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隐侠》八珍罗

32、牺牲-04

　　休伯特的痛苦从对面传来，我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令人心脏痉挛的悲痛能量。我赶紧转移话题：“师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这个菲力野是不是就是兰瑟绫的丈夫宇熙立。我想这样办。首先，我联系韩国警方，取得菲力野的照片，血型和个人身份资料。同时，我想对兰瑟绫做一个测试，来证明菲力野就是宇熙立。”
　　休伯特抬起头，思考了一下，问我：“我猜你是想通过一封来自韩国的信件试探兰瑟绫的反应？”
　　“哈哈！师父你可真聪明！”
　　休伯特苦笑着摇摇头说：“给兰瑟绫寄信，以及后续监听她的电话，追踪她的邮件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我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可以利用。”
　　当晚，我们就分头行动。我给哥哥打了个电话，把我的发现，我们的推测以及行动计划都告诉了他。他说可以监视兰瑟绫的行踪。作为同事，他更容易接近兰瑟绫。他向我保证，他一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哥哥，谢谢你总是默默地做幕后英雄！”
　　“哈哈！我这个人只适合做幕后工作。阿雅你只管横刀立马，冲锋陷阵，由我给你清除障碍！”
　　我又快要哭了。
　　“哥哥，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的生活应该怎么过？”
　　哥哥沉默了几秒说：“放心吧！我一直在这里呢，阿雅！”
　　我也许猜到了他那沉默的几秒钟想要表达什么。我是多么感激哥哥呀！我又是多么幸运，有这样一个深深爱着我的男人呀。我是不是应该对他的十几年依然如故的深情做出正面的回应呢？
　　根据投递员的记录，兰瑟绫应该已经收到了一封来自韩国的信件。她并没有写回信。师父通过特殊关系对兰瑟绫的电话进行监听，也没有发现她同任何境外的人士有过通话，甚至市内电话都很少。哥哥也反映，兰瑟绫的日常活动非常正常。她在相同的时间出门上班，上课，备课，开会，辅导学生，准时下班。雷打不动地在那个时间出门散步，走同样的路线，在同样的超市购物，甚至每周买的花都是同一个品种，白色的玫瑰。
　　一个多月后，我收到韩国那边对接的检察院寄来了菲力野的照片和相关信息。看到照片，我们都很失望。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宇熙立如果还活着，他至少也有六十岁了。
　　看来我们的猜测完全错误！我们两个多月的努力白费了！真让人沮丧！
　　我摊坐在沙发上，但是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问题。什么问题呢？对！年龄！
　　我忽地坐起来，从包里把那本1965年发行的《大韩法刊》拿出来，兴奋地说：“看！这个菲力野是个冒牌货！”
　　师父和哥哥瞪大眼睛看着我。随即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
　　师父豁然开朗地说：“65年这个人才十几岁。”
　　哥哥补充说：“那么，这篇论文很可能是某个人以菲力野的名义发表的。”
　　我继续追加道：“我猜这个人就是宇熙立。”
　　师父思考了一下说：“我们不妨再大胆地猜测一下。这个宇熙立就是四起残害儿童的凶手。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回国，一直躲在我国。”
　　师父的这个假设把我和哥哥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之前我们猜测他在韩国做了整容手术，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那么他也有可能变成另一个人，一直生活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哥哥一脸吃惊地说：“那么，这个宇熙立真是个厉害角色。他一直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这些发表的文章都是障眼法。”
　　我接着说：“我们也小看了兰瑟绫。其实她一开始跟她丈夫就是同谋。”
　　师父冷笑一声说：“自古邪不压正！饿狼最后一定会死在猎人的枪下。是撕去他们的画皮的时候了！”
　　“师父，你有计划了？”
　　师父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有！也没有！”
　　我和哥哥面面相觑。
　　师父缓缓地说：“我们现在最起码确定了一件事情。兰瑟绫是知情人。我们要争取从她那里撕开口子。”
　　我赞同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表情忧虑地说：“我怕一旦打破了现在的平衡。宇熙立肯定会狗急跳墙。”
　　师父摇摇头说：“现在这么想已经晚了。从我们给兰瑟绫寄了那封来自韩国的信的那一天，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如果不出所料，宇熙立现身就在最近两个月。”
　　我不解地问：“何以见得，师父？”
