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隐侠》八珍罗

33、牺牲-05

　　兰瑟绫转过脸，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说：“没有想到吧？裴力野就是我们的儿子。当时我滚下楼梯的时候，是想杀死他们两个。但是这个孩子真坚强，居然活了下来。”
　　我惊得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你是说当时你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难道你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不惜孩子？”
　　兰瑟绫嘲弄地看着我说：“你只能理解一个悲伤的父亲的复仇的力量。你怎么能够理解一个科学家为了获得超越世俗的研究结果所付出的牺牲和实现目标的超人的力量？”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眼泪涌上来，不是为了兰瑟绫所谓的牺牲和超人的力量，而是为了来那个被母亲残忍杀死在子宫里的孩子。
　　“你这个疯子！”
　　兰瑟绫并不理会我的辱骂，继续说：“熙立一开始不能原谅我。但是当我向他解释了我的计划。他才放下了心头的芥蒂，开始将我们的研究计划付诸实施。”
　　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愤怒地说：“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你这个疯女人，不但害了自己的孩子，还害了自己的丈夫。把他从人变成了魔鬼。还有你的儿子。你也正一步步地把他变成魔鬼吧！”
　　兰瑟绫的表情瞬间变化，从一个平静的女学者变成了一个疯子。她跳起身，朝我跨上一步，大声说：“不许你污蔑我的儿子！他对我们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我们是他的父母。我希望他的一生都不会被人打扰。”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情绪突然失控，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放声痛哭起来。
　　“我的儿......子！我亲爱......的......儿子呀！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他呢。也许.......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她哭了一会，抬起头，抹去脸上的眼泪，抬起似乎苍老了很多的脸，用乞求的语气说：“杜检察官，我请求你不要去打扰我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和他爸爸必须完成的研究的缘故。我们把他送到韩国，交给一个信任的家庭抚养。我希望这家人这一生都不让他跟我和他的父亲见面，也不要告诉他真实的身世。你可以逮捕我，也可以杀死我。我死而无憾。”
　　“天哪！你们真是魔鬼！竟然可以这样毁掉自己的生活，毁掉别人的生活，就为了完成你们残忍的科学实验？”
　　兰瑟绫看了我一眼，冷淡地说：“我们的世界发展到今天，哪一次巨大的进步不是因为有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取得的？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能够体会其中的意义？”
　　我不想跟她争辩，直接说出我的来意：“宇熙立在哪里？如果你想要我们守住你儿子的秘密，你就必须配合我们！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们宇熙立在哪里。我保证守住你儿子的秘密。你知道我们的谈话已经被录下来了，将来会成为指控你们的证据。除了配合我们，你别无选择！”
　　兰瑟绫苦笑了一下说：“杜检察官，时至今日，你觉得我会让我的整个计划功败垂成吗？如果正要牺牲我的儿子而完成我们的科学研究计划。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她站起身，微笑着对我说：“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去倒杯水喝。你喝水吗，杜检察官？”
　　她也不等我回答，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只见她突然朝着炉灶边的的刀架走去。我马上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但是随即意识到我把手包忘在沙发上了。我转身朝沙发跑去。当我从手包里掏出手枪，还没有转身，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刀具落地的声音，接着一个沉闷的人体倒地的声音传来。
　　我跑进厨房，只见兰瑟绫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正汩汩地流出来。她的身体抽搐着，脚瞪着地面。
　　怎么办？我不能不救她。我马上拿起一条大毛巾，努力压住那个可怕伤口，又找了一根带子绑住那条毛巾。我估计她没救了。但是我必须要做应该做的事情。我马上跑到电话前，拨打了报警电话。但是我不能留在现场。虽然我录下了我门大部分的对话，但是无法证明她的死尸自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把自己陷入警方没完没了的调查中。清理掉我的手印和脚印之后，我快速地离开了现场。我知道那个报警电话会成为警察追踪的源头。
　　当我走进小巷，坐上停在那里的车。我把兰瑟绫自杀的消息，以及菲力野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告诉了师父和哥哥。他们都沉默着。我想他们都经历着相同的震惊。
　　“阿雅，被你猜到了。兰瑟绫不会选择自首。”
