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隐侠》八珍罗

34、牺牲-06

　　那天我正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警方对兰瑟绫死亡案的最新案情分析。警方在兰瑟绫的住处寻找线索时，找到了她的一个秘密抽屉。里面放着几本名为“科学的献祭”的工作日记。兰瑟绫详细地记录了自己如何决定牺牲两个孩子，以找到丧子的悲痛带来的心理的变态；如何计划实施了一个“崇高的屠杀”的科学实验；如何说服丈夫参与实验；如何伪造了丈夫的死；她和丈夫如何在相互暗示中形成和强化心理变态，放纵并利用变态心里进行作案；如何搜集资料，分析两人行为；如何写作科学论文并发表。因此，他们认定兰瑟绫和他的丈夫是我国四起儿童绑架虐杀案的主谋和执行者。他们的犯罪动机荒谬邪恶，手段残忍血腥。兰瑟绫的死在一定程度上为受害家庭提供了些许安慰。
　　我更关心的是警方对于那个报警电话，以及可能找到的现场痕迹的总结。经过分析辩论，警方认为这是一起外力推动导致的自杀案。因为如果是谋杀，作案人不会对兰瑟绫采取紧急救治，又冒险报警。
　　警方对那个促使或者逼迫兰瑟绫自杀的人身份的猜测让我感到有些不安。他们从连环杀手卢迪命丧野生动物园，食人魔命安泰倍丧冰柜，以及色魔库里科被实施私刑处死一系列案件的行为逻辑分析，这个迫使兰瑟绫自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打着“替天行道”的作案团伙。警方的态度是无论这些人有怎样高尚的道德标准，实施死刑致人死亡就是与国家法律对抗。任何藐视法律的人都是国家法治的敌人，必须要将其绳之于法。
　　这时候，在省城发生了一起幼儿园校车劫持案。第二天，警察在一个山谷里找到了那辆校车。司机的尸体在车中被发现，但是十二个孩子不知所踪。
　　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我们既定计划。按照我们的原计划，我们会把指控宇熙立和兰瑟绫的整个证据链组织完整，包括他们通过所谓“沉浸式研究”发表的论文，我跟兰瑟绫第二次见面时，兰瑟绫自己那部分录音，但是我们打算暂时不公开菲力野的身份。毕竟这是一个死者的遗愿。但是哥哥已经通过在学术界的关系向菲力野发出邀请。请他到我国进行学术访问。菲力野已经接受了邀请并出发。这件事情，我们暂时向师父保密。这也是我个人唯一向师父保密的事情。原因我估计您也猜到了。当师父听说兰瑟绫和宇熙立这对邪恶的学术疯子的儿子竟然好好地活着，并且还在为完成他父母以摧残幼小的生命之花而获得的“学术成就”而发挥作用，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但是一定在思考如何向菲力野复仇。要不是因为赛琳娜的状况突然恶化，他不得不待在医院里陪着妻子，我想他这时候已经在韩国了。
　　我也抽空赶往医院去看望赛琳娜。但是我没能看到她，也没有见到师父。我从护士那里打听到，赛琳娜用尽全力地嘶嚎了几天，直到彻底叫不出声，精力耗尽。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和营养液，但是却无法阻止她□□和精神的快速衰竭。她猜想这个可怜的女人的生命之灯即将熄灭。
　　我在病区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为赛琳娜和师父向全能的上帝祷告。我请求我的主平息这对在痛苦中挣扎半生的夫妻最终能够得到心灵的平静。
　　就在赛琳娜悲痛的灵魂离开这个让她如同在地狱中煎熬的人间，飞向宁静美好的天国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封没有寄信人和寄信地址的信件。我经常收到这样的匿名信件。这样的信件的寄信人通常会走两个极端。那些出于伸张正义目的的人提供的信息或者证据会揭开案情的迷雾，让我找到突破口。而那些带着邪恶目的的信件可能会把我的思路带向错误的方向。所以我对于采纳这些匿名信件中的信息通常都很慎重。
　　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全国关注的儿童绑架案上。我直觉地判断这个突然案件跟宇熙立有关。当时我把这份信丢进了待处理文件筐，准备动身去哥哥那里，商量是否将菲力野亲身父母的身份告诉他。
　　我站起身，轻轻地撞了桌子一下，文件架上的一只玻璃花瓶晃动了几下，掉落下来。我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去抢救那只花瓶，但是太晚了。还好。它正好掉进文件筐。那封没有放好的信缓冲了力度，避免了它粉身碎骨的命运。正好看到了那封匿名信。我的心一动。莫非这是天意，提醒我打开这封信。
　　当我读到信中短短的几句话时，我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杜检察官，你知道我是谁。如果你想救剩下的孩子。现在是3月21日22点30分。我给你12个小时赶到大隧道。你自己来。不要报警。如果你不出现，我每一个小时解决一个。再强调一遍，别报警！警察出现，大家一起死！”
