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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滚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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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要是恼起来,反倒坐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于是叶尘压着情绪,只轻声说了句“无聊”。
“他姓木。”木驰解释起来,声音里是难得的心虚,接着说:“是我亲哥。”
…亲哥?
这倒是叫叶尘没料到。
不过,这样一来,就说通了为何渡恶能先伤了人,又救了人。木驰这哥哥,许是渡恶的旧相识,渡恶见他被人威胁,先伤了拿剑指他的人,可回了庙门,他又求了渡恶出来救他弟弟。
可坊间都说,木府少主是独子,所以才格外金贵。
哪里冒出来一个亲哥?
且还是一个杀手?所以才没人听过?
这里头,没有一件是容易解释的,于是叶尘轻声“哦”了一下,就没再问旁的。
木驰见叶尘一言不发,问道:“哥哥以为我扯谎嘛,怎么什么都不问?”
叶尘终于抬眼看他:“他没杀我家人,我平白无故刺了他一剑,我得去赔罪,顺便得问他认不认识他天衣阁里头,为若兰所用的同僚。旁的,若是与我报仇无关,那我不用知道,少主若愿意说,我就听着。要是不那么想说,这汤应该差不多好了,不酸,少主尝尝?”
说着,盛了一小碗出来,递了上来。
情绪是藏得真好。
木驰接过碗来,顿了片刻,松了一口气说:“这账没算完,确实没那么想说。”他尝了口汤,又抬眼看向叶尘,说:“该补身子的人不是我,哥哥要不要尝尝…”
叶尘摇头,道:“我不吃荤。习惯沾上了,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改不掉了,也懒得改。”说着,皱了眉头,问木驰:“渡恶前辈跟我说了天衣阁,却没提那体内的孩童。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蛊虫?”
木驰支起身来,放下碗,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才是哥哥的福气。”他看着叶尘还是一脸严肃,接着道:
“孩童是个阴儿,是用来操纵天衣阁杀手的身体,操纵者需喝下小儿血液,这样可以做到知行合一,操纵者想什么,杀手就即刻能执行,省去了雇凶杀人之间许多琐事。杀手解咒之前,完全没有自我意识,解咒之后,也不一定能恢复。”
叶尘问道:“如何能解?”
“不太好办。”木驰轻皱了眉头,将瓦罐移开了火上,倒了水,自己洗干净手,又半躺下来,曲了一条腿,将受伤的手搭在狐狼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沙子上,整个人斜了过来,接着说:“一旦成功解咒,阴儿就会想要冲出身体,会在身体里移动,寻找出口,到哪里都会啃食。小儿一旦破体而出,或是死在宿主体内,那宿主会跟着死。而小儿若是破体,那他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会被他选定为下一个宿主。”
怪不得木驰和那阴儿对峙的时候,手里的力气那样难把握,他既不能放阴儿出来,也不能让这阴儿死在他哥体内。
他还得眼睁睁看着蛊虫,安然无恙地霸占他哥的身体,却束手无策。
叶尘脑海中,闪过他俩其中之一成为那阴儿新宿主的画面,一阵干呕就翻了起来。
木驰从背后扶着他肩膀,说:“说了不该和哥哥说的,你看。”
叶尘缓了一会儿,还欲道歉,却只觉得苍白无力,思虑片刻,又道:“究竟是谁发明了这样恶毒的蛊虫?这不算邪咒吗?”
木驰摇摇头,回道:“自然是邪咒,是原先白泽门主手下的一个女巫发明的,天衣阁只学了些皮毛,就这样狠毒,好在那女巫已经跟着白泽门主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的门派之中,唯若兰一家敢用天衣阁。下次见到他们,得好生聊一聊。从前只能当公事来问,如今多了哥…多了木倾,这便可当是私事来了了。哎……”
叶尘说:“杀手还要这样明目张胆地统一制服和灵力?不应该越隐秘越好吗?”
“叫嚣呗,就像有些杀人犯一定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一样。”木驰长叹了一口气,说:“再说,就更复杂了,下次吧。”
他拉上了叶尘的手,想凑近一些。
可狐狼一直蹭着木驰的小腿,死乞白赖地隔在两人之间。
它还一脸的讨好模样,时不时朝木驰笑一下。
木驰回瞪了它,拽起大白毛尾巴,不由分说就把它拖甩到了两人身后去。
这粗鲁的动作,野物似是觉得自己好委屈,低声呜吼起来。这声音听着可怜,叶尘转身过来,这叫木驰火更大了,挑了一边的眉毛,在野物周围,又圈了个结界,不许它出来。
狐狼看着自己原来悠闲打盹的地盘,被人抢了,自己只能待在这远离火堆的寒冷里面,于是幽怨地朝叶尘看去。
叶尘回望它,轻声道:“别看我,我也打不过他。”说着,就躲开了这眼神。
没了障碍,木驰终于能凑过来了,他道:“原还以为哥哥在星空下生了堆篝火,是要怎么哄我呢,却问了我这么久的正事,还一声不吭地自己吃了顿无名醋,也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伤患啊,哥哥怎么舍得?”
叶尘顺着他的话,抬头望去。
新月。
新月?
叶尘突然想起什么,朝木驰问:“今天什么日子了?都新月了?”
木驰见他躲开话题,有些不乐意地答道:“初二了哥哥,哎...连日子都记不得,也难怪记不得我的好,健忘老人还一个人住,多危险啊,所以哥哥还是跟我回….”
叶尘打断了他的浑话,说:“半月前月圆的时候,鬼将军在哪里?”
