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和反派谈恋爱[快穿]》澄星

102、知足

　　气候渐凉，天空辽阔极了，午后是最易犯困的，祝星端着茶盘，看似一丝不苟，实则眼皮都快要撑不起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前方端坐的元微。

　　身量修长，盘腿而坐，坐姿笔挺，简直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已经维持着静坐凝思的状态整整两个时辰，错过了饭点。

　　当然，在留云殿，其实没有饭点一定要吃饭的说法，先不说灵境自有辟谷丹可以补充能量，修为越高的人饱腹之欲也就越低，不少修者认为修道一途本就是追求脱离肉体凡胎，他们提倡解除五谷杂粮，大体上，对于高阶修者而言，饮食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乐趣，或是交往礼仪，又或是使用一些灵性食物来提高修为，总之不是必需品。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祝星。

　　作为留云殿里唯一的凡人，祝星面临的诸多不便里就包括吃东西，因为没有需求，这里是没有人会送饭上来的，所以祝星只能自己想办法，好在他有一个膳堂的好兄弟——贺传，经常帮他准备许多干粮，同时他自己也在房间里准备了一个小锅，做些简单的东西，这才勉强解决温饱。

　　辟谷丹不是没有，可一则贵，祝星还指望早日炼气，二则凡人也无法纯靠辟谷丹生活。

　　像今天的这种情况不少，祝星一般都会选择用辟谷丹顶一会儿，可那东西贵，他不敢多囤，这会儿刚巧用完了。

　　倒是怀里还藏了半个没吃完的梅菜肉饼，若是这时方才火上烤烤得多香啊！

　　这么想着，馋意瞬间被击退了，五脏庙开始闹不满，人真是越不去想什么什么就越往脑子里钻，即使他拼命压制，饼子的触感越发明显，终于，一道声响在大殿里响彻，分外清晰。

　　这动静，怕是睡着了也能吵醒。

　　元微放下手，回过头来，略带一点惊讶地问：“你是饿了？”

　　要不要这么不争气啊！祝星脸红得像颗桃子，强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长老，我是凡人，不吃东西当然、当然会饿。”

　　元微虽然笑出来，黑眸里却蕴满了笑意，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回过头，祝星强忍住跑到他面前看的失礼行为。

　　几瞬之后，元微回头，有些苦恼地说，“这可如何是好，我这里也没有食物。”

　　“或是让人送些茶点来？”留云殿有司食的，叫浮漪，但管理的都是灵食，极为贵重，他平时与祝星对面从不打招呼，祝星根本不想惹事，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还有半个饼，吃这个就行了。”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半个饼。

　　元微一看那饼的样子就皱了眉，温和体贴地说：“这未免太简陋了。”

　　祝星摇头，一脸你不懂行的样子，“你别看这饼黑黑的，其实可香了，是我在膳堂的兄弟特意帮我做的，对了，长老，我能用一下茶炉吗？”

　　元微颔首，动了动手指，那茶炉稳稳当当地从空中飘过来落在座椅面前。于是祝星站了过来，熟门熟路地将茶壶挪开搁在桌上，拿起饼在火上烘烤。

　　元微往一边挪了挪，“坐着吃吧。”

　　座椅十分宽大，坐两人绰绰有余，祝星看着毫无异色的元微，略想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身边。

　　饼子复烤后更为焦脆，祝星吃得唇齿留香、分外满足。元微见状，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别噎着了。”

　　饼子下去一大半，终于解了饿，祝星长长呼了口气，开始小口喝茶，一口饼一口茶。

　　元微好整以暇地侧倚着，似乎觉得看他吃饭很有意思。

　　祝星也不拘谨，他太习惯这样被注视，想什么说什么，“长老平时似乎不太爱吃东西？”

　　元微罕见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口腹之欲于在几百年前就没有吸引力了。”

　　这人明明以前很喜欢折腾一日三餐，可现在，全然是个出尘道君了，心里莫名沉重了点，凡俗之人，囿于情爱、喜怒惧交加，修道之人，神清体盈、傲然于天地，何其自由无碍。

　　第一次，他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这一世，与他相好如何能算好结局？或许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长老的欲望是什么呢？”祝星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眼睛睁大，探究地盯着他，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元微轻轻吹了口自己手中的茶，灵茶长自灵泉边，凝聚天地之灵气，闻之使人心旷神怡，可解忧率，除杂质，常饮可使人延年益寿，多么神奇，“自然是，有朝一日，破茧成仙，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真的？！”祝星急急地问他，“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想法了？”

　　元微本要再说些希望灵境和顺之类的话，可触及祝星的双眼后，陡然失语了，良久，他淡淡道：“从我有记忆以来开始，就只有这一个目标。”他要去另一个世界，不知道这股意愿从何而来，但——一定要去。

　　祝星愣住了，这一瞬间，元微锋芒毕露，他是灵境无出其右的剑尊，化神期修为力克魔尊，他说要成仙，看着高远的天际，似乎真如一柄利剑一般能破开一切。

　　“我知道了，”他怔愣着，下意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不比哭好看的笑容，“长老一定能得偿所愿的，我祝长老早日登仙。”

　　他的脸色白极了，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心头发紧，一阵强烈的不适扭曲了肺腑，元微皱眉，还无法确定这感觉从何而来，手已经下意识触上了眼前少年的脸。

　　真凉。

　　祝星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温热的指尖顺着脸颊滑至嘴角，停住，“你的嘴角粘了东西。”元微说着，捏住那点渣滓，然后被另一只手一把攥住，祝星将他的掌心贴在脸颊上，厚实而温热，带着熟悉的温度，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长老，你再看看，还有吗？”

