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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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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能是谁。叶尘闻见熟悉的味道,赶忙低头,仿佛只要低着头,来人就看不见他。
可那红色身影不依不饶,往他们这里踱步过来,直到了面前,叶尘躲无可躲,只得吸气,收拾好自己脸色,一仰头,就见木驰一脸严肃,却是只盯着罗尹的脸上瞧,半分眼色都没分给叶尘。
“姑娘啊,”木驰开口,“你受伤了?”
罗尹已昏迷,一时无人答话。
“少….”叶尘刚想说话,却见木驰一手捉上罗尹的肩膀,从叶尘怀里不由分说地把人拽了起来,一边又喝道:“来人!”
跟在少主不远处的木府弟子应声前来,木驰还是一只手,动作粗糙地把个姑娘家推出去,“有人受伤了,带下去,治好。”
待旁人退下,叶尘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向木驰弯腰行礼:“少主。”
木驰顿了好一会儿,转身,稍眯着眼睛,看向叶尘,声音冷着,带着些讽刺:“哦...原来尘哥哥还记得我呢?嗯?”
这火气怎么这么旺。叶尘讨好着道:“少主…本就是叫人过目不忘的人物,自然记得。”
“过目不忘?”木驰朝他逼过来,“叫人不敢忘的人,是你才对吧?”
叶尘不敢答话。
木驰贴来他面前,问道:“你这一个多月来,想过我一次吗?”
还没到一个月吧,叶尘心道,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木驰接着说:“可我想你。每天都想。”
叶尘不知道声音还能带着温度,八个字烫进了自己耳朵里。
这回可能是真闯祸了。
木驰似是看不见叶尘的心虚,探了下叶尘冰凉的手,把自己红色氅衣解下,给他披上。
这衣服重,裹在身上叫人觉得踏实。
上面还带着木驰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烟,阳光。天边的云。叶尘贪婪着,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
这些天,他太忙了,记不清自己是不是想念过了。
木驰双手托出灵力照了他周身的伤,又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在林子里寻到了血迹,是你…”查到左肩的时候,木驰想说的话跟他手上动作一下子都定住了。
灵脉断在了肩头,皮下伤口之处成黑色,早已坏死。木驰再往下看,又见到整条手臂的骨头上细密的裂缝,虽已被灌上了异样的灵力,却是一路到指尖,全都碎过了。
叶尘跟看大夫似的,乖巧着不敢动,抬眼又看木驰一脸的担忧,拢了拢刚披上的氅衣。
“你别怕,总有办法的。”木驰说着安慰人的话,面上却是锁着眉头,接着问道:“谁做的?黑衣人?”
灵脉断了好些天了,能有什么办法。叶尘只觉得这年纪小的人,也许就是爱说大话,朝他笑了一下,没往心里去,说:“我自己拔的。鬼将军尚能动弹,少主不用看着?”
木驰摇头,“他进罐里了,剩下的有师兄在呢,羽山江前辈也在,用不着我。”
叶尘接着道:“客栈里还有人,得去放出来。”
木驰眼神微动,说:“你想支开我?这么不乐意见着我?”
“岂敢,”叶尘强装镇定,“是想请少主与我同去。”
晨雾浓了。
幻境破得离客栈不远,叶尘拢着氅衣,只觉得走了好久,开口打破沉默:“小雄所害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木驰不解:“小雄?”
“就是方才被鬼将军搓碎的那个怨灵,包括那日草垛...”叶尘说到一半,又停了。
木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倒是严肃:“草垛如何,接着说。”
这话倒像是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叶尘松了口气,又明知故问道:“这所有的尸体,到底哪里相同?”
木驰跟在他身后,说:“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有兴趣了?”
叶尘摇摇头,“也不是有兴趣,我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瘟神看上了。”
“他要杀你?”木驰抬高了声音。
叶尘点头,不作声,脸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仿佛自己没有在怨灵幻境里听见小雄的故事,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怨灵看上。
木驰若有所思道:“唉…想来,他许是嫉恶如仇,看不得有人欺负纯情小少主吧。”
怎么又扯回来了,这到底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氅衣衣领是圈白色的狼毛,叶尘把头埋着,只剩下双眼睛,留在外面,嘟囔:“......那也罪不至死吧?”
木驰目视前方,摇头,“...那得看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偶尔念起,和茶饭不思,这中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就是后者。”
叶尘觉得自己脸有点烫,道:“我的错,小少主,我的错,当晚我的现世报不就来了嘛,我手到现在都没好全呢,”说着,又伸出自己虎口,“你看,还有新伤。”
木驰借着月光,认出了叶尘虎口的伤,说:“行云观李朝阳?”