　　“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看赛琳娜吧！”
　　第二天春阳灿烂，春风和煦。走在阳光里，我们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我和哥哥给赛琳娜买了很多鲜花。休伯特为妻子买了她喜欢的糕点。
　　站在这座坚固冷酷的三层灰色建筑物前。除了门前一片青木稀疏的花池，这栋水泥外墙的房子真像一个监狱。休伯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轻轻地叹息道：“这个地方真像一个墓地。我的赛琳娜已经在这里住了20年了。”
　　在护士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庭园。身穿病号服的病人在家人和护士的陪伴下，在阳光里散步，交谈。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可以带赛琳娜出来走走。”
　　休伯特苦笑着摇摇头说：“希望她今天的情况好一些。我们可以带她到窗口，看看外面的景色。”
　　我曾听休伯特说过，赛琳娜始终抱着一种求死的决心，极端地拒绝谅解自己。因此，尽管他和医生们尽全力帮助疏导，用药物疗愈她，可是她主观上的对抗使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护士为我们打开门。我看见一个及其瘦削的背影对着墙壁坐在床边，雕塑般一动不动。当我走到她的身边，第一眼看到赛琳娜的脸，我吓了一跳。这个女人头发稀疏枯干，眼窝深陷，满脸皱纹。要不是她不时眨动的眼睛，她就像一具坐着的干尸。
　　休伯特在床前的凳子上面对着妻子坐下来，温柔地看着她说：“原谅我，赛琳娜。我最近有些忙，很久都没来看你了。”
　　看来赛琳娜对休伯特的声音很敏感。她转过脸，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把点心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递到赛琳娜的嘴边。她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开心地笑起来。
　　休伯特开心地笑着说：“我的赛琳娜今天精神很好！我带了两个朋友来看你。他们说要带你去院子里走走。”
　　赛琳娜顺着他的手指朝我们看过来。突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惊喜。她浑身颤抖着，眼泪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阿......伦......小妮......你们......回......回来了......来.....到......妈妈......这里来......”
　　她张开双臂，满眼期望，泪水奔涌。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随即，我做了一件至今让我后悔的事情。如果当时我足够机智，也足够善良，我应该满足她的渴望，假装是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那样，或许休伯特和她的生活都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我痛恨自己是多么愚蠢自私。我尴尬地笑着说：“不，赛琳娜，我是阿雅。这个是我的好朋友阿德。”赛琳娜脸上的光芒消失了，手臂骤然坠落。她的头垂下去，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接着她的整个身体都抖动着，进而抽搐起来。
　　休伯特一把保住她，安慰道：“赛琳娜，我在这儿！有我呢！”
　　赛琳娜干瘦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猛然伸手将休伯特一推。休伯特不防，跌倒在地。赛琳娜突然伸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跌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尖叫：“让我去死！让我走！”
　　“阿雅，你在这里帮休伯特。我去叫大夫！”
　　休伯特试图搂住妻子。但是赛琳娜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命地一口咬下去。休伯特身体一震，却没有挣脱，任凭妻子疯狂地咬着他的皮肉，嘴里温柔地安慰道：“赛琳娜，我的好赛琳娜，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怎样的人间悲剧呀！一股无法克制的悲痛穿透了我的心，我失声痛哭起来。
　　我们的拜访在医生和护士到来后结束。赛琳娜被注射了镇静剂。她在昏睡过去之前，望着休伯特说：“休，让我走吧！我痛呀！”
　　天哪！我痛呀！我不能说自己能体会赛琳娜身心遭受的痛，但是我能理解她的绝望和悲痛。
　　师父擦掉脸上的泪水，愧疚地说：“多少次我都下决心要解除她的痛苦，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呀！”
　　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说：“师父，你还有我们呢！我们是你永远的家人！”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太无能，也太自私了！既不能解除她的痛苦，还让她在绝望中消耗成一具行尸走肉。也许......”
　　师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但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手画脚什么是正确的人生选择。只要师父不后悔，那个决定就是对的。
　　这个事情过去的三天之后，也就是兰瑟绫死后的一周后，发生了我国历史上最惨烈的儿童虐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