只有秦雾面不改色,事实上是,今天她的耳朵不断被过量的声波冲击,此刻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像凌冽海风涌过铁丝网时拖曳出的尖啸。
什么都听不清,脑子里某根不知名的神经正“突突突”地剧烈跳动,眼前发花。
她微闭着眼,慢慢吐气,手却依旧稳稳当当地托着相机,密集连拍带起机身轻微的震颤。
镜头那端的男人拿起电吉他,朝身后的乐队稍抬下巴,肆意又漫不经心。
秦雾看着相机显示屏,平静地等待那阵耳鸣如潮水般褪去。
动人的和旋响彻全场,莹白指尖扫过琴弦,在红宝石般的漆面映衬下宛若名品玉器。
后方的粉丝在嘶吼:“啊啊啊哥哥别摸吉他了摸我!!!”
晓宁再次尖叫起来,叫到一半卡了壳:“我去,前面的姐妹好像流鼻血了。”
秦雾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递过去,那姑娘捂着脸不断道谢,转过身随意擦了两下,然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挥舞着应援棒瓮声瓮气喊着:“啊啊啊啊啊哥哥!”
秦雾:……
晓宁看着秦雾,怕她听不见似地大声吐槽:“百夜,我看你根本不是在读博士,是道士吧!”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刻还淡定得像随时能出家。
秦雾笑眯着眼:“没有,我只是激动得不明显。”
光影变幻,AR渲染下,舞台上燃起岩浆般炽烈的红。
歌声响起,尖叫欢呼逐渐平息,所有人都放任自己全身心投入,一秒都不愿错过。
《焚野》作为早期的作品,在编曲、演唱技巧等方面都稍显欠缺,所以闻屿川在不断精进推陈出新后,这两年已经很少唱它。
可这首歌当年能一夜爆火不是没有原因的,激昂的旋律、灼烈的情感、惊人的爆发,能够瞬间洞穿每一个听众的心脏。
不少乐评人都说,那样的表演、那样的情绪表达绝无仅有,甚至连闻屿川本人可能都无法超越那场大雨中的自己。
现场确实下起了“雨”。
秦雾抬头,超界眼镜的视效下,倾盆大雨飘落,砸在地上形成千万个大小不一的银色同心圆。
舞台上的烈火被急雨敲打,抗争着愈演愈烈,燃烧产生的尖脆爆裂声里混杂着沉闷浑厚的雷鸣。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把人拽回那个夏天。
可那年并没有那么多人,没有顶尖的视效音效,台上的人也远没有现在这般游刃有余,尚且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
*
秦雾打了个喷嚏,把身上的雨披裹得更紧了些,又擦了擦相机屏幕上的水。
天气说变就变,音乐节的主办方临时调整了表演顺序,让大咖们趁雨小的时候唱完,而无名小卒们都得往后排。
闻屿川被排在了最后,等他上台时,台下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所以秦雾能挪到离舞台很近的位置。
大雨如注,砸在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受潮的劣质鞭炮。
她有点欣慰自己的未雨绸缪,手里那台二手相机提前做过些防水处理。
空气中充盈着水汽,饱和到要溢出来,隔着口罩隐约能闻到雨滴落在草地上氤氲而出的湿润芬芳。
天色暗得发紫,音乐节的舞台上方有块破破烂烂的顶棚,什么都挡不住。
她听见身旁工作人员在抱怨:“人都走光了还唱什么唱,那么大的雨都不让人下班。”
台上只有闻屿川一个人,秦雾微眯着眼,看雨滴从他的发梢坠落,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吻过唇角,落在微微颤动的喉结。
他穿了件黑色背心,被雨打湿后黏在身上,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肤上水珠晶莹,宛如上好的瓷器,在仅剩的两盏舞台灯下闪闪发光。
很诱人的场景,却无人欣赏。
果然,帅哥对急着下班的打工人们来说毫无吸引力,秦雾漫不经心地想。
他的牛仔裤和白色板鞋上染了脏污,手里拿的是一把主办方友情赞助的红色吉他,即便是秦雾这种不太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音色不太对。
他垂眸拨弄了两下琴弦,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刘海有些长了,沾水后像一根根鸦黑小刺,垂着扎眼睛,于是他抬手随意朝后捋了一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凌厉不驯的眉眼。
琥珀色眼眸似乎涌动着暗火,与天边“隆隆”的雷鸣遥相呼应。
那是新生的魔王,沉默地睥睨着这个即将因他的降临而震颤的人间。
秦雾手中的单反永久定格下这一幕,以至于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无论是粉丝、路人还是圈内人,提起对闻屿川的第一印象时总会想起这幅画面。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场地,她似乎是仅剩的听众。
然而第一句歌词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聚焦到台上。
歌声从低哑、嘶吼到嘹亮、震彻人心。
那样的情绪太过饱满又太过复杂,让人无端联想到沉默着挣扎着扭曲着即将破茧而出的蝶,或是踏过荆棘路登上王位的幼狮发出了第一声咆哮,亦或者在无尽黑暗与烈火裹挟下鸣唳的不死鸟,涅槃的痛苦无法吞噬它,它终将迎来新生。
六年前那个无惧风雨孤独又桀骜的少年,和眼前万众瞩目下从容不迫的乐坛王者合二为一。
曲终,秦雾对上他的目光,指尖划过琴弦时留下一道缭绕不绝的余音。
他微昂着头,喉结轻颤,性感的脖颈线条一览无余,于无数欢呼呐喊中侧眸,眼梢勾起一个艳烈至极的笑,在千千万万粉丝中锁定了曾经唯一的听众。
那一刻,秦雾好似听见了自己总是一潭死水的心跳,它不可抑制地停顿半拍。
肢体却像养成了条件反射,透过相机屏和他对视的瞬间,摁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