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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烽火起1 ...

  •   晋萧边境,嘉陵关。
      这里原本是最繁华的几处渡口,往北隔着离水就是萧国,军事、经济地位十分重要,碍于突然紧张的局势,街上来往的客商寥寥无几,原本繁华的街道落寞了很多,客寨酒驾家的楼上搞搞挑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扬起,泛着波浪的涟漪。
      酒家的老板娘拿着簸箕,弯腰扫着门前的尘土,店里生意不好,她为了省钱,把伙计们都辞退了,这样的粗活都得自己干。
      “也不知道那个死鬼去哪里鬼混了?呸,真是欠他的,看他回来…”
      她话未说完,一只箭矢擦着她的面颊插在地上 ,老板娘僵直身子,像木偶一样缓缓扭过头看向街道的对面。
      那里,一队队铁甲兵骑着黑色的骏马呼啸而来,再远的天边隐隐燃起火光。
      “杀人啦,不对—萧国进攻啦—”
      老板娘嘶声裂肺的喊声淹没在烽烟里。
      …
      嘉陵关遭遇敌袭,斥候飞快的奔到主帅大营,上报了这一消息。
      主帅的营帐内,众人一惊,薛孙弘压住吃惊的人,飞快的应对。
      …
      层层谍报上报到京城,立刻在早朝上掀起惊涛骇浪,江太后,皇帝和江丞相争吵纷纷…
      局势一触即发。
      天乐十四年,萧朝撕毁条约,进攻嘉陵关,三军主帅薛孙弘迎战,收回离水十二城,萧国皇帝萧鹤狸率领十万铁骑,两军于贺水僵持不下,危急关头,晋朝皇帝元仲凌御驾亲征,晋朝军队士气大增,萧朝战败…
      天乐十四年的夏季,京城里没有了以往那样炎热而又欢快的气氛,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贵族都紧紧闭着门扉,一切宴饮和歌舞活动都停了下来,将最大的人力物力支援前线。
      战争虽然大,但距离京城还是很遥远,众人畏惧战争,但也想象不出战争的残酷,照旧吃着自家的一日三餐,只有那些亲身经历的人们或者家里有人出征的人们才日日夜夜担忧的不敢闭眼。
      宫里,上书房的课程照常进行,一群贵族子弟正兴奋又担忧的谈论着前线的战况,他们都是大晋顶级的世家子,能接触到的信息自然更广泛灵活。
      “听说皇上亲征后,我们大晋连续攻下了两座关键城池,现在已经渡过贺水了”
      “皇上都不怕前线的战火吗?”
      “你说什么呢,那可是皇上”
      “咱们大晋总算是打赢了一场痛痛快快的仗”
      ……
      “薛将军真厉害啊,还有孙副将,他一枪挑下萧朝皇帝的亲信李程彬”
      薛月烈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
      元季棠没参与讨论,默默的在一旁倾听,她一个傀儡太子,年纪又小,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智囊团,能接触的信息都不如这些世家子弟。
      只是…元季棠不安的看向窗外,这场仗打得稀奇啊,萧朝的皇帝刚上位,这时候不应该忙着擦屁股吗?而且萧朝连年天灾,怎么还有余力撕毁条约发动战争?有谁在暗中支持吗?可当世哪还有组织能影响这样两个庞然大物。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又拉回了她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的思绪,元季棠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江泽白,娴姑姑是不是也去了前线?”
      “没有”江泽白简短的回答,他今日话格外的少,也没参与这种讨论,元季棠挑眉,稀奇,他不是一向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吗?
      “娴姑姑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元季棠压低了声音,元仲娴一个半月前生下了一个女孩子,当时她还跟着和满月酒去了。
      江泽白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元季棠略一思索,察觉出了元仲娴对这场战争隐秘的态度,她也不希望打起来吗?
      众人对战争的讨论热火朝天,小孩子不知事,总觉得被欺负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找回场子,但大人嘛,元季棠托腮,悠悠的想,有时候还不如小孩子。
      …
      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五个月,从夏天打到深秋。
      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有好有坏,好的居多,受战争影响,京城的物价飞涨,朝廷呼吁节衣缩食支援前线,连带着宫里的用度也紧张些,元季棠今年没能吃上岭南进贡的贵妃荔枝,也少做了几件白玉蚕丝衣裳。
      上书房里,主和派的孩子都低调起来,连江泽白都没有往常那样眉目飞扬,一群武将世家子弟则相反,头抬得更高,走路带风,他们不断的交流着前线的消息,自成一派,旁人羡慕嫉妒恨的跟着听几句,附和两声。
      这个夏天莫名其妙的比往常热很多,上书房里放着的那几块冰就是个摆设,元季棠热的白日昏昏欲睡,白天睡饱了晚上反而来精神,这样昼夜颠倒的后果就是眼下大大的黑眼圈和止不住的哈欠。
      齐折弦看着她无精打采的脸,默默递过去自己的课业。
      很好,作业侠!
