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琢瑾》Alilo

5、淮新

　　“一更天，英雄现……”

　　声音婉转悠扬，在一堆杂音中脱颖而出，十分吸引匪琢。

　　“淮水之花，难归家……”

　　遁入狭窄的小巷，钻进残缺的门窗，一段哼吟的结束，周围瞬间安静了些许。

　　北旭见匪琢的注意力有所转移，怕他对此地的情况不太适应，立即解释道：“恩公不必在意这些小曲儿，那女人每天晚上都会在那唱，只是谋些饭食罢。”

　　“这歌里面，唱的人……”

　　匪琢心里多多少少也是能猜到一点的，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北旭打断。

　　“是年少的族长。”他望向大门，眼里不知在渴望些什么。

　　这些年来，族长肉眼可见的变了很多，放开点说，他就好像换了个人，少年一夜白发挂鬓，眼里再也容不下这里任何一个比他强大之人。

　　北旭在这座庙内守了一百多年，每天都要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为中间的神像祈福，只是这阵子出了些事，没能像以往那样按部就班，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他挪了挪身子，示意于启将他抬到那尊神像的面前。

　　他心疼的摸了摸残缺的部位，心疼的接连叹气，随后伸出手，用仅剩的一丝妖力为其修复。

　　“你在干嘛！”匪琢慌忙叫到，他跑上去握住了北旭的胳膊，暂且阻止了他。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它！你知不知道，你将来都不一定能像以前那样自如地使用妖力！你现在就等于白白送死！”

　　于启一听这话，连忙挡在了北旭身前，他看着眼前嘴唇发白，动作迟缓的大哥，眼角不禁掉下了眼泪，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敬仰的大哥，竟会有今天这般下场。

　　北旭见着，抚摸了下他的头，冲着笑了一下，说道：“你自打被我遇见，做成傀儡后，就一心一意的帮我打理杂事，总想着要帮我点什么，但又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到位，歆儿被你保护的很好，我们任何一个人，到哪都是一家人。”

　　回头又朝着匪琢弯腰行了礼，“恩人，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将来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法术只是暂时缓和了他的痛苦，并不能让他永远安顺的消磨时间，神像肩上放着的的物品，原身皆都是些出生以来就资质较好的妖，他们在这里沉睡了许久，始终不愿睁眼，只是在梦里悲哀着、祈祷着，直至自己走向衰败，北旭也不例外。

　　“那盏琉璃呼夜灯，就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孩子化的，可怜的娃娃，还没经历过一次彻底的历练，就被活生生的祭献了。”

　　“还有那块击石响板，是东大哥的孩子……”

　　“还有那个……”

　　他将那些物品的名字以及生前是哪家的一一报了出来，内心悲愤难以掩盖。

　　匪琢摸了摸那尊神像，它被刻的生动威武，一副高大的身姿伫立在那儿，衣诀翩翩，手中拉着一把弓，臂膀上的肌肉十分有力，两指间握着的箭，悬在弓上未拉出，只是他的脸庞的一半被刻满了字，显得模糊不清，匪琢看着，恍惚中只觉得他好生的眼熟，但想遍了天界所有的神仙，也记不起来这是谁……

　　“这族长如此可恨！为何你们不联合起来反抗他？”匪琢转过头问道，一只手停留在了那尊像的腿上。

　　北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里的妖都崇拜他，信仰他，想方设法的取悦他……”

　　“他们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吧？！”

　　震惊之余，皎皎明月已被浊云悄然掩盖，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褪去，就连那女人的哼吟也戛然停止。

　　“我也怀疑，他……”

　　还没等北旭说完，周围一阵狂风大作，大门被破开，那染上黑红的烟雾瞬间被吹进屋内，带着些石子泥沙，刮到三人脸上，划开了一道道小口子。

　　匪琢被这风吹的手迅速收回，后退了几步，浓烟蔓延进他的鼻子，呛得他不断咳了好几声，他顿感不妙，将宽大的袖口挡于脸前捂住鼻口，大声喊道：“快保护好你大哥！”

　　随后唤出岁沣剑，道：“第一次用你砍这脏东西，你要忍耐的住啊！”

　　岁沣的剑体闪了几下白光，表示自己清楚。

　　只见匪琢拿着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这浊气便避开他向其他地方散去，他得以喘口气，一闪来到另外两人身旁。

　　他同时拍了一下二人的肩，“我这就带你们走！”

　　话音刚落，分散开的浊气竟重新聚在了一块，围成一团，里面伸出一只手臂，他留着黑色的血液，五指末端黝黑，“谁也别想走……”

　　匪琢来不及回头看，聚到一起的浊气越来越多，他使出神力时，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被限制了，他气的呐喊了一声，蹙紧眉头，脸部的表情逐渐凝固，“岁沣！把他们带走！”

　　佩剑在一声命令下化为了人形，他揪起两人的衣领在那处时隐时现，几道强烈的白光晃过，岁沣将二人送了出去。

　　“怎么能这样呢？”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我呀！我们几百年前见过的，我记得你还要杀我来着……”那团浊气朝着匪琢逼近，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了个人。

　　那人生的俊郎，五官立体，脸上还挂着一蹙浓眉，唇瓣红的能滴出血来，看清这整张脸时，又少不了一些阴险之气。

　　匪琢咬紧牙关，他拳头紧握，里面出来的，正式那个百年前挑起大战的那只魔物——戎聂

　　“哈哈，好久不见，想不到我还活着吧。”他闪到匪琢身旁，凑近他的耳朵说道，语气里带着些挑逗。

　　五百年前，戎聂横空出世，谁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谁，竟能修得禁书，释放出一股古老而又强大的浊气屠尽四方，众多神仙纷纷献身镇压，虽说戎聂的本体最终被父神一剑刺穿，永世封印，但也正是因此，天界的诸神陨落，殃及人界、损失惨重，父神得以燃尽自己，为世间重新获得一份生机。

　　“小屁孩，你父神呢？不会死了吧！”他笑着说道，眼睛里的恨意化作浊气蔓了出来。

　　匪琢一把推开了他，厉声喝道：“别废话了！父神亡不了你，我便继承他的衣钵，永生永世也不会放过你！”说着，他唤出穹慈向他扔去。

　　戎聂见此行为瞬间暴怒，“！”

　　他站立不动，徒手将穹慈打了回去，随后以一种清冷的眼神看向匪琢，“我就不亲自陪你玩了，让我的傀儡上吧。”

　　说着，他嘴唇上扬，笑了一下，露出尖利的牙齿，慢慢的便和五百年前一样，消失在了天地中。

　　匪琢到处寻找着他的踪迹，此时，身体里的神力也在慢慢恢复，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只魔物还活在世间，但他的内心也充满着忐忑惶恐，他虽为神，却在众神中不是强者的存在，众神齐力都不能杀死的东西，他又怎能做到？

　　想着，一滴滴冷汗渗出皮肤，洇湿了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睛一圈被浊气熏得殷红，他用手捂住眼睛，感到十分痛苦但又不忍叫不出来，那样子活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对手是我。”

　　匪琢拿开手，转过身，一张狰狞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是族长！

　　只是这次，他似乎换了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