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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里兰的春日4 ...

  •   苏绾心中一颤,她捂住了长袖衬衫下遮掩着的伤口,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宁怀靳靠在门板上,听着外头的声响。
      咨询中心的玻璃门进出需要密码,持枪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进来,除非…
      他正想着,玻璃炸裂的声响就随之传来,玻璃门像是被射穿了,发出清脆骇人的溅落声。
      宁怀靳回过头来,本想与苏绾商议如何安全撤离,然而他发现苏绾撑着沙盘,勉强站稳着身子,双腿却在不停地打颤。
      他怔愣住了,尽管他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枪击事件,但此刻眼前的女人,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与他同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咨询中心除了正门,还有其他出口吗?”宁怀靳不确定苏绾的状况,但为了活命,他强忍下心中巨大的忐忑,压低声音问道。
      苏绾从未想过自己会害怕,少时母亲过世后,她和父亲被苏家强盛集团驱逐出境,那个时候,就算是来人扇了她多少巴掌,对她更是从不吝啬言语羞辱,年仅17岁的自己都未曾弯下脊梁。
      她手捧尊严,将头埋进地里,而将手伸入云端。
      她摇了摇头,金发晃动着闪烁着微光,宁怀靳从她的眸中看出了一丝惋惜。
      只不过这惋惜不是为着自己的生命,而是牵扯进了一个无辜的患者,她为此感到心痛。
      “苏医生,”摇摇欲坠的玻璃门外,男孩手持Boberg-XR9-S微型口袋手枪,银漆的枪支外壳被他握在手中,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重量,“我们再约谈一次吧,就现在。”
      宁怀靳这才意识到对方的用意,显然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恐怖事件,他从门边退开,朝苏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苏绾手下行笔如飞,写完后她将手中的白纸递到了宁怀靳面前。
      白纸上鲜红的字迹写道,“那孩子是珊帝泉友中学的学生,是我的患者之一,我与他之间似乎有些误会,但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在此我向你道歉。”
      苏绾等待着他的反应,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前的男人会为了活命而选择将她推出去也说不定,她吞下了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明白此刻他们之间不再存在医患关系,而是单纯的求生博弈。
      然而宁怀靳只是默默地将那张白纸折叠,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口中重复着药店门口她说的那句话,满是调侃的意味,“这不关你的事,嗯?”(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Uh?)
      苏绾觉得他脑子有病,非要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难堪,她正要制止他继续犯贱,男人却忽地沉默了下来。
      宁怀靳快步走到了窗台边,伸手就开始扯下两侧的奶黄色窗帘。
      男人脸上的神情凝重,但嘴上依旧没有饶人,“很遗憾,现在这件事和我有关了。”(But now this matter has something to do with me. )

      “你这是做什么?”苏绾看着他把两块窗帘打了个死结,接着把其中一端绑到了墙角的红色水管上,迷惑地问道。
      宁怀靳把另一端窗帘缠在了自己的身上,窗帘牢牢束着他劲瘦的腰,他用力地拽了拽窗帘,暗自祈祷这荒唐的想法不会让他当场丧命。
      他推开窗户,朝着底下二楼的阳台张望了一下,在心中估读着距离。
      苏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用窗帘作绳,从二楼的阳台上逃生!
      “苏医生,不许你装聋作哑!我知道你今天上班!”
      门外的脚步声逼近,苏皖脚下一个踩空,直愣愣地朝前扑去,整个人趴在了宁怀靳的背上。
      宁怀靳感受到背后的一阵冲击,也不自觉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女人的胸脯紧紧地贴着他的脊背,那一瞬间,苏绾浑身的震颤顺着他的脊梁骨传递了过来。
      即便被昔日的患者吓到惶恐,女人仍然端庄自持,迅速地站直了身子,向他道歉。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听到苏绾发问,“而不是把我交出去,一了百了?”
      宁怀靳把她拉到跟前,拿过剩下的一截窗帘替她系上,“首先,按照那孩子的精神状态,我就算是把你推出去,自己八成也走不掉。”
      女人宽松的衬衫下,包裹着的是细腻纤细的腰肢。
      宁怀靳无意瞥见她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眸子一沉,继续道,“其次,我还需要你的诊断报告,我可不想再浪费大半个上午,去找一个新的医生来聊我的私人近况。”
      男人的指结微微发白,苏绾看着他替自己系好的蝴蝶结,深吸了一口气,“你印证了我的猜测,你同那孩子一样,只是来寻求我单方面的答复,是吗?”