叶尘点点头。
“怎么就碰上行云观的人了。”木驰不知是不是随口问的,叫叶尘眼神躲闪了一下,没回答。
此情此景,叶尘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眼珠转了一下,问道:“少主,你那日说,这次围剿的过程,你本来就想查?行云观的人就在客栈里面,寻来了,少主可以自己问。”
木驰点头,回看着叶尘,语气依旧严肃:“是,要查。不过呢,”他说着,又凑过来,道:“那晚,我还说了别的,比如,要哥哥补给我,哥哥怎么就不记得了?”
见叶尘不回答,还加快了脚步,木驰追在后面,道:“还有啊,哥哥刚才是什么意思呢?跟我亲那一下,怎么变成是要遭报应的事情了?”
这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吗!叶尘心想,却不敢朝木驰吼,只能憋着。
叶尘觉得这一路太远,走得天都要亮了,才终于回到了客栈门口。
他一跃而入,上了二楼,见张嫂还倒在原地,赶忙上前,扶起人。
木驰看见了行云观观主和这满地横七竖八的弟子,回看了叶尘一眼,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张嫂才醒来,见是叶尘在她面前,眼泪掉下来,伏在他肩头,道:“小尘啊...还好啊,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叶尘侧首朝木驰那里瞥了一眼,想扶起张嫂,去偏僻的地方再说话。
起身之际,却发现他们周围被罩上了一层结界。
叶尘回头,发觉是木驰给他们打了隐身结界。木驰自己进了行云观弟子的房间,又朝叶尘看了一眼,才将房门关上了。
结界之内的声音传不出去,叶尘便安心地朝张嫂问起话来:“张嫂,您...儿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张嫂面露震惊,道:“你......是栖虎说的?”
叶尘摇摇头,老实道:“我猜的。”
张嫂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没人敢救一个身戴邪咒的人,除非她能想起自己的至亲,一个兴许也是肩头受伤,至今生死未卜,有可能流落街头的人。
在张嫂眼里,也许自己救了叶尘,就也会有人救她儿子。
只可怜张嫂,还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叶尘正盘算着该怎么问她话,才能让她一直猜不到。好一会儿,他开口:“张嫂,你同你们掌柜的...”
“啊!!!”张嫂突然双手抱头地喊起来,“别提他!别提他!小尘,别提他!”
叶尘扶着她肩膀,在她背上宽慰着。一个普通人,突然知道自己每日相处的老板是个怨灵,定然会受不了。
叶尘谋定了思虑,决定不再询问了。他扶着张嫂,掀开结界,见木驰房门还锁着,便送了张嫂下楼。
一出客栈,叶尘就看见陈大哥等在门外,一脸的着急。
“诶!小鬼!”陈栖虎见着他,赶忙过来,说:“哎呀!怎么回事啊?”
叶尘有些心虚着,只道:“里面还有些情况,张嫂吓着了,陈大哥还是快带她回去吧。”
他望着两人互相搀扶,渐渐远去的背影,抿了下嘴唇,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可给他难受的时间不多,因为木府一行人也打听着消息赶到了客栈,必然是要清点客栈内是否还有受伤的人。
楼上还有行云观的人躺着。
李朝阳还在那儿呢,若是被青出发现,一定会叫叶尘吃不了兜着走。
叶尘转身,想再上楼,仓促之间,还是让青出叫住了。
“叶兄,回来了啊。”青出边走边招呼着,朝叶尘身上的红色氅衣打量着。
叶尘只觉得青出这声“回来”听着阴阳怪气,还是朝他行礼,说:“赵公子,我赶路,正好路过。”
青出虽是一脸的疲惫,还是笑起来:“哦,赶路。”顿了一会儿,青出又道:“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在册逃犯?州安五郡哪里是你可以随意出入的?”
这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叶尘反倒也松了一口气,说:“我是逃,还是被偷放出来,赵公子是真想追究吗?”
他抬眼看着青出,原先假装客气的笑容一扫而光,露出一脸阴戾,说:“若是有人要问我究竟是怎么出的木府,我这样老实的一个人,万一不小心说了真话,让人拿捏了木府的把柄,这叫我良心上怎么过得去,怎么对得起少主和赵公子这几日对我的恩情?”
青出听着他一通话,气焰更旺了:“我问你一句,你有这么多话等着我?这还叫老实?出逃就是出逃,真当有人会信你一个余孽的话?”
叶尘稍眯了眼睛,凑近了说:“一个池子里飘着,谁比谁干净呢?”
这话听得青出背上发凉,怒道:“我还料你有多大的觉悟?晗舟不在,你这尾巴就翘出来了?”
叶尘回道:“要我好好做人,这话里话外却又总不把我当人,装腔作势的究竟是谁呢,赵公子?”
青出确实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好手,一时气急了:“真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嘛,我......”
叶尘不等青出说完,扭了头就走了。
没礼貌,总好过叫青出和李朝阳当面对质。
“你给我站住!”青出在身后喝道,追着叶尘上了楼梯,却见叶尘立在楼梯口,确实应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