　　“我没有系统学习过犯罪心理学。但是凭经验，我在宇熙立和兰瑟绫的身上看到了高知犯罪者共性的东西，骄傲和自负。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风平浪静的二十年其实是他们在享受智力优越感的时光。似乎在炫耀：看！我们多聪明！没有人能发现真相！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一旦有人戳破了他们的伪装，他们通常会做两件事情。一件是实施一个更高明的犯罪，将自己隐藏在根深的阴影里。如果不行，他们就用极端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智慧。”
　　哥哥担心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杀害发现真相的人。”
　　我若有所思地说：“或者与干扰者同归于尽。”
　　哥哥的脸上流露出担心。
　　“阿雅，你很有可能成为罪犯袭击的目标。你这个目标可太大了！”
　　师父点头说：“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依然将兰瑟绫作为突破口，但是我们要一举两得。既要打草寻蛇，又要斩断饿狼的爪牙！”
　　“师父，你的意思是逼着兰瑟绫做出选择？”
　　哥哥点头说：“那么她只有两个选择，自首或者反击。”
　　我笑着说：“根据我的判断。她对那个假想的自己沉迷得太深。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为了科学献出一切，又为了科学接受一切的女人。她不会选择自首。那么我就让她无力反击。那样，她就只有一个选择。我去跟她开门见山，断兵相接！希望我对她的判断是错的。”
　　“阿雅，你要小心。俗话说困兽犹斗。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是会跟你拼命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说：“你忘了师父刚才说的话了。高知犯罪者的共性是自负和骄傲。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她一定不会承认做过任何事情。我的一切手段都会失效。一切都会朝着与我们期望相反的方向发展。”
　　“阿雅说得对！我们可以在附近接应，但是绝对不能干扰她的行动。”
　　“阿雅，那你要当心！”
　　“哥哥，你放心！我跟师父学习了几个月了。反应能力和体能都提高了不少。”
　　“阿雅，以防万一，我给一个好东西。”
　　师父说完走进里屋。出来时，他的手掌心里托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物品。我接过来一看，惊喜地叫起来：“这么小？是玩具吧？”
　　这是个长度只有不到6厘米的微型手枪，在师父的掌心里还托着几颗小小的子弹。他拿过手枪，卸下弹夹，把几粒子弹装进去，递给我说：“这可是个真家伙。我退役的时候，其他的枪械都上缴了，只偷偷留下了这个。现在它归你了。”
　　拿着这个沉甸甸的小家伙，我的心里感到踏实。上次兰瑟绫气急败坏，想要动手打我。我感觉这个女人文雅的学者外表之下有着一颗狂暴的心。我真担心跟她摊牌后，她会露出真面目，对我痛下杀手。有了猎枪的猎人才无惧豺狼。
　　当我敲开兰瑟绫的门。从她波澜不惊的表情，我更笃定我们的推测不错。她在我的前面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只是抬眼望着我。看来她的策略是后发制人。我在她对面的一张扶手椅里坐下，把手包放在我的腿边。包里面放着那把小手枪。枪的保险已经打开。为了以防万一，包的拉链已经提前拉开。
　　我们沉默地对望了几秒钟，我开门见山地说：“宇熙立一直躲在国内，你和他谋杀别人的孩子，然后利用菲力野来发表你们的论文。我劝你早点说出宇熙立的下落，也许你还可以争取到减刑的机会。”
　　兰瑟绫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像是听到了荒谬的论调。我的心头感到一种厌恶，冷淡地望着她说：“宇熙立已经无可救药，但是你用不着因为不理智的忠诚让自己越陷越深。”
　　兰瑟绫脸上的不可思议渐渐发展成一种无法抑制的笑容。最后，她哈哈笑起来。笑了一阵以后，她恢复了惯常的学者般的儒雅知性，用温柔的声音说：“杜检察官，我挺佩服你的，竟然能把一个几十年前发生的悬案查到这个地步。”
　　“你们低估了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爱。”
　　她冷笑一声说：“嗯，当然，休伯特还有杜立德也在帮你。”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是呀，也该结尾了！”
　　“什么结尾？你们还在写那些该死的论文？以杀死无辜的孩子为代价吗？”
　　兰瑟绫的身体一震，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用恶毒怨恨的眼睛望着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停了半晌，她慢慢地恢复惯常的平静说：“算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理解我们的牺牲？”
　　我愤怒地反问她：“你们的牺牲？明明是你们把邪恶的科学研究建立在杀戮和残害之上！你还无耻地说你们的牺牲？”
　　兰瑟绫没有回答我的话，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个柜子上的照片，慢慢地说：“如果我的女儿没有死，应该跟力野一样大了。”
　　我困惑地组合这这一句话里传递的太多的信息。
　　“这是裴力野！他是......你的女儿？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