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聆听这曲调 ...
-
「报销人:多托雷」
「报销费用:五千万摩拉」
「报销物什:须弥任务行动费用、枫丹任务行动费用、唱片机一个、黑胶唱片一个。」
五——五千万?!
看着报销单上白底黑字的数字,潘塔罗涅摘下眼镜揉揉眼角,又重新睁开眼。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眼睛其实废了,这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上面的数字其实是假的,多托雷的报销费用只有五摩拉。
不过多托雷居然对音乐感兴趣?
潘塔罗涅思索着。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须弥学者平日里除了在海勒西斯里研究那些亵渎的实验,就是前往各个国家为他的下一个实验课题做准备。
每月月末的报销单也是由多托雷的切片们送来……潘塔罗涅其实更倾向于称呼他们为克隆人,但在第一次这么称呼的时候,多托雷用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潘塔罗涅。
“克隆指的是复制,而他们都是不同时间段的我,用这个称呼太不严谨。”研究员背对着手走上前,嘴角平直,看上去很不开心。
“这样的话我向您道歉。”潘塔罗涅歉意的说,“毕竟我只是财务人员,在您擅长的领域实在是一窍不通。”
“念在九席大人刚上任不久并不太了解,所以没关系,我们原谅你。”多托雷依然没有笑,仿佛自从将自己改造完成的那一刻起,情感模块就被他彻底删除了,“但不要再犯,不然下次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潘塔罗涅十分讨厌多托雷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这会让他想起不怎么美好的过去。
可他生气又有什么用?
愚人众第二席博士,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的人,不,或许应该用怪物称呼他更合适一些。
现阶段的潘塔罗涅只是一个新任第九席,无论是底牌还是自身实力方面他都远不及这位位于第二席的怪物。
再者,潘塔罗涅本身也并非武斗派,比起用强硬手段逼迫猎物就范,他还是更享受将猎物一步步引入陷阱中的过程。
他们之间的时间还长呢,暂时就让潘塔罗涅好好享受这段时间吧。
“嗯,我记住了。”潘塔罗涅假笑道。
等等,报销单上明写了任务费用,也就是说多托雷本体正在至冬?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按照往常的习惯,潘塔罗涅应该在下班时间到后再主动加班半个小时左右才行。
不过……
潘塔罗涅看这书桌上零散放着的几张账单,将手中的钢笔扣好放回笔筒内,主动忽略掉一旁推车内堆积如山的账单。
工作已经完成,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也不错。
今天的风雪不是很大,天空中飘散的雪花仅有米粒般大小,潘塔罗涅思考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快到年末了。
璃月那边应该要过海灯节了吧……
潘塔罗涅不由自主地思索到。
绣有精美花纹的绸缎会从楼阁之上一路垂到港口,它们一般来自商会自己种植的霓裳花园,在最好的时期由工人精心选出最为完美的一批纺织而成。
稍次一些的,则会被熬成香膏用于售卖,不过大多数人买回香膏的也不是用于涂抹身体就是了。
数以万计的霄灯会在新旧年交替之际,以绚烂烟花作为背景,盛有人们对来年的美好祝福飞向天空,原本暗淡的天空不到片刻就会聚集起橙黄色的光带,一路向着遥远的海平面飞去。
啊,不过这些都跟潘塔罗涅没有什么关系。
极北的雪国可没有过海灯节的传统,更何况,他现在是至冬的潘塔罗涅,而不是璃月的——
想到这里,潘塔罗涅扣紧外袍的扣子,步入风雪之中。
他闯入实验室的时候,多托雷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中,他没有带面具,那双漂亮如红宝石的眼眸大咧咧暴露在他的视野中,让潘塔罗涅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夜里对方也是用着双眼眸看着他,只不过比起现在要更为柔和,迷蒙的水雾弥散了眼底存在的欲望——
好吧,潘塔罗涅咽了口口水,避免让自己失态。
对于他们这类游走在生死边缘摄取众神权柄的人,至冬总会给与格外的优待,就比如现在。
实验室的暖气开得充足,熏得潘塔罗涅有些昏昏欲睡。
潘塔罗涅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许,他没有忘记自己来实验室的目的,扭头用有些生硬的语气问道
“听说二席阁下用几千万摩拉买了一个唱片跟唱片机?”