      接待室的门被人踹开的那一刻,两人从窗台上同时一跃而下。
      苏绾听到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她因为紧张,双手始终攥着宁怀靳的西服外套,就连两人落地的时候都不曾松手。
      她的身材实在瘦弱,落地时没什么重击,顺势在阳台上一滚就完成了着陆。
      而宁怀靳的运气就差了一些,他落地的方向正对着二楼的某处花架,被迫砸了上去,摔得不轻。
      苏绾解开身上的窗帘,小跑到宁怀靳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她的脑海中回响着两人起跳前,宁怀靳对她说的那句话。
      “寻求你的答复,难道不就是咨询的意义?苏医生,我认为你本该给我开点药,然后就能把我打发了不是吗?”
      宁怀靳捂着右腿的膝盖,眉头紧皱,额头上疼得直冒汗,原先红润的唇色此刻都发了紫。
      苏皖扶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撑了起来。
      “看在你英勇负伤的份上,我就不用暴力的方式来教育你了。”她收回了给他一巴掌的念头,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眸子盯着他。
      宁怀靳垂着头,强烈的阵痛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却将苏绾的面庞逐渐烙印进了脑海里。
      女人长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耳廓上刺着一对铃兰花耳骨钉,乌溜溜的眸子闪烁着睿智而优雅的光芒,与她那金色如丝绸一般的长卷发相得益彰。
      “宁先生,我们不是为了一个盖棺定论相聚在这里的,我们把彼此当作朋友,分享彼此的心事和秘密,才能让我更好地了解你。”
      苏绾带着他三步并两步地从安全出口逃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鬓角的发丝淌下,黏在了她精致的侧脸上,“我希望你能从中得到想要的帮助,就是这么简单。”
      宁怀靳微微愣神,他抬头的时候,看到两辆警车并驾齐驱地朝他们赶来,紧随其后的是推着移动担架的医护人员。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抹去了苏绾眼下的泪水,甚至苏绾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正在流泪。
      “苏医生,你哭什么啊?”

      警员们录完了口供,安抚了苏绾一阵,嘱咐她务必好好休息,这才放走了她。
      苏绾走向不远处的一辆救护车,打算去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身后的那辆警车亮了车灯,带着轰鸣声向前驶去,苏绾回头的时候,正巧撞上了车内那个男孩的目光。
      金发碧眼的男孩被带上了手铐,满是雀斑的脸因为绝食而下陷,凸显出了瘦削的颧骨。
      他阴郁地望着苏绾,目光中的责怪和被背叛的痛苦不言而喻。
      苏绾心中一阵酸楚,但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于是自愿放弃这场心理内耗,祈祷未来能够一边惜命,一边好好生活。
      当她走到救护车边时,充斥着乌云的天空似乎再也绷不住了,断断续续地下起了小雨。
      她平视前方,余光精确地捕捉到了那位倒霉的宁先生。
      宁怀靳肩上披着毛毯,右腿上绑了固定的夹板,坐在救护车的担架上,男人一手捏着半杯止疼药剂,另一手撑起了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
      两只过路的野猫聚了过来,身上的毛发被雨点打湿,想在车底下找一个躲雨的好地方。
      宁怀靳朝他们吹了个口哨,随后将手臂伸直。
      一人两猫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两只猫互相舔毛,而笑意慵懒的男人替它们撑着伞,淋湿了半边的肩膀。
      苏绾知道男人生得极佳,她接待过的患者不在少数,但眼前这张清隽的面庞一下子就能深入人心,就像是诱惑人饮鸩止渴。
      胜似一杯明码标价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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