　　我光速抬起左手看时间，忍不住大声叫道：“我的天哪！”
　　指针已经赫然指向12点10分。这已经比他规定的时间晚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估计了一下到达时间，差不多要40分钟。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宇熙立可能会杀害两个孩子。他说“救剩下的孩子”。还剩几个孩子呀？我感到悲痛袭上心头，身子发软，口干舌燥。但是我没时间伤感。我必须全力以赴，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救出孩子们！
　　面对恶魔，孤身作战是愚蠢的。我需要更有智慧的人帮助我战胜魔鬼。我马上打电话给哥哥。没有人接。再打电话给师父。也没有人接。我用尽量低的声音给两个人留了言。我放下电话，尽量镇静地快步走出去。两分钟后，我开车全速赶往大隧道。
　　大隧道是我国道桥工程史上的一个丑闻，是责任感沦丧的嘲讽，是警示后辈的纪念碑。五年前，本应该载入我国公路修建历史的号称最伟大的穿山隧道“玉带隧道”。这个隧道从设计到完成修建经历了整整10年，耗资几个亿，动用几十万个人工。造化弄人。在大隧道通车的当天，传来噩耗。大隧道竟然塌陷了。通往首都方向的一段完全堵塞，通向我市的那段仅剩不到一公里。全国哗然。三天后，施工公司高桥集团的总裁在隧道里饮弹自杀。又两天后，隧道总设计师也在隧道服毒谢罪。迷信的人们把这里当成不祥之地。政府在隧道口安装了栅栏门并上锁。警察也不原意进入这个禁地搜查。宇熙立选择这个地方作为藏匿地真是太狡猾了。
　　我沿着那条无人的高速路行驶了十五分钟，远远地看到那个用巨大的铁门的封锁的隧道口。
　　我心里想那个家伙是不是在戏弄我？两扇巨大的门看起来是紧闭的。当我驶近两扇高耸的钢架和铁网制造的大门，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人。我下了车，走近大门。我发现这两扇门上的锁已经被人破坏了。我猜是宇熙立干的。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拉开大门走进去。我听到有人在黑暗中喊道：“你迟到了！”
　　我吓了一跳，正打算返回车里。马上一转念，我来这里不久是为了见宇熙立吗？
　　“把包留在车上，然后走进来！”
　　没办法！我只能把包取下来，放回车里。还好我把那把小手枪插在腰带上。我走到门口，刚想从那道狭窄的缝里钻进去。宇熙立又说：“掀起衣服，转个圈！”
　　我只能照办。他又在黑影里说：“把枪扔进来！”
　　我又照办了。他说：“进来吧！”
　　我挤过大门，走进宽大的隧道。一边走，我一边向四周寻找宇熙立的身影。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
　　这时候我才感觉他的声音似乎是从挺远的地方穿过来的。
　　“继续走！一直走到我让你停下为止。”
　　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一味让不服从，等我走到他指定的位置，我就成了下一个受害者。我必须要扭转这种局面。我停下脚步问道：“你说让我过来救剩下的孩子。还有几个孩子活着？”
　　宇熙立沉默着。说实话，我有点心慌。生怕他冲动之下已经杀死了所有的孩子。但是我能表现出惊慌和无助。我放慢速度说：“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们交换信息。如果你觉得我的信息有用，回答我一个问题。”
　　黑暗中一片寂静。大约半分钟后，他说：“好吧！”
　　“还有几个孩子活着？”
　　“8个。”
　　天哪！这个恶魔已经杀死了4个孩子。我想大声咒骂，但是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可能激怒对方，造成更大损失。我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一边先前走一边对着前方说：“你可以问第一个问题？”
　　“兰瑟绫是怎么死的？”
　　“我发现她的秘密，劝她投案自首。她拒绝，选择了自杀！”
　　宇熙立又沉默了十几秒钟。然后他说：“你问吧！”
　　“8个活着的孩子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还很难说。你只关心他们的安全。”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有！他们只是吃了安眠药。”
　　我稍稍放心。黑暗里，宇熙立问：“是你从韩国寄了一封信给瑟绫吗？”
　　“不是我亲自寄的。我们一起做的。”
　　我问道：“如果你的孩子知道他的父母这是这样的人，他以后怎样生活？”
　　“哼！我没有孩子，所以也用不着管他们的感受。”
　　啊？难道兰瑟绫没有告诉宇熙立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吗？心里不禁一阵暗喜。说不定这是一转机。我马上问：“你不认识菲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