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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狗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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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姐,今日的第一堂课我们就先学礼仪。”
顾昭云话音刚落袅袅瞬间就明白顾昭云的意思,无非就是姿势太差,会给夫子丢脸嘛。
袅袅撅了噘嘴,但是我也没学过这个,都是第一次。
季袅袅一边心里暗戳戳想着,一边又做出了自己思考时标志性的小动作。
点地。
顾昭云摆放着桌案上的书卷,将她的小动作一览无余,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不想学?”
他问及至此又顿了顿,眉头紧蹙,露出来犯难的表情,紧接着顾昭云又说道。
“但是,在我这一众学生里可只有你不会了,袅袅是打算做倒数吗?”
什么?袅……袅?
这夫子怎么随便叫人小名啊?
袅袅的脸霎时间又泛红了。
这一长串的话进到季袅袅的耳中竟然只剩下两个字。
季袅袅咽了咽口水,悄悄的斜眼瞄了眼夫子,看着那如月一般皎洁端庄的人儿心里狂念,
罪过罪过,佛主啊,宽恕我吧,这不是我能抵挡住的啊!!
“夫子,那今日我们就先回家了?”
一个孩童从季袅袅身旁走了出来,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小男孩。
顾昭云:“好,庭束,回家路上小心。”
季袅袅:“庭束是?”
顾昭云:“是他小字。”
季袅袅沉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一丝旖旎也不敢有了,所以夫子是……以小字称呼我们吗?
袅袅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扭扭捏捏一会儿还是问道:“夫子,为何叫我袅袅……”
顾昭云愣了愣,猛然间才发觉自己无意间竟叫了季小姐的闺名,这可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啊,顾昭云心里叹了口气。
没听到先生回答的袅袅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慌张,难道她把夫子问住了?夫子答不出来不会罚我吧?她是不是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天马行空的疑惑一个接一个从袅袅的小脑瓜子里蹦出来,越想越离谱,就在季袅袅想到夫子害羞不敢回答这样的想法时,顾昭云咳嗽一声,荒诞的想法这才戛然而止。
顾昭云:“咳,夫子刚刚是嘴瓢了,不知如何称呼季小姐呢?”
顾昭云继续说道:“叫闺名的话怕是会有损季小姐声誉。”
季袅袅:“夫子,袅袅不是闺名,可唤,如今是夫子学生这样叫着倒也合情合理。”
季袅袅把梯子放在顾昭云脚下了,若不接下去如何对得起季小姐的这把梯子呢?
他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在两人交谈的片刻时间,季袅袅身旁的小孩行了标准的礼节便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回家了。
袅袅隔的很远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今天去买桂花糕?”
“不行,今天没钱了。”
“阿贵,你怎么每次都先花完啊,节省节省啊,到时候一起去吃大餐。”
顾昭云笑着拜别了自己的每个学生,再回过头看着她。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顾昭云刹那间便明白了,她是羡慕了啊。
他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语气温柔的问道:“袅袅是羡慕了吗?”
季袅袅没有回答顾昭云的问题,她只是眼神呆呆的看着地面。
“袅袅,抬头看着我,”
随着夫子的话,季袅袅的脸慢慢移向顾昭云的方向。
顾昭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怎的青袖衫下的那双手竟然想摸摸眼前小姑娘的头,乌黑亮丽,相必很柔顺吧,他道:“袅袅,你以后也会有同行的伙伴,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不必羡慕,知道吗?”
顾昭云的话像一毛一样轻轻柔柔的飘过季袅袅的内心,不知怎的,竟慢慢的轻轻的被安抚了。
季袅袅看着顾昭云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沉,昏黄的夕阳笼罩了一整片天空,再不回去路上就危险了。
强盗,野兽等危机可都藏在黑夜里。
顾昭云看着天边的那抹彩霞缓缓被黑夜笼罩,交替中一半是危险一半是惊羡。
“今日就先回家吧,明日卯时在来学堂,切忌迟到,迟到站一个时辰。”
顾昭云收拾着东西,背对着季袅袅说道。
“夫……夫子。”
季袅袅点着脚尖有些迟疑的喊出声。
“那个……我能……去夫子家里住吗?就今天一个晚上!明天我就去找旅店住!”
