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漫》潮弦

9、快乐的大型犬

　　Chapter.9 快乐的大型犬
　　“Wake up your mind……”
　　睡梦中的连复谨被一阵强力的音乐吵醒，惊吓地睁开了眼。
　　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声音的来源是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
　　等等，为什么身边躺了个人啊？！
　　连复谨睁大眼睛，惊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头发乱糟糟的，像只还没梳理毛发的大型犬。尽管闭着眼，眼珠还在转动着，这是正在做梦的表现。粉红色的小巧嘴唇微微动着，可以想象他正在熟睡中轻咬着嘴唇。
　　……这个抱着枕头蜷成一团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沈衍是谁？！
　　连复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震惊，开始回想昨天的事。
　　对了……我喝醉了……他送我回来的吧……
　　连复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居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虽然空调开着，身上很舒爽，也没有什么汗味，但他还是感到一阵难受。有着强烈洁癖的他还从来没有不洗澡就睡觉的经历。
　　看来这家伙……直接把自己丢到床上了事啊……
　　他坐起身，扶了扶额头。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望向窗外。天已经明晃晃地亮起来，但很明显还没到上班时间。下意识地举起手看表，不由得又瞥了沈衍一眼。
　　果然，手表也没帮自己摘下来……该说他不懂得照顾人呢，还是懒得动手呢？
　　五点半。刚才响起的是沈衍的闹钟吧？
　　他侧过脸，凝视那个在睡梦里笑得开心的家伙。
　　沈衍说过他住得很远，早上要转三班车，可是绝对不会迟到……所以他五点半就要起床吧？不过，今天他的闹钟没把他本人闹醒，醒的却是自己啊……
　　连复谨不由得笑了笑。有点怪怪的，不过似乎很有趣。
　　昨天似乎喝到了很晚，然后他开车把自己送回家……那时候公交末班车都走了，或许因此他才留宿在了这里。
　　真是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啊。
　　反正现在还早，过一会儿再叫醒他吧。
　　连复谨做了个深呼吸，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沈衍的睡相很夸张，抱着枕头缩成一团不说……他睡觉的时候身体还会随着时间顺时针旋转么？不然为何他都把头靠在了自己腰边……真像只安心靠在主人身旁的大型犬。
　　他在梦里无声地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嘴角的深深酒窝让他看上去甜美得不像个男生。
　　很可爱。让人忍不住微笑起来的可爱。
　　当连复谨发现时，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微微怔了怔，他立刻移开目光。
　　为什么会和这个认识了才一个月的家伙这么亲近呢？竟然都让他睡到家里来了……以前就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没有进过家门……
　　过分的疏远，大概也是他们分手的理由之一。
　　习惯性地对人保持距离，是他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习惯。不愿意再相信别人，或者说，不敢再相信别人，让他再也无法和任何人亲近。
　　不知为何沈衍的热情没有因为自己的屡次拒绝而消失，反而好像更加强烈了……该说他直率好呢，还是粗线条好呢……
　　真是很像小孩子啊，认准了的东西，摔倒多少次都不放弃。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他真的只是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所以那么无所忌惮地亲近着自己……
　　连复谨闭上眼，不由得握了握拳头。
　　朋友……自己再也不相信那种东西了。
　　这一次也是……他知道有人举报自己侵吞财款，所以昨天总公司才派人来调查。虽然他问心无愧，可是升职的事情却因此而耽误了……到底要调查多久，最后又能不能得出结果，这还都是未知。总之，这一次又被人陷害了。
　　身边的人，明明总是以一张笑脸面对自己，为什么一转身，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呢？
　　是啊，他明白，人心并不是一张白纸。自己毕竟是他们的上司，他们怎么可能当面和他闹翻？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都感到深深的疲倦。
　　如同沈衍所说，自己又偏执的工作狂倾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简单的工作而疲累……唯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复杂的人际交往关系。他并不是放不下架子或者理想那种空的东西，而是在应付完这些人以后，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了强烈的厌恶。
　　曾几何时，他还会把喜恶表现在脸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任何人都能展开格式化的礼貌微笑，转过身后又习惯性地立刻收敛笑容。
　　曾几何时，努力就能得到回报，成绩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给他抹黑。
　　那些……都只是在校园里才能找到的纯真生活吧。
　　可是自己毕竟已经不是小孩，这种长吁短叹并不必要。何必纠结于此，而拖滞了前进的步伐？
　　粗暴地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连复谨拿了套换洗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冲完澡出来的时候沈衍还没醒。他下楼买了早餐回来，边看书边吃。
　　到了七点半，连复谨听见了一个重重的撞击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床上滚下来了。他抬了抬眼，瞥瞥卧室。果然不一会儿沈衍吃痛皱眉地抚摸着手肘跑出来。
　　“哇，你醒得好早！”沈衍惊讶地看着悠闲地啃着面包的连复谨，“你头不痛吗？”
　　“不。”连复谨突然有些不自然，“对了，谢谢你把我送回家。”
　　沈衍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不客气。啊，还有，我擅自在这里留宿……你不生气吧？”
　　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说“没关系”，连复谨想起如今缠身的麻烦，心里又不由一冷。“要说介意的话，多少有一点。我不习惯别人来我家里。”
　　沈衍缩了缩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抱歉。我以后不会自作主张了。”
　　看着沈衍有些失落的表情，连复谨垂了垂眼。心底划过一丝刺痛，仿佛宣告着自己和这个人的距离，和所有人的距离。
　　再也不让别人亲近了……再也不给他们机会……
　　厌恶你们所有人，所有虚伪的，假意亲切的人。
　　也厌恶不得不面对你们的我自己。
　　“吃完早餐，一起去公司吧。”连复谨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淡淡地起身离了桌。
　　沈衍深吸一口气，对着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
　　连复谨从他身边走过时，沈衍似乎非常快乐地又轻轻说了句：“刚才梦见我变成一条大型犬，趴在主人身边睡得好安心……我是不是做梦都在笑呢？”
　　连复谨怔了怔，一瞬间有些沉默地望着沈衍。沈衍却已小跑到餐桌边，笑眯眯地吃起连复谨买来的早餐。
　　沈衍……为什么一直笑得这么开心呢？
　　开心得好像令人难过的事情从来不存在，开心得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开心得好像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童。
　　为什么你能带着比阳光还明亮的笑容醒来，而我却……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