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拾遗公子

3、吸毒

　　其实像李觉和陶芷这样比较有经验的刑警，基本上一看到现场和死者，心里就猜出七七八八了，请技术部门过来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死者死于吸毒过量。
　　其实这是一件比较简单的案子，勘察过现场后，基本上排除了他杀的可能，除非有人故意在死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增大了毒品的浓度和剂量。
　　但这个案子背后的牵扯很多——死者是从哪里得到的毒品？是否还有更多的人参与吸毒？这背后会不会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要想知道这些，首先需要弄清死者身份。他们很快联系了房东，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据他说，这片小区的租客大多没什么长性，很多都是租一两个月，觉得不满意，就换地走人了。他的房子前前后后也没少换过租客，实不相瞒，为了多得实惠，他们没有走正规的中介机构，只是私下里签订了合同，互相也没有查验过身份信息。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好像叫薇薇，估计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她只刚刚搬过来不到一个月，为了防止她赖账，他都是要求她提前支付房租。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竟然可能是个瘾君子，他下次一定好好核实房客信息，走正规渠道。
　　李觉只好安排人手去调取近一个星期报案的失踪人口名单，并在附近张贴启示，又在网上发布信息，希望认识这个女孩的人可以及时与警方联系。
　　很快，他们在出租屋乱七八糟的衣柜最里边的一个粉色包包内搜到了一张身份证，应该就是死者的。
　　死者王薇薇，女，二十二岁，平曲人。
　　此外，在不同角落搜出来的还有一些未拆封的注射器，和少量晶状粉末，已经交给技术部门去鉴定了。
　　阳台上堆放了大量的直播设备，两部手机都通过试验死者的生日而成功解开密码了。
　　通过各个渠道得到的信息，他们大致推断出这个女孩是某喜欢以打擦边球博流量的地下网站的小主播。
　　他们从通讯录中联系到了死者家属，但他们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淡漠，王薇薇只有初中文凭，她青春期因为叛逆辍学而与家里闹翻了，先是在平曲当地发发传单、打打零工，后来在社会上交了个男朋友，说是要带她去新津挣大钱，她就干脆离家出走，她们家早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至于她到底在新津干了些什么，认识了些什么人，她的家人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她毒品的来源，各个通讯软件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购货信息，但是她经常浏览一个名为bingke.com的网站，这个网站竟然还是加密的，而且防火墙安全系数还非常高，信息部的人员一时半会儿还破解不了。警方严重怀疑这可能是一个销售毒品的地下网站。
　　李觉决定还是要重点走访王薇薇的同事和朋友。分配完工作后，他无意中瞥见了角落里斜靠在墙上的陶芷，她又把鸭舌帽低低地戴在了头上，看不清神情。
　　“那个，桃儿，你过来，咱俩一组，一块儿去看看那个三无直播公司。”
　　这句“桃儿”他是喊顺口了，这是他上高中时给她哥陶风起的外号，陶风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配上“桃儿”这个外号，有种说不出的别捏，但其他同学都觉得很有意思，大家就把这个名字喊响了，陶风没少因为这个外号和别人吵架。
　　虽然陶风不适合这个名字，但他妹妹却很贴合，白嫩嫩、水灵灵、软糯糯的，光看脸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间水蜜桃”，就是性子有点怪，和她哥可以说是一模不一样。记忆中的陶风总是憨憨的，非常单纯率真，容易相信别人，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一根筋、缺心眼。李觉现在觉得陶风的心眼大概是都长在了他妹妹身上，可陶风似乎从来没提过他还有个妹妹。
　　一路上，车是李觉开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陶芷聊着：“第一天上班就看见尸体，害怕吗？”
　　陶芷的脸是扭向窗外的，“嗯，有一点吧。”
　　“是吗？可我看你比戴维镇定多了。”
　　“在警校的时候也和老师一起去跑过几个现场，大概把胆子练出来了吧。”
　　“你老师是吴恩远？”
　　“嗯，对。”
　　“他挺有威望的。”
　　“是。”
　　眼看着天有点聊不下去了，李觉开始自娱自乐地哼起了没在调上的歌。
　　突然，陶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你对案件缺少敬畏。”
　　李觉愣了一下，平静而又不失严肃地说：“每个人对自己感情的处理方式不同罢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葬礼上哭得最伤心的人不一定是真孝顺。”