季袅袅一脸惊慌失措,生怕顾昭云误会,连连摆手。
更像小牙儿了呢,顾昭云看着袅袅的慌张不由自主的想到。
她的那双眸子和小牙儿一样清澈,挺好的。
顾夫子端庄的收拾着手上的书卷,季袅袅在一旁等着,良久,顾夫子的声音再次传入季袅袅的耳中。
悦耳动听,端的是仙人之姿,袅袅并没说错。
顾昭云站在门口喊道:“袅袅,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是……夫子!”
错错落落的影子坐落于茂林里,随着此起彼伏的行走声,季袅袅和顾昭云来到了灰色砖瓦垒上的房屋。
顾昭云率先进入房屋内,他一边推开屋子一边喊道:“娘!”
季袅袅紧随其后踏入房门,一切映入眼底,眼前的一幕季袅袅一辈子都忘不了。
灰色的泥瓦,无处下脚的泥土地,以及那张吱呀作响随时都可能坏掉的木床,那床被子好像缝缝补补不知多少次,薄的似乎抵御不了寒冷的冬天。
面对着这一切,那个人一脸坦然,好像一切都是习以为常,他收拾出家里唯一一张凳子,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在床上小声的呼唤她过去坐下。
季袅袅的动作僵硬极了,她的眼里心里是震撼与不忍,这样的生活真的能活吗?
她还以为那间学堂已经是最破旧的地方了。
“季小姐是阿渊的贵客啊,这是凳子,快坐下。”那个女人苍白的脸在灯火的映衬下更白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袅袅努力的呶着自己的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那个女人在床上挣扎的想下来招呼季袅袅,季袅袅僵硬的身体瞬间扑向了她。
只见她颤颤巍巍的吐出那几个字,“夫人不必起身,我这就坐下。”
“哎,好好好!”
她瘦的好似风都能吹跑她,季袅袅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和她交谈了许久,顾昭云的身世像鱼儿一样浮出水面。
她说,昭云从小就没了爹,是她把年幼的昭云养大,昭云很孝顺,从不对她生气,昭云的学识渊博,以前夫子曾经断言他会入朝为官为国尽忠。
季袅袅仔仔细细的听着她的话,感觉就好像是在对新妇说自家儿子的好话一样……
嗯……怪怪的。
“那……为什么先生他还留在这个小地方呢?”
季袅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她的疑惑。
床上的女子顿住了,她蠕动着干涩苍白的嘴唇,过了好久,她扯着沙哑的喉咙说道:“季小姐能递给我一杯水吗?”
季袅袅点了点头走向了那个更为简陋的方向。
“饭快好了,把碗筷摆出去吧。”
袅袅听话的去拿那碗碗筷,临走时她问了一句,“先生,夫人的病能治吗?”
“风寒,能治。”
“好。”
其实顾昭云撒谎了,哪是什么风寒,是不治之症,准确来说,是有治无药而已。
一夜无眠,季袅袅尽管早早收拾自己,但还是在迟到边缘疯狂试探,掐着点儿和夫子一同踏进了学堂。
“夫子,早好。”
“好,坐下吧。”
季袅袅目不转睛的盯着书卷,聚精会神的上完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课放又是马不停蹄的奔走,无她,季袅袅就想帮帮那位夫人,顺便还夫子一个人情,感谢他的收留之恩。
她并非不知顾昭云的谎话,从小和药家世家打交道的她又怎会不了解那种病呢?
这种病并不棘手,棘手的是药的取材。
如今的皇帝在某一天脑子抽风了下达诏书,诏书宽宽大大但上面实际上只有几个大字,此类药品归属皇室,除特殊官员而外不得任用。
此诏一出开始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因为平民百姓只要不得哪种病压根用不到这味药。
可偏偏,偏偏夫子的母亲就是那种病,药本无价,可世人给它订了价。
千金难求的药没几人能拿到,但仅限于普通百姓,而恰逢季袅袅的发小姿娘出生医药世家,故此,必能拿到。
伴随着西街越来越近,季袅袅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月牙儿一样。
可没等季袅袅走进西街大门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如霹雳弦惊,震耳欲聋。
炸的人生疼。
“快去看热闹,那个破学堂被砸了!”
“谁啊,谁啊?”
“就是那个破烂学堂啊,东南方的那个。”
“咦……那个穷巷子吗?教书先生是瘸子那个?”
瘸……瘸子?