      元季棠默契的接过来,在心里给他点赞。
      江泽白见她熟练的抄作业行为,鄙视的目光扫过她俩。
      元季棠熟视无睹,糊弄着写了几句就算交差。
      烦,元季棠啪的一声放下笔,叹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真烦啊,日复一日,天气如此美好,我却在这坐牢…
      日子平静也无趣,不知不觉来到深秋。
      邓俞如今管着元季棠的衣食住行,他素来心细,面面俱到,天气还没冷下来就指挥宫人翻出夹袄。
      “终于打完了”元季棠手里夹着一只四喜丸子,感慨道。
      邓俞道,“咱们大晋,终于打胜了”萧国是马背上的国家,大晋和萧国作战一向是屡战屡败,大晋对萧国的畏惧简直深入骨髓,连邓俞都觉得这场战争胜利的不可思议,他一向沉沉的脸色都亮了几分。
      元季棠不是纯正的大晋人,自然不知道这种宛如奇迹的震惊,她只是感慨这场战争的不容易,以及…元季棠默默的想,战争从来和政治分不开,主战派的皇帝的胜利对应的是主和派江太后的退让,而她,一个皇帝向太后妥协的傀儡太子,在太后的势力衰退的情况下,又能在东宫呆几年呢?
      四喜丸子不知不觉凉了,元季棠呆愣着,眉目中流露出些许忧愁。
      邓俞注意到了元季棠不合时宜的忧愁 ,忽然转身离开,没多久回来掏出一个桃木食盒,上面刻着两个胖娃娃的木雕,木盒做工不算精致,但胜在新颖。
      “殿下,您打开看看”
      因为皇后的缘故,丽妃怕给元季棠惹麻烦,现在很少送东西过来。这个盒子的质地也不像丽妃的手笔。
      元季棠好奇的打开木盒,盒子里是一个小巧的九连环,玉质晶莹剔透,里面却有丝丝缕缕的红痕,元季棠不清楚这是什么玉雕刻而成,却也知道一定很珍贵—不一定是俗世意义上的珍贵,从九连环那温润的手感上就能看出主人的爱惜。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殿下心里烦闷,可以打发时间疏解心情。”邓俞解释道,又像什么都没解释。
      元季棠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邓俞没有缩回去,“殿下是看不上这玩意吗?那臣回去就砸了”
      “你又多想了”元季棠没好气,“我不喜欢这样打发自己,你陪我说说话吧”
      “您想听什么?”邓俞问。
      “就说说…”元季棠一时卡壳,眼珠滴溜溜一转,“就说说你吧”
      “臣啊,臣有些乏味,您可别听着听着听烦了”邓俞笑笑,“臣生在京城,家里勉强温饱,一晃长到现在还没出过这地儿,小时候还读过几本书,入宫后就全都荒废了,之后臣在慎刑司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沾点,这就不说了,省的污了殿下的耳朵…”
      “邓俞,你喜欢赌球吗?”元季棠突然问道。
      邓俞摇头,“臣没碰过,倒是见宫里其他人玩过”
      “那你为什么用命为赌?”元季棠轻轻问道,“东宫,从来不是个好选择”
      邓俞沉默一会,“殿下,臣有一个很完美的回答,但现在,我想说另一个”
      “因为殿下值得”
      邓俞想起他第一次见元季棠的时候,他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这位寂寂无名的皇女,那时他本想将宝压在二皇子身上,对这趟任务公事公办,没什么想法。
      他却看到了一座热闹的不像宫里的宫殿,一个看似散漫却锐利的像撕破黑夜的光的殿下。
      “殿下,您不必惊慌,您还有时间慢慢长大,我相信,您必定是一位圣明的君主,众人臣服的帝王”
      元季棠尬笑,就是因为有你们,她才不敢随意造啊,要是她光棍一个,了无牵挂,天皇老子都不怕,可她背后还有丽妃,还有长春,还有许多依靠她的人,而这宫里,从来没有失败者的余地。
      想当个胸无大志的咸鱼怎么这么难!元季棠无声哀嚎,再一次抱怨便宜爹的抽风行为。
      见元季棠不说话,邓俞还以为她不信,补充道,“现在东宫的宫人,心里都很感激您,您专门找人教导他们医药知识,批出一处宫殿充作养病的地方,别的宫里,生病的宫人只能躺在药局等死…”
      这不是最基本的人权保障吗?元季棠知道在封建社会谈人权是不现实的,但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会尽力做她能做的。
      不过被人恭维的感觉真不错,元季棠浑身舒坦了不少,不再想虚无缥缈的未来。
      一个高大的穿着盔甲的男子带着侍卫匆匆进来,“殿下万安,太后娘娘让您速速去养心殿,不必换衣,马上过去,有我们护送您”他口音很重,不像京城人。
      元季棠一惊,和邓俞对视一眼,均是疑惑,什么情况?宫里怎么突然多出来了士兵?还有护送,难道她的处境很危险吗?