“嗯,很意外吗?”多托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缩在椅子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无声地宣告对方自己许久未曾入眠的事情,“一些实验罢了。”
“……别拿实验糊弄我多托雷。”潘塔罗涅此时的语气越发不善起来,快步走到多托雷面前,被冻得发白的手指摸上青黑的眼眶,“你从来不听音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多托雷皱起眉,他踮踮脚尖让椅子晃起来,躲开让他越发清醒的寒冷。
“因不知名因素导致的失眠罢了。”多托雷解释道,“大概率是布耶尔在观测我的时候,她的力量刺激到了我体内残留的魔神粒子造成的。”
后知后觉发现多托雷把椅子改造成了安乐椅的潘塔罗涅按住摇晃的椅子,表情严肃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一点多托雷,别转移话题。”
“……稍微有一些魔神化,等到体内残渣稳定了就好。”多托雷扭过头看向桌面上放着的唱片机,“正好在枫丹那边听到了一些传言,所以就把这个唱片跟唱片机一块买了回来。”
“传言?”潘塔罗涅稍微感兴趣起来,走到桌前上下审视着价值几千万的唱片机。
唱片机发声处是用黄铜铸造的,保存的并不是很好,有些地方生出有墨绿色的锈斑。
放唱片的地方则是用却砂木做的,上面刻有枫丹随处可见的鸢尾花图样,还可以看见深深浅浅的划痕。
这种物什根本不值几千万摩拉,就算降价到五百摩拉潘塔罗涅都嫌弃贵。
兴许是潘塔罗涅嫌弃的意味过于浓重,多托雷晃晃椅子慢悠悠地解释道:“枫丹那边最近流传的名为嗯……魔神的音乐,据说每一个听过这张唱片的人都会被这张唱片深深蛊惑。”
“啊……枫丹那边的《蒸汽鸟日报》有刊登过这件事。”
听了多托雷的描述,潘塔罗涅这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则新闻出来,说来惭愧,这件事当时还占了一个头条来着,可惜他觉得这个新闻对自己无关所以才丢到了一边。
“被深深蛊惑之后呢?”潘塔罗涅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听过这张唱片的人最后都死于谋杀吧?”
“嗯,是。”
多托雷慵懒地说:“抱着炫耀的心态给他人分享,最后死于他人的贪念,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的也是,这看起来可真普通啊……”潘塔罗涅拿起唱片,“博士大人打算听这张唱片?”
“本来打算交给其他切片完成这项研究。”多托雷平静地说,“我毁掉了其他的切片,而现在能进行这项研究的只有我。”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你似乎很不在乎自己,多托雷。”
潘塔罗涅放下唱片,此刻他有些庆幸自己是背对着多托雷的,现在这副表情实在是太过阴沉了——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仇人那样。
多托雷总是这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似乎只要得到知识,身体、情感甚至是灵魂都可以放到交易的天平上,如果不够,他说不定还会追加更为昂贵的筹码。
如果对面要的是他的器官,说不定多托雷还会当着对方的面笑着剖开自己的身体,指着体内颤动着的器官询问对方想要哪一块。
潘塔罗涅也只能看着多托雷将自己切成碎块,一点点将自己摆上天平交换想要的东西,最后混合着尚未凝固的鲜血将东西塞入体内,填满空洞的腹腔。
……可如果多托雷将自己全部换完了呢?
就像是忒修斯之船,当船上的每一块木板都被替换过后,那艘船还是原本的那艘船吗?
那个时候的多托雷,还是原本的多托雷吗?
