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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缠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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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风餐露宿,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尤其是玫纹,她身体自小产后便大不如前,又失了内力回护,受不住马背颠簸之苦,时常觉得眼前发黑,只强撑着不愿拖萧默游后腿。
幸而这一日黄昏时分,众人紧赶慢赶进入一座小镇,总算寻到一所客栈,可好好的调养生息。
玫纹在马上便觉腰肢酸软不堪,翻身下马时又觉头晕目眩,下一瞬已一头扎进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萧默游稳稳将她从马背上扶下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玫纹兀自喘息不定,不得不依在他胸膛,转眸见有几个弟子正打量着她,不由又羞又窘。然而这怀抱是她日思夜念的,落入其中,她便好似一掬融化的春水,仰头见他清湛的目光饱含温情,只觉心口温暖而踏实。
恍惚间瞥眼见苏蓉一脸担忧,心头一凛,忙挣开他的手臂。庄而重之地一礼:“徒弟无事,多谢师父。”
萧默游轻轻嗯一声,又成了她那个冷淡而疏离的高高在上的师父,淡道:“没事就好,进去吧。”
他虽语调冷漠没有一丝温度,却顺手解下她系在马背的披风,自然而然地披在她肩,“晚上凉。”
她抬手按上披风系带,那里还残存着一丝不属于她的体温,胸膛只剩下冷冰冰空落落的滋味,仿佛她的心,已被永永远远地封在那个冰窖里。
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挤挤挨挨的饭桌上仅空出两个位置,她不得不和萧默游抵肩而坐。
席间,萧默游两次沉默不语地为她搛菜,她亦默然在他举箸之际替他挽袖。幽暗冰窖里的三日温存缠绵,心心相依,她每每回忆起来,总觉是昙花一现,恍然若梦,而如今他们之间十足的默契,大约是唯一留存的痕迹了。
察觉到其余弟子愈发古怪的目光,她才惊觉,反应迅速地从腰间抽出帕子,亲热地按在右手边那人的掌心,展颜笑道:“师兄拿这个擦擦嘴吧”。
萧默游亦给左手边的人搛菜,沉声说:“多吃些,近日赶路辛苦。”
道道目光渐渐散去,她松了口气,才陡然惊觉,她竟一跃成了师父身边最亲厚的弟子。那是她曾经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可如今当真实现了,她心中却这般诚惶诚恐,避犹不及。
饭后听闻当地有庙会,今夜很是热闹,弟子们大多年轻爱玩,相约一同出去逛逛。她原打算在屋里休息,却被同住的苏蓉拉了出去。行至回廊角,见萧默游正向她们屋子的方向行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弟子们面面相觑,唯有苏蓉大大方方地笑问:“师父也同去庙会么?”
萧默游长身玉立,意态闲闲,闻言却疑惑地一挑眉,问询的目光自苏蓉一扫而过,停留在玫纹面上,得了她肯定的一颔首,才淡淡嗯了声。
下楼时人数众多,那木楼梯年久失修,嘎吱嘎吱地上下弹动起来。萧默游行在最前,旋即回首扶住她手肘,那力道不轻不重,很是稳妥,“小心些。”
玫纹两颊绯红,见他腕口的衣袖仍那样卷着,回忆起他方才来时眼眸微垂若有所思的样子,现在想来便是在看那袖管。心下一软,再说不出推拒的话。
外头已是入夜,两旁店铺点点华灯初照,大红灯笼一路蜿蜒远去,似一条威风凛凛的游龙,在夜雾中翻滚。
街上熙熙攘攘,众人队伍倏然拉得老长,萧默游与玫纹心有灵犀地落在了最后。又一阵人流推挤过来,萧默游眼疾手快地揽过她护在怀里,那修长有力的手臂便一直环在她腰间,再没松开。
不知不觉间来到庙会深处,一处钗环摊子的老板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老爷给夫人添些首饰吧,我这儿有上好的和田玉。”
玫纹忆起先前成衣铺的经历,面色有些不堪,正要出言澄清,余光间萧默游指骨分明的手在蓝布桌面一下下地扣着,似是在等她挑选,而非抵触。心念一动,随手捏过一柄纹饰普通的玉钗,“要这个。”
萧默游果然付了银子,听那老板一个劲地赞夫人美貌,唇际也沾染了缱绻的笑。接过她温润指尖递来的玉钗,簪在她发间。高高悬挂的灯笼下,他容颜端方,亮如点漆的瞳仁里隐有两簇旖旎的光辉,是她姣若秋月的面容。
她被他从未有过的柔情笼罩,仿佛沐浴在一池温泉水里,放下所有戒备。至少在这一瞬间,她从他的眸中读出了隐秘的爱意。她的思绪有些迷离,樱唇微启,无声地分分合合。
他读懂了,心底有莫大的震撼和触动,是——“夫君”。
几个小孩你追我赶,手肘猛地撞击在玫纹不盈一握的腰肢。玫纹闷哼一声,如同折翼的蝴蝶,落在他怀里,疼得面色惨白,额角沁出冷汗。
萧默游大惊,忙扶着她到幽暗无人处坐下,盘亘心头许久的疑云,终于忍不住溢出口:“你是不是,有了?”
玫纹羞得两颊滚烫,心念电转,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地照顾于她,以致温柔纵容,不过是以为她腹中有他的骨肉罢了。似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浇得她五内俱寒。
两颊再度泛起红霞,却是因羞恼,恼自己方才一时忘情,竟妄图与他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没有,我不过是小产后的旧疾。前几日刚来过月信。”
她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缕隐秘的失望,想来他也曾真心期盼过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联想起那个不曾受过她一日照拂的孩子,那个无辜的生命,全因她的一时荒唐造的孽。心中惭愧之意大起,冰凉指尖覆在他手背,柔声问:“你很喜欢孩子么?”
萧默游沉默以对,他该怎样告诉她,他是喜欢与她的孩子。
他只怕这话一说出口,那么他们努力维持的平衡与界限,便要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瓦解。涩然微笑,反握住她的手说:“夜深了,回去吧。”
一路无言回到客栈,他正要掩上房门,她灵巧的身子已花蝴蝶一般扑闪进来,环着他脖颈,迫他俯身与她深吻。他没有抵抗,在她面前,他总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长窗外的檐下摇曳着柔软袅娜的柳枝,才刚下过一场绵绵密密的细雨,几滴晶莹的水珠从枝蔓上滑落,啪嗒滴在窗沿,惊醒了室内昏昏欲睡的佳人。她微微支起绵软的身子,肩头轻薄的衣衫松松滑落,露出腻白如脂的肌肤,那一点瑰艳的红润仿佛芙蓉初染。
“我该回去了。”她掩着胸口曼妙风光,慵懒地坐起身。
“今夜就留在这。”萧默游从背后环住她,炽热的吻贴在她肌上浮起艳丽水光。
她嗔道:“苏蓉会起疑的。”
“她早就知道了。”萧默游回忆起那日苏蓉垫后,她心思缜密,下密道去检查一遍,再上来满脸通红,提着一件揉皱的披风征询。烧了吧——他故作轻描淡写说。
玫纹再无由头推拒,也不舍推拒,勉力睁眼,看到窗外溶溶月色,朦胧浅淡得好似水中倒影。街上远远传来的喧嚣欢闹,也似真似幻,仿佛被这一场不真实的华梦氤氲模糊掉了。
这样不清不白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他们返回仑山派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