      一行人走的飞快,才出东宫,元季棠看着宫内突然多出来的禁卫军,察觉出来凝重的氛围。
      养心殿外,身着铁甲的卫兵静静的值守,他们手上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银光,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些铁甲的沟壑里不明显的暗红色痕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这是真正见过血的士军!
      邓俞被拦在殿外,那个男子带着元季棠进去。
      一进门,元季棠就惊呆了,内殿的龙床里里外外围了十几人,元仲娴、江太后、江丞相…放眼望去都是大晋顶尖的大佬。
      闻着内殿浓重的药味和里面夹杂的不太明显的血腥味,看着众人凝重肃穆的脸色,元季棠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元仲凌出事了!
      果不其然,躺在床上的元仲凌面色苍白,鼻息微弱,仿若死人。
      “陛下,太子来了”顺义轻轻唤醒元仲凌。
      吓我一跳,元季棠平复一下呼吸,还以为这便宜爹挂了呢。
      “你们都出去”元仲凌发出一道嘶哑的命令,很显然,这里的你们是指除元季棠以外的所有人。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一眨眼就走了个干净。
      “景阳,你知道为什么立你为太子吗?”
      “平衡”元季棠一顿,“还有战争”
      “我去后,你的母后,母妃怎么办?”
      “母后的事情不在我,而母妃,我会送母妃去江南的行宫,为您守灵祈福”
      元仲凌猛地咳嗽起来,力度大到像是想把内脏都刻出来。
      “不…不用管”他制止了元季棠想要上前的行为 “你就站在那里,江家你打算怎么办?太后如何待?”
      “皇祖母自然按照祖母的规矩,江家…江家永远不能妨碍皇权”
      元仲凌眼光锐利如刀,“你凭什么?”
      “凭你打下的这场胜利,凭我比你,比皇祖母活得久”元季棠面无惧色,坦坦荡荡。
      元仲凌哈哈大笑,“好,我儿—”
      他的动静太大,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露出里面的寝衣,那雪白的寝衣上,鲜红的血液满满渗透出来。
      “呃~父皇,您注意着点,要不我去喊太医?”元季棠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上前走一步。
      “停”元仲凌说道,“提醒你一下,你再上前三步,就会踩到我设计好的机关,到时候中了骨毒,恐怕会比我先走一步”
      他说的轻松,仿佛不是什么大事,元季棠脑袋一蒙,
      “您您您…您想对付谁?”她的思绪像闪电一样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吓得她脸色发白,“我?”
      她后退一步,重新刷新了对元仲凌的认知,
      “你疯了吗?你—”
      “我管生不管养,坦白说,真对你没什么感情”元仲凌笑眯眯,嘴里完全不是那回事。
      虽然我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但好歹…元季棠惊恐的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元仲凌说,“时间不多了,我简单说吧,我改主意了,我死之后,你将是这大晋名义上的主人,你配合太后,将季望逐出京城,我会给你皇室代代相传的暗卫和大晋在朝堂乃至天下的暗装人员名单,朝堂的大臣,千万不能让太后动薛家,其余的随便,至于湘妃—”他一顿,目光再也不是疯狂和戏谑,转换成一种幽幽的深沉 “随她的心意吧”
      元季棠一一应下来,别管皇帝爹刚才是什么想法,现在给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至于需要她做的承诺,呵,有个词叫做量力而行。
      “你去吧,把顺义单独喊进来”他一口气说完,声音低了很多。
      元季棠遥遥望了他一眼,不想和他有更多的交谈。
      她转身出去,一次都不回头,站在殿外,看着顺义和太后、元仲娴等人挨个进去,元季棠静静的站着,不发一言。
      邓俞也在外面候着,只不过和元季棠隔着人海。此时已经傍晚,外面汉白玉的台阶上值守的战士身影在朦胧的光里模糊起来,天边一行大雁飞过,很快消失不见,夕阳渐渐落下,
      一个时代就要落幕了,但就像太阳明天还会升起一样,另一个时代终会到来。
      邓俞遥望远方重重的宫墙,和宫墙上恒古不变的一方天空,突然 ,远方传来浑厚的钟声,夹杂着隐约的哭泣。
      皇帝驾崩了。
      天乐十四年,晋文帝亲征,旧伤复发,回宫不久身死,传位长女元季棠 ,年号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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