怎么越扯越远了。木驰坐起来,没好气地说:“上月我少巡了一次街,月圆时,还在柴达…所以那时还没控制住鬼将军。”说着,又靠回了叶尘肩膀上,头发蹭着叶尘的侧颈,接着道:
“其实呢,我连夜回一次川中,巡完街,隔天再回来,也不是不行,可哥哥知道我为什么没回吗?
我要找人啊。我好辛苦啊,白天泡在尸堆里,晚上往野林子里寻人,我一个多月都没怎么睡,我…..”说到一半,木驰发觉自己撒娇完全没人要理,抬头一看,只见叶尘若有所思,一副心思全不在自己身上的模样,这话也说不下去了。
半晌,叶尘说道:“那我又错了,我怎么总错。”
“哎…”木驰跟着他,一起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也是啊,怎么总错...都没人要理我,收了伤也没人要管我......”
这好一通的抱怨,叶尘回过头来安慰他,捋了一下他扎在马尾里的小细辫子,心思却还是在别处,说:“少主啊,所以闹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咱俩怎么就从你的听雪堂,被扔到柴达去了吗?到底有没有咒戒之人,月圆进笼这回事啊?”
木驰看着他,不想答话,把自己头发从叶尘手里抽出来,生气了:“抓我小辫儿干嘛,不给玩儿。”
这样子,显得他更小了。
木驰的模样,和他年龄一样,处在交界的地方,是快要成熟的青涩。他本就生得十分英俊,两个年龄段的特色同时都带着,脸上的线条里是少年特有的清爽干净,肩膀却已经长开了,很是宽阔。
他侧脸此时正映着火光,显得眉眼更深邃俊朗,该是副稳重深沉的模样,但却非要撇着嘴,闹着脾气,叫这脸上又带了些孩子气。
叶尘闻言,望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抱着膝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小声说:“......好凶啊。”语气里还是甜糯味道,可木驰难得的冷着人,逼得叶尘挨过来,轻轻撞了一下木驰肩膀,问:“真恼啊?”
木驰不看人,却还是舍不得不跟人说话,于是毫无感情地回答起叶尘之前的问题:“问了人,确实是有戴咒戒之人,在月圆之日入笼的事情,频率各不相同,私底下叫人去查了,得等着。”
“哦...”叶尘小声答应着,亡羊补牢地说着回头话:“少主怎么一个月都没睡好呢?做了什么,寻了谁啊?”
木驰闻言,轻哼了一声,嗔道:“晚了,不想说了。”
叶尘点点头,移开吃食,起身,说道:“行吧,那就不说了。”又捧起边上的水壶,浇灭了篝火,轻声道:“走吧,没睡好,那就今夜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一盆水浇下去,灭的不只是火,还有边上蔫了的人,站着不走,嚷起来:“这就结束了?你审完我了,就结束了?本少主是犯人,还是答疑的工具人啊?”
叶尘浅笑着,没理他,解了狐狼的结界,头也没回地往家里去了。
大高个的人,立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再没了其他招数,没这么委屈过,独自神伤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抬脚就跑,边跑边喊:“明天!赶路!赶路是要去哪里!同我一起回川中吗!”
他腿长步子大,跑得快,一路扬起飞沙。叶尘听着这步调跑至近处,却还不放慢速度,背上有些害怕,稍侧了首,瞄着这身后眉开眼笑的人。
木驰果真没打算停下,捉着叶尘手臂,绕来面前,跑得太快停不下来,揽着人嬉闹地转了两圈,弯腰,双臂托起叶尘的腿,就将整个人抱得老高,脚下还没停稳,把怀里人颠着了也不管。
叶尘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反应,被抱在了高处,他还非要转圈,沙地里又立不稳,害得叶尘两手慌乱,只能抓着他肩头的衣服,一下子惊出声来:“木驰!放我下来...”
木驰仰头望着叶尘,还是把人拥着:“好…放你...”他声音里全是急不可耐,手臂上没放开,只是稍微松了点力气,只够让怀里人往下滑,却没给任何多余的空间,这样一来,他只得紧贴着自己身子,挣扎不得。
还没待人站稳,木驰把着人侧颈,就吻住了薄唇。
他手里动作自然而然地环着细腰,用着力。他觉得这吻,每次一旦开始,后面的事情,他全都不由自主,完全失控。
只有沙地边缘,夜深人静,才可以让他这样肆无忌惮。
可这人是那样的冷,那样的瘦,瘦得木弛不知所措。
想捂热他,用自己的滚烫。
都想给他。
木驰这次吻得太狠,叶尘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揽断了,逃无可逃,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回应,只觉得腿软得站不稳,胡乱捉了木驰肩上的衣服,揽着他后颈。
狐狼原地缩成一圈,拿大毛尾巴挡了自己眼睛,时不时抬起脑袋来,偷看一会儿。
叶尘站不住了,木驰弯下腰来够他,怎么也不肯放,两人失了平衡,摔进了沙里,又恰巧是个坡,翻了两下,弄得叶尘头发耳朵都进了沙子,浑身凌乱不堪,想推开木驰,双手刚有一些动作,就被木驰压在沙上锁了起来。
木驰压着人,又怕他真恼了自己,吻得轻柔了起来,后颈凉凉的,让他渐渐停了下来。
叶尘得了喘息的空档,微睁了眼睛。
隔着眼里泛出来的水雾,他望见天空里没了星月,满天飞舞的,是细腻的小雪。
木驰也抬起头来,雪花融在他鼻尖。
这夜没有风,野云里头的雪片落得直,广阔的苍穹盖着无垠的荒原。
沙漠下雪了。这世界只剩他们了。
木驰抱起人,往回走:“…我要你,就现在,愿意吗。”
漫天雪花不知映着哪里的光源,泛出冥冥薄暮,既不属于黑夜,也算不上白昼。
叶尘靠在他怀里,连飘来脸上的雪粒,都觉得是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