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榴莲煎饺

3、妄念(3)

　　竖日。

　　天刚蒙蒙亮，薄雾冥冥，天边聚集着的云彩如同一团薄纱，透着淡淡血色的红。

　　兄妹二人起了个大早，一番梳妆打扮后换上了祭祀时用的繁琐服饰，随着家族里一众长辈一起来到了大院的最深处。那里紧挨着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静的可怕。

　　众人行至最后一道院门后停下。

　　“到了。”

　　爬满藤蔓的大门随着“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尘雾四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无比的树。

　　这棵树，栽在院落的最中央，枝叶扶疏、郁郁葱葱，最粗壮的躯干得有三、四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得下，层层叠叠的枝干交错有序，骨骼分明，有种别样的美。明明已入深秋，这棵树却还是如同春夏那般繁茂，叶片绿得发红，时不时伴随着微风沙沙作响，银铃一样，灵动极了，如同活物一般，让人忍不住惊叹。

　　兄妹二人不由自主地被这棵树吸引了目光。

　　端木钰最先反应过来，转头看见身边还在愣神的端木南枝，鸦色的羽睫垂下，低声提醒了一句，“关键时刻，别发呆。”

　　端木南枝回过神，但神色依旧有些恍惚。

　　说实话，直到现在，哪怕已经步入“献礼”的场合，她还是有一种做梦一般虚无感。

　　从父亲宣告这个结果到正式成为祭祀的主持，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明明之前，哪怕是作为端木家的嫡系小姐，也只是略有听闻罢了，真正接触能“献礼”内部的，从来只有父亲一个人。

　　而且，如今还是两个……若非端木家一向是父亲说了算，不然，家族里的那些长辈怕是要把房顶掀翻，不闹个鸡飞狗跳估计都算好的。

　　半晌，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变大，一直低着头的端木南枝突然轻声呢喃了什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端木钰灵敏地捕捉到了，是说给他听的——

　　“哥哥，你真的清楚这身衣服意味着什么吗？”

　　端木钰垂眸。

　　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双不喜不悲的眼眸里凝着一丝深沉，很快又消失不见。

　　渐渐的，天色愈发明亮了，那抹红日从云彩里脱出，显漏出小半个浑圆的身子。

　　“吉时已到，上“贡品”！”

　　一声尖细的声音划破天晓。

　　随着这一声令下，十二个着红衣的人从队伍里站出，随后有序地排成了一行，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黑色木盒，一个接一个地步入了大门。

　　一个个头垂得极低，都快要挨到盒子上去了，仿佛是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路过兄妹两人时，不知是否是错觉，端木南枝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端木南枝飞快扫了一眼木盒，那盒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上面还刻画了看不懂的精致花纹，虽然盒子用的是比较珍贵的木材，但形状规规矩矩的，很常见，单凭肉眼很难推断出这里面装的东西。

　　随后，又转眸瞅了眼端木钰，见他神色正常，便只好暂时压下疑惑。

　　这时候又闻，好像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端木南枝抿了抿唇，也许刚刚，只是错觉吧。

　　红衣们围着大树成一个圈，紧接着挨个放下手中的木盒，将木盒摆正后，很快就又回到了队伍。

　　“贡品已至，无关人等皆退！”

　　众人有序散去，徒留端木钰、端木南枝二人。

　　按规矩，放完“贡品”后，只有负责“主持”祭祀的人才能继续踏入那道门内，其他所有人都要回避。

　　端木南枝看向眼前耸入云天的树，如同一把墨绿色的巨伞撑在这片土地上，风儿开始萧瑟，叶片摇的欢畅，仿佛在迎接他们兄妹二人的到来。

　　只这一眼，端木南枝便又把视线放到了哥哥身上，手指轻捏了一下衣角，随后推着端木钰缓缓靠近它。

　　这一小段路程，兄妹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静得只有木轮压过落叶的声音。

　　端木南枝将轮椅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

　　“哥哥，下面要做什么？我忘了。”

　　女声轻飘飘的。

　　端木钰抬头看着天空，“等着。”

　　……

　　旭日东升，雾气渐薄。

　　当第一缕金光洒进这一方天地时，四周惊起一道响亮的鸟鸣。

　　接着，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宛如初冬的雪——

　　“谁是新任的家主?”

　　两人闻声看去，那枝干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鸿衣羽裳的少年。

　　少年背着光，乌黑的长发被微风吹拂得有些凌乱，但却为少年增添了一分肆意的美，阳光也爱惜地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落下了金黄色的余晖，美得不似凡人，少年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整个人好似从古画里走出来一般。

　　少年眼眸半阖，见下方这两人跟哑巴了一样，又重复了一遍，“谁是新任的家主?”

　　“端木项呢？什么时候死的?”

　　端木南枝本来正在愣神，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句，理智顿时拉回了几分。

　　这张嘴里怎么蹦出来这样的话！

　　不对。

　　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外人”?！

　　只是对着少年这张脸，嗓子眼里的训斥就变成了，“没有，端木……父亲他还健在。”

　　少年没有感情的“哦”了一声。

　　“你们是端木项的……”

　　少年睁开一只眼睛，扫了兄妹二人一眼，“女儿和儿子?”

　　“是。”回答的是端木钰。

　　端木南枝看向哥哥，往日那双冷漠的仿佛天下人都看不进眼里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像是在打量什么猎物。

　　端木南枝心头突然多了一抹不清不明的情绪，哥哥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再抬头，端木南枝用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晦涩地瞧了少年一眼，复又低下头，心头的那抹情绪翻涌地越发厉害。

　　啊……也难怪。

　　至亲至密的，流淌着一脉血缘的兄妹，看东西的眼光，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