潘塔罗涅不敢想那种可能,他怕自己真的会疯掉。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多托雷抱有这种异样感情的,明明自己一开始还很讨厌他来着的。
故意拒绝的报销单、争吵、斗殴,哦,还有被迫握在一起的手。
潘塔罗涅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跟多托雷私下斗殴被皮耶罗发现时的场景,那位来自坎瑞亚的宫廷法师阁下在面对这类事件时总会像个不甚熟练的班主任那般调解,甚至往往会导致冲突的进一步恶化。
就比如说被发现的那一次,哈,他被迫跟多托雷握手坐在一起,直到整场会议结束。
多托雷的手并非自己想的那般冰冷,正相反,潘塔罗涅隔着两层手套都能感受到自对方手心传来的舒适温度。
他偷偷摸了多托雷的脉搏,跳得稳健有力,这频率一摸就是好脉搏,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重点是——
多托雷的脉搏跳得比自己快,所以潘塔罗涅赢了。
“学者,都是渴求真理的。”多托雷换了个姿势躺在椅子里,“我记得商场上有一句话叫‘有舍才有得’,舍弃我自己的一部分获得我所追求的知识,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就像你舍弃你的切片那样?”
“就像舍弃我的切片那样。”多托雷看向潘塔罗涅,“所以潘老爷,如果你怕死的话就从这里离开吧。”
好吧,看来这位疯狂的科学家是不会放弃听唱片的想法了。
潘塔罗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唱片放到机器上。
“只有这一把椅子,潘老爷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自己去另外找一把。”多托雷不满地看着某人与自己缩在一起,即使旁边的空间还足以容纳一个人。
“足够容下两个人。”潘塔罗涅笑眯眯地说,将脱下的外袍盖到两个人身上,“不过魔神化……博士大人,您指的是您的耳翅吗?”
不凑近看还真不知道,在多托雷两侧的发鬓下藏着一对紧贴在脸侧的青色耳翅,羽毛的边缘还带有浅浅过度的蓝。
闻听此言,多托雷不满地发出一声鼻音,伸手打开唱片机,任由舒缓的音乐在实验室中流淌。
“随便你了,疯了我可不负责。”多托雷往身边的暖源凑了凑,“敢动手动脚你就死定了”
“真令我伤心,在博士大人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潘塔罗涅悲伤地说,就好像他多伤心似的,“需要我为博士大人您做点什么吗?”
“你能做的就是乖乖在旁边待着。”多托雷打了个哈切,耳翅温顺地贴在对方的胸口,聆听着对方及其有规律的心跳,“或者跟我说说最近至冬发生的事情?布耶尔毁掉了我的眼睛,我丧失了我的情报来源。”
“当然当然,只要博士大人不觉得无聊的话。”潘塔罗涅摸摸多托雷的头,在被对方瞪了一眼后又收回手,“我知道的只有一点哦,毕竟我只是一个银行家罢了。
“无所谓,我正是需要无聊的东西来催眠。”多托雷换了个姿势,确保听力不会受到影响,“说吧,我听着呢。”
“今年至冬GDP比去年增长了0.5%——”
潘塔罗涅十分熟稔地开始背起财政报告。
原本多托雷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财政报告的数字,到后面随着数字出现的频率越多,多托雷也懒得思考了。
不知过了多久,潘塔罗涅才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找杯水喝。
“…………博士大人?博士大人?”潘塔罗涅扭头看去,只见多托雷依旧侧躺在他胸口的位置,呼吸已经变得绵长。
“好吧好吧。”潘塔罗涅打了个哈切,也有些困了。
算了,等睡醒再找多托雷算账。
他这么想着,伸手揽住身侧的人,拉了拉身上的外袍确保两个人都盖上了,这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多托雷睁开眼,看着潘塔罗涅眼下不输于自己的青黑。
临近年末,众多执行官的申请以及北国银行的年末总结如雪花般在办公室内纷飞,黑心的银行家也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如果不用大额报销单作为幌子,这位银行家估计现在还在挑灯夜战根本做不完的工作。
而且潘塔罗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自私,明知道唱片的作用却依然选择了跟自己一起听,也不知道这是蠢还是傻。
虽然这张唱片是假的。
多托雷看了眼潘塔罗涅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撇撇嘴。
对方的胸口并非他猜测的那样铁石心肠,自温热的皮肉下,那颗火红的心脏正充满活力地跳动着,阵阵颤动声传入多托雷的耳内。
这心率平稳且强劲,这充满规律的节奏,一听就是一颗好心脏,多托雷敢笃定这枚心脏的主人绝对是一个规律作息饮食搭配均衡的人。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重点是——
潘塔罗涅的心跳比自己快,所以多托雷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