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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妄念(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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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冒昧地问一下阁下的身份吗?”
端木钰双手交叠放置腿上,颇有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闻言,端木南枝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略含一丝期待。
虽然对于少年的身份早就在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不过毕竟还是要亲耳确认一下才能笃定。
“我?”
少年嗤笑了一声,随即懒散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换了一个惬意的姿势继续倚着。
“你们今天的“目的”,不就是我吗?”
这句话几乎相当于在一份待确认文件上盖了章,兄妹二人互相隐晦地对视了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原来这就是他们族供奉了近百年的“神明”大人啊……
猜测的和亲耳听到的,心情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端木钰说不上来此刻的心绪是什么,恭敬、愕然、无措、窃喜……复杂的情绪如同翻倒的江流,激得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最终,江流奔入大海,所有的情绪归纳成一种——庆幸。
庆幸的是,他们遇见了。
“原来是殿下。”
端木南枝规矩地行了个礼,“晚辈是端木南枝,这是我的哥哥端木钰,我们是今日负责主持此次“献礼”的人。”
少年又冷漠的“哦”了一声,“我不关心这些。”
说到这,少年仿佛突然来了兴趣,从一旁的树干上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兄妹二人,语气含着一点不怀好意,恶作剧似的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我该吸谁的心头血?”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舔了一下尖尖的虎牙,宛如一只在炫耀利爪的小猫崽。
不过很可惜,底下这两人都没有小猫的威胁吓到。
“这就是祭祀的主要“内容”吗?”端木钰嘴角挂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抱歉,父亲让我们来之前并没有过多交代什么,如有冒犯,还请殿下-体谅一下。”
“啧。”
“什么也不知道就敢来,到底是端木项心太大,还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最后一行字,被少年咬得很重,加上上挑的尾音,不由得让人听出一丝讽刺的味道。
“殿下怎知,我们不是偏向虎山行呢?”
这句话光看字面,总有那么几分挑衅的意思,但被端木钰那沉稳低沉的嗓子润色后,硬生生多了一份陈恳。
少年蓦地低头,目光锁定轮椅上的青年,端木钰感受到少年的打量,也不躲避,就这么直直地对上少年的目光,不卑不怯,姿态也摆的十分端正。
少年像是才注意轮椅上的青年。
“端木钰是吧?”
下方回道,“是。”
“倒是像你爹。”
之前没仔细看,少年忽然发觉,这两人长得倒是有些姿色,在人族里,也算是“佼佼者”了。
尤其是此刻,两人一站一坐,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一艳丽一俊逸,身穿相同的服饰靠在一起,就这么娴静地立在树荫之下,用两双相似却又不同的眼眸盯着你……这画面,多少带着一些视觉和心灵上冲击。
少年的心情变化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很快,那种上位者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种族时的,不由自主的、独有的玩弄心理又涌了上来。
“喏。”少年纤白的手指了指地上摆成一圈的黑色木盒,“看见了吗?”
“你们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活着”的和“死了”的。”
说完,少年微微向前弯腰,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人的面部变化。
说到底,人类不过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生物,为了一点利益就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危害到自己生命的东西……祂很好奇,这两个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会不会跟前面那些人一样,不顾尊严地哭着求祂放过?
想着想着,少年困倦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美妙了几分。
祂实在活得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岁数,生命漫长且无趣,唯一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睡觉,偶然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类,又能磨磨时间又能当消遣,实在是令神感到愉悦。
兄妹两人沉默了许久,少年还以为成功吓到两个人类,戏谑道,“怎么,害怕了?害怕就赶紧喊出来吧,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就好心放你们走了呢?”
神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画面了,这两个人类长得不错,估计到时候要比之前的“赏心悦目”。
“并不是害怕。”
端木钰垂下头,忽地缓缓叹了一口气,轻而悠长,“我只是在想,原来,只需要付出一点鲜血,就可以接近您……”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浅褐的眼眸里全然是深沉的疯狂,如同翻涌的浪潮,铺面而来的窒息感仿佛要将人淹没。
不等上方的神明开口,沉寂许久的端木南枝喊住了端木钰,“哥哥——”
不赞成道,“注意一下您的身份。”
“怎么可以,对神明说出这样冒犯的话。”
话是这么说,端木南枝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话。
要是,要是吓走了祂,哥哥……你死一白次都是不够的呢。
端木钰顿了顿,随后收敛了一下情绪,再抬眸,那双眼眸里一片清澈,叫人看不出什么。
端木钰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妹妹,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
青年略带歉意地看向神明,“实在抱歉,是我言语不当,但是能够供奉您,这的确是我们的荣幸。”
“荣幸?”
少年嗤笑,低头扫了一眼那些木盒,不知在想到什么,脸色算不得好,语气半是讥讽半是冷漠,“活生生的人,最后就变成了这么一滩血,是荣幸?”
“为了保持血的鲜活性,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吊着一口气生生耗到最后一滴心头血,是荣幸?”
明明微风徐徐,大树却如同狂风刮过一般,焦躁不安地抖动着枝叶,叶片和叶片之间急促地摩擦声绵绵不绝,刺耳得很。
而庭院的主人稳坐在上面,冷冷地俯视着两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