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陶何

7、第七章 暮风叹

　　“来了。”男人如临大敌，一边说道。

　　“那…那是什么？”

　　“自动修复系统。”先生解释道。

　　脸谱人仍在不停靠近，那些条纹各异的脸上镶嵌着同一双无神的眼瞳，由于它们肢体僵硬的动作实在过于诡异，身体本能地向后退。

　　“应该是管理‘故里’公司设备的系统文件，检测到了记录被篡改，这个系统承担着保持记录不被更改的任务。这些家伙是来删除错位的记录，使记录重回正轨的。”

　　“这些家伙……”

　　我惊慌地朝四周看去，不知不觉间，街上到处都出现了相同装扮的戏剧脸谱。

　　十个人。

　　不对，还在增加。

　　“这可怎么办？”下意识抬起头，男人正看着自己。

　　“按照历史，你和她现在本应在一起，他们就是来把你强行带走的。”

　　“动手造武器，准备战斗。”

　　我困惑地把右手贴在地上做好准备，但是突然间要造武器其实并不容易。

　　生活在现代，日常是完全不需要武器的，过于陌生的东西，想象起来也并非易事。

　　“神明之手会给武器提供一些辅助功能，你只要集中精神想象，一个威力强大的东西就好。”

　　“威力强大么。”

　　到底是什么，被打到会很痛，很顺手又很硬。

　　手套开始震动，轮廓做出来了又好像没有，但手上已经有了切实的重量。

　　黑乎乎的外表加上熟悉的螺旋桨，虽然内部零件我无法复刻，但外壳与军训那天的无人机无异样。虽说是自己造的，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确实，用这个打人应该会很痛吧，可算不算是武器却是个大大的问号。

　　已经没时间犯愁了，戏剧脸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眼前，只有几步远，大型的无人机直接拍在它的正脸。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受到攻击的脸谱人竟然被打飞了，掉在地上又弹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阵枯燥的电子音，身体还没落地便静止了，一动不动。

　　附近的几个脸谱人遭到横扫后，皆如一座座雕像保持着受击前的姿态，自己才准备缓口气，街道已经被脸谱人淹没。

　　“现在你的任务不是打败他们，不出意外的话，脸谱人也会追踪她那边……”

　　我们二人心意相通，没时间说多余的废话。

　　“开辟道路。”

　　他们怪异的模样对我而言反而更方便下手，如果对方是普通人，可能还会有所顾忌，对于他们则可以毫不留情的反击。

　　像驱逐昆虫般只是拼命挥舞无人机，每一次都有几个人被锤倒在地停止活动。可是，数量却根本没有减少的样子，打倒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涌现的速度。

　　“没其他办法了，”帽衫男佩戴神明之手，“你抽出时间，竭尽所能复刻那天的无人机。”

　　我俯下身子右手贴在地面上，本能地挥动武器攻击四周的脸谱人。

　　复刻……也就意味着拥有较高精确度，可自己并未见过无人机的内部零件，仅凭记忆制作出的也不过是个外壳。

　　我看着无法飞行的无人机想再次复刻，这时男人将右手放在机身上，神明之手出现震动表示他也开始改写这个世界了。

　　随着若隐若现的零件被补齐，男人无声地发出指令，无人机已被重启向远处飞去。

　　而眼前还有源源不断的脸谱人冒出，挤满了整条街道。

　　“只能靠你一个人了，我帮不了忙。”男人微皱眉头解除了神明之手，虚拟影像化身的他插手记忆世界似乎耗费了很多精力。

　　“我可以做什么…先前的月球也不过是模型而已。”

　　手套开始微微震动，这细微而不规律的震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震动浪潮。

　　我集中注意力想象着元素的形状，重量色泽，然后奋力抓住具现出脑海中的印象。

　　随之手套的震动消失了。

　　浪潮平息后，沉重的触感传递到了掌心。

　　轻轻张开五指手心出现了一个倒映出面孔的光滑如镜的铁球，紧接着仰起头，数十个巨大的铁球银光闪闪的从天而降，受击的脸谱人没有被砸得支离破碎，还保留着原样只是静止在原地。

　　目睹眼下情形的男人顿了顿，疲惫的神色出现一抹爽朗：“干的不错。”

　　未等我做出回应，一缕缕丝线从我面前飘过，青丝从男人手腕的光点中无限延伸，仿佛放风筝似的朝着无人机的方向连接，而这些丝线的作用则是解析创造之物。男人也大步朝着相应的方向追去，明显可以听到他愈发急促的呼吸，

　　“还是没能来得及……”

　　未来的自己欲言又止，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只见他很勉强地笑道：“我这次又来晚了。”

　　话音未落，我绞尽脑汁想着反驳他质疑他的话，但每每与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对视，任何话语仿佛都被打上了诡辩的标签，无能的人只能吞咽着口水，舔舐干裂的嘴唇。

　　打开手机，拨给她的电话迟迟无人接听，我又慌乱地叫了辆车，坐在里面看着车窗外枝叶交替的残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有何意义，一滴泪水代我做了最好的诠释。

　　我始终认为我们能够从须臾到不朽，从一叶到知秋，无数个分开的契机里藏着无数个珍视的理由。可现在我和她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也许自季夏之后除了晚风，再也碰不到关于她的浪漫。

　　还记得小狗女人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中留言道：“虽然我们没有偶像剧里那种轰轰烈烈的相遇，没有谁对谁的一见钟情，但是我还是更相信细水长流的爱才能见人心，我想陪你久一点……”

　　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共度此生。高中时你总是回头和我对视，可你没发现，我每次脑袋都向前靠得更近了些，这样看你，风歇息时，双眸只装得下张玮轩一人；风催促时，一步一步推着我缩短和你的距离，和你那绛唇的距离。

　　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你有点漂亮，懂事；而有个男生喜欢你，是因为看到你哭了，明白你内心的自尊，理解你所受的委屈，他想提着小灯，坐在你的身边，把肩膀和糖果都给你。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你不仅给了他爱人的权利，更赋予了他被爱的权利。

　　“你能为她做什么？”

　　不知何时起男人手里出现一张照片，背面赫然印着一行近来高频率出现的名称——故里系统。这不禁让人心生疑惑：未来的自己究竟和故里有什么关系，甚至连过去的自己都避之不谈。

　　我接过照片使其反转过来，它的材质与寻常店铺用的大致相同，可照片里面的人换谁也想不到，竟是那个我最为熟悉的女生。

　　她正乖乖坐在房间里，屏幕里播放着柯南的动画，一旁摆放夜宵，悠哉悠哉地看着微信聊天。高中时相较于她每天晚上九点回家不吃饭，我还是更喜欢她有胃口的时候，起码吃东西可以让人开心，我也为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好她而惭愧。

　　薄薄的相片一角由风扶摇而上，根据先前了解，故里公司为实行“限定区域内的超高清信息获取计划”，通过出动大量无人机对整个天津进行精密测量。

　　被拍摄的人，所处时间空间坐标将记录到七年后的量子储存设备中，以此建立模拟虚构的里世界。

　　“在脸谱人发挥抹除能力前，我利用‘故里’无人机对她进行了转移，但进入照片的人都会遗忘原世界的记忆，以新身份生活在照片中的平行世界，沉沦者将无法回到现实。”

　　那双眼睛总是清澈的，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她，才会这样觉得吧。

　　回想着先前进入记忆宫殿的方式，我果决地将照片置于眉心处，不久后周身磁场发生变化，人突然瘫倒在地失去意识，生活在里世界的记忆也一点点丢失，停留时间过长也将化作照片的一部分，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