　　此时两人的姿势已经绝对不止于奴仆的界限，可两人都似无所觉一般，元微的心跳得忽然很快、很急，手心接触的地方触感那么滑腻，让他像了火一样，迫切地想找点什么东西来降温。

　　这感觉陌生又汹涌，袭来时叫人无法应对，鸦色睫毛垂落，盖住眼底的复杂。

　　“咳、咳。”门口的一声咳嗽惊醒两人，元微瞬间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镇静地放下手，祝星低垂着眉眼退至身后。

　　成掌事并未对方才看到的一切发表任何看法，径自走至殿中间行礼，“长老，我有要事相报。”

　　等祝星退下，成卫乾方才禀报了一番魔境最近的动静，元微一一听了，又对几处交界区与灵矿的人手布置做了调整。随后成卫乾从袖子里掏出几丸丹药恭敬献上，“这是从梵叶尊者处取来的，长老这些天可好些了？”他的神情掩饰不住地透露出一股忧虑。

　　元微扒开小瓷瓶塞子，浓烈药香涌进鼻子，这药由医圣炼制，举世难寻，药力极为霸道，一般修者吃了只怕要爆体而亡。

　　“你们何必如此担心，我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用完这次药就请尊者回峭滩罢，我问仙宗怎可一直拖着人家。”

　　成卫乾听了这话反而更忧心了，“长老可要将这话说给宗主听？为了您的伤，宗主亲自请来梵叶尊者，许下若多天材地宝，如果不是长老需要清修，这药宗主是想亲自给您送来的，问仙宗上下只望您安泰，还望您趁此机会大好！”

　　“好了好了，”元微笑道：“有医圣的药，我的的伤哪有不好的，需要时间而已，这里少来些人，我受伤的消息才能瞒得更严实，魔境宵小虎视眈眈，但我灵境也不是铁板一块，此时自然低调为上，一会儿我休书一封给宗主，你亲自送去吧。”

　　成卫乾连连点头，他是流云殿的大总管，从一个天资平平的小管事受元微点拨到如今金丹修为，几百年来忠心无比。他小心地看了元微一眼，带着一点希冀地问：“这么说，您的......”

　　元微已经预知了他想说什么，淡然摇头，“这症结跟了我几百年，很可惜，医圣也奈何不得。”

　　成卫乾比他更加怅恨，恨天地不公，使英才有瑕。

　　元微的灵息会不定期暴动，这个秘密在问仙宗知道的人不超过5个。据元微所言，他从修行以来就是如此，似乎经脉天生就无法顺利疏导灵气，这导致他的修行比一般修者困难数倍也危险数倍，更何况元微是需要短时间需要爆发大量灵气的剑修。

　　曾经他以为随着修为增长，经脉不断淬炼，这先天不足病症也就会随之消失，可如今看来过于乐观了。这次与寂玄的对决中途更是直接暴动了灵力，虽然被元微巧妙地转化为剑决克敌，可经脉也是受损了大半，消息被死死捂着，元微剑尊的实力关乎整个问仙宗在灵境的地位，慕容极急得一晚上长了满嘴燎泡，第二天亲赴峭滩请医圣出山。

　　可惜治标不治本。

　　成卫乾心中像有块大石头重重落下，给自己再三做了心里准备，小心觑了下元微，面上却是闲聊一般地说：“这是今年昨天新到的一批灵茶，今年雨水充足，成色比去年好。”

　　元微手一顿，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

　　成卫乾继续说：“说起来，新来的侍茶童子，那个叫祝星的，长老看他可还使得？”

　　元微径自品茗，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

　　成卫乾面上有点热，思考着该怎么说，“我看这个小侍倒挺受长老喜欢，还没见过长老与谁如此亲近呢。”

　　“合欢宗虽然特立独行，可现在已经是......”

　　“成掌事，”座上的元微面带微笑，问出一个他未曾想到的问题“你觉得我很喜欢这个奴仆？”

　　成卫乾见他似乎不介意这个话题，心里一喜，“是啊，我还没见过长老与谁如此亲昵呢，虽然祝小兄弟是个凡人，但根据我这几天观察，倒是个本分讨喜的孩子，待在长老身边也不错。”

　　他终于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祝星是难得的体质，事已至此，按照合欢宗的修炼方式找一个炉鼎一试有益无害。”

　　“以人为修炼道具自来争议颇多，合欢宗亦正亦邪，我问仙宗岂可带头如此。”

　　元微沉了脸，化神期威压倾泻，成卫乾立即双膝跪地，汗水湿了后裳，苦笑道：“若是宗主不允，下头人怎么敢做这种事呢？祝星不过一个凡人，如果不来我问仙宗一活不过今年，我们对他已经有恩了。”

　　无形的剑气在空中绞割，成卫乾喉头涌出一股腥甜，他眼前发黑，拼命压下去，“若是长老愿意补偿，将他收作身边人也无不可。”

　　灵境以强者为尊，表面仙风道骨私下豢养炉鼎的修士不在少数，否则合欢宗怎么来的如此规模，讲究些的会将炉鼎收作侍妾，这样明面上谁也说不出一个错字。

　　成卫乾倒在地上，带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方才真是豁出去了，可如今能医好长老的可能只剩这最后一个。

　　“你下去吧，我会考虑的。”

　　“是！”

　　祝星进入殿中后向元微说道：“成掌事今日好奇怪，盯着我看了很久，还说什么长老很看重我。”

　　他笑盈盈地凑到元微面前，笑容狡黠：“长老很看重我吗？”

　　元微笑道：“你会知道的。”

　　素白的手指按在茶壶上，碧色液体注入满满一杯，祝星轻声说：“我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