从身旁擦身不知多少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玩味,他们不觉得学堂被砸很奇怪,因为被砸的又不是他们自己。
季袅袅的心如冰封一般,她越听越觉得像顾昭云,顾不得其他想法了,一个转身立刻往学堂的方向跑去,但她也恰好没看见自己身后的人。
小姑娘的手就只差一秒就能碰到季袅袅的后背,但架不住人潮拥挤,一眨眼功夫季袅袅就消失了。
‘袅袅’二字在嘴边绕了半圈又被姿娘咽下了,云姿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后脑勺在面前晃晃悠悠的,以前这条街也没这么多人啊。
姿娘皱起眉头。
不过人多不正好映照了有热闹事发生吗?姿娘最喜欢看热闹了,去瞧一瞧也无妨。
说时迟那时快,姿娘道:“清儿,我们也去瞧瞧。”
清儿也满脸好奇,刚想答应下一秒像是想起什么又面露难色:“可是……小姐,少爷还在家等着您呢。”
云姿可是任性的主儿,想做什么就得立刻做不然那天遗憾了怎么办,她可不管哥哥等不等,迈步很豪爽,大步流星直冲东南街。
“那就让他等着,我们走!”
当季袅袅赶到时,砸学堂行动已经进行一半了,学堂内的书生早早的就被顾昭云赶出学堂了,现留顾昭云一人在门外与那些人对峙,没有人上前阻拦,大家都当这只是一场乐子。
闲言碎语像石头一样一个一个蹦进了季袅袅的脑子里。
畜生。
他们砸门时学生们还在学堂内上课,若不是顾昭云早早疏散,或许孩子们也会被误伤到。
季袅袅捏紧了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她现在不管对方什么身份,背后靠山是谁,又是谁的走狗,只是想让对方尝一尝拳头的滋味。
淑女?去她娘的。
双手随时准备出击,却在下一秒被另一双手拉扯住,季袅袅暴脾气上来了,刚想回头骂人,谁敢有胆子拉本小姐?
温润的嗓音在她未出声之前先传出,“袅袅,别动怒。”
面前出现的人让季袅袅眨了眨眼睛,是多久没见过了呢?三年吧?
“卿哥?”
那人听到这声称呼笑了,应了声。
“我…”
云卿:“我帮你。”
说完他向两方对峙的方向走去,与对方交谈中显得游刃有余,看来这三年里云卿又成长了许多,变得越来越优秀,好像又离我更远了。
黎城第一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听说现在已经成了知县,这次回家估计是来报好消息的吧。
云卿处理的很快,不过一会儿,那人落荒而逃,但或许是不甘心,逃跑之时还放下狠话。
“你等着,不过是一个穷书生还敢招惹我家少爷,今日有贵人帮你,明日呢?还不是一服下贱样。”
“我呸。”
他吐了一滩口水,季袅袅的手又开始痒痒了,不过云卿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的人,他笑了笑,然后温和的吩咐着手下。
“真晦气,当初怎么没打死他。”
“净是惹麻烦,扫把星。”
这些话不是那群人说的,季袅袅一扭头,一眼便看见了身后的那群人。
他们一个个面露险恶,恨不得把眼前的青年吃进肚子里,但不只是他们在说,周围的所有人都对这个青年抱着巨大的恶意。
季袅袅的心突然慌了一下,她的手心里冒出热汗,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她好像长了一张哑巴嘴,竟然没法说出一句反驳的字眼。
好难听,要窒息了。
就像溺水的猫一样无法呼吸。
听着听着眼泪不知怎的竟然从眼眶里流下来了,季袅袅抬手擦干眼泪,她开口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一般,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另一道响亮的清脆的男声异口同声。
“别说了。”
“闭嘴。”
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从人群里挤出,他一脸愤愤的神情。
起初季袅袅还满怀不解,不过下一秒这份疑惑被他瞬间解开。
他举起手一个一个点着面前的人。
“李婶,云哥给你送过鸡蛋。”
“王姨,你儿子的李府小厮工作是云哥找的。”
“邱叔,那年冬天你的被褥可是云哥给你送的,否则你根本熬不过那个冬天。”
……
每说一句青年的眼眶就泛红一点,季袅袅的心也就跟着颤抖三分。
她抬头看向门口的青年,他低着头不说话,缄默不言好像也就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