　　“哦，受教了。”此刻陶芷的语气冷得出奇，和上午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判若两人，“那李队，我有哪里得罪您吗？您一直揪着我的过去和私生活不放，像查户口似的。还是说，这也是您关心下属的独特方式？”
　　“呵，你放心，哥哥我不是变态，喜欢骚扰美女下属。不过，现在我终于有点相信你是吴恩远的学生了。”
　　一路无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汽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偏远的厂区门口。厂门外围的围墙很高，只能大概看出里面有三四栋四层高的小楼。
　　他们俩下车后，走到铁门边，李觉踹了好几脚大门，才走来了一个有些耳聋眼花的保安，李觉掏出警察证，费了好一番口舌，大爷才听明白他们的意图，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了。
　　厂院里停着好几辆面包车，最靠近大门的楼门口站着两个健壮的青年男子，他们一见有生人进来，立刻警觉地迎上来，李觉再次掏出警证，说明来意。
　　其中较为机灵的那个人，立即陪着笑脸说：“哦，原来是警察同志，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喊经理。二强，你在这招呼着点两位警察。”
　　那人小跑进楼后，李觉抬步要往里走，另一个人立马拦他，自己也编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憋红着脸，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
　　这时一个穿着职业装，一头酒红色大波浪卷，抹着烈焰红唇的女子，扯着又尖又亮的嗓子喊：“哎呦！二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拦警察同志！二位您好，来，里面请，我是这的执行经理娟子，您有什么事情问我就行。”
　　“王薇薇是你们这的员工吗？”
　　“啊，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说不来就不来，连假都不请，怎么都联系不上。之前她上班的时候，我就劝她女孩子家家，说话办事都得规矩点，违法的事儿咱绝对不能干。这丫头脾气还挺犟，也不怎么和同事们交流，她工作时间也不长，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她。”
　　“她干什么了，你觉得不规矩？”
　　“啊？我也不清楚啊，我这就是日常提高员工的法律意识。”
　　“我还没说她犯没犯事儿，就这么急于撇清关系。”
　　“没有没有，我都是实话实说。”
　　“她死了。”
　　“啊？怎么会呢？”
　　“所以，希望你配合，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王薇薇的一切信息告诉我们。”
　　这个娟子嘴上说着一定好好配合，但实际上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话里话外都在和王薇薇撇清关系。同时，她的眼睛时不时地就瞥一眼李觉和陶芷，生怕他们在楼里随便乱走。
　　李觉和陶芷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说以后还有什么问题会继续找娟子的，之后他们就转身准备离开了。娟子在他们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
　　出门后，他们没有回到车上，而是在厂子周围转悠了起来。
　　突然，走在前面的陶芷回过头来，示意李觉过去。她指了指靠近后院的围墙有些豁口儿的地方，身形矫健的人翻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李觉问道：“怎么？咱俩就这样孤军深入，潜伏进去？他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很可能会用最快的速度串供、销毁证据、转移不想让我们发现的东西。”
　　“行吧。”李觉一伸手，“手机给我。”
　　陶芷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把手机打开递给了他。
　　李觉迅速地敲打着手机键盘，然后想了想，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照着输入些什么东西。
　　之后，他就把手机还给陶芷，说：“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号都输进去了，警局里其他几个人我知道的手机号也给你存上了，待会儿或者以后遇到事儿了就打电话。”
　　接着他又给副队长杜博涛打了个电话，让他多带几个人来支援一下这里。随即，他就灵巧地撑着缺口边缘，一个利索的翻身，稳稳落到了内院，没有一丝声响。
　　陶芷相比之下就显得有点笨拙，她垫了几个砖头儿，又搬来了块石头，这才踩着坐上了墙沿，落地时李觉接了她一下。
　　李觉不禁奚落道：“要不咱还是等等支援吧。我看你这样儿，有点悬啊。”
　　陶芷掸掸土说：“没事儿，咱分开行动，提高效率，有情况及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