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雨》不啃西瓜皮耶_

21、第二十章：苦难的源头

　　第二十一章
　　几日后，雨过天晴，那女子也总算是苏醒了
　　朱良川将人扶了起来，靠在床头坐着，那女子说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只是如今这模样怕是无以为报”
　　“你只需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便可，他是大虞的护国公，我是刑部侍郎，此次来景城就是为了搜查证据，处置张学亦”朱良川温声说道，他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女子
　　褚卫看了眼朱良川，转身走向榻上坐着，没有说话
　　那女子一听两人的来历，情绪瞬间激动起来，说道：“是真的么？你们真是朝廷派来的？”
　　“自然是真的”朱良川说道
　　女子的表情似乎是抓住了希望，可又觉得怕是假的，内心颇有些抵触，迟迟不愿说话，见此，朱良川只好拿出从褚卫那拿来的腰牌，纯金打造的腰牌，细致的纹路，而‘护国公’三字俨然刻在上头。
　　女子顿时放下了戒心，无论如何‘大虞战神’的名号终究是深刻人心的，她开口说道：“小女名唤春莲，家父姓郑，家母是景城出生的，就在几个月前，我与胞弟胞妹随着父亲来景城做生意，开了家豆腐铺子，常日里生意也不算太差，平日过的都还不错，可就在那日，父亲感了风寒身子不适，我与家弟便一同去了铺子里…..”
　　说到了难处，春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就在那日，那畜生来了我家铺子…….”
　　…..
　　几个月前——
　　“哟，卖豆腐啊，来块给小爷尝尝”张和轩手里拿着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春莲，春莲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惹不得…
　　春莲连忙切好一块儿放进碗里，恭恭敬敬的端给张和轩，张和轩看着那双微微颤抖的手，觉得有趣的很，一把抓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小娘子抖什么？”
　　“没….没有”春莲的声音都在颤抖，深怕惹到面前的人，她目光瞥向别处，不去看张和轩，就在此时后厨的帘子掀开，走出一个少年，那少年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与那张脸格格不入，少年一双桃花眼生的极为好看，唇红齿白，好似江南小镇里雨季撑伞的姑娘那般柔情似水，叫人一眼便沦陷在那温柔乡里
　　张和轩的目光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那少年，松开了抓住春莲手腕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少年，凑近了看那少年的眼睛，如此行为惹的那少年忙退后了半步，惊声道：“你做什么？!”
　　春莲见此急忙回头喊着自己的弟弟：“阿澈？！”
　　“本公子倒是头一回见生的这般水嫩的少年郎，竟比那小倌里的还要好看几分”自打郑澈从后厨出来，张和轩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郑澈一听自己与小倌里卖身的比，一身读书人的傲气立马跑了出来，眉头一皱，抬头怒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怒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张和轩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弯腰一把扛起那少年放到肩膀上，不顾少年反抗，边往后厨走去，一边说道：“本公子现在就让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放开我！无耻之徒！放开！”郑澈用手狠狠的砸着张和轩的后背，又羞又怒，脸色极为难看。
　　春莲见到自家弟弟被这般欺负，立马便上前帮自家弟弟，但下一秒自己的就被人钳制住了双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回头瞧去，正是张和轩带来的那些家丁，十几个人将这个小小的的店面围的水泄不通，外头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就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避而不闻，匆匆离开，一步都不停留
　　“你们要做什么！信不信我报官告你们！”春莲大声吼道，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怒火不甘，双臂不断挣扎，但一个瘦弱女子怎挣脱的开那些强壮有力的家丁呢？
　　那两个压着她的家丁听见春莲的话，不禁失笑，嘲道：“哈哈，报官？你去报啊！真是笑话了”
　　春莲一脸迷惑的看着那两个家丁，但是下一秒后厨便传来了郑澈的惨叫声，很是凄厉
　　惨叫声伴随着哭喊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时辰，期间还传来了张和轩的打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的春莲浑身发抖，她不敢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哭喊着求住手
　　“阿澈！阿澈！混蛋！你们做什么！！放了他啊！”她顾及不到自己已经被家丁抓出血的手臂，不停的挣扎着
　　‘啪’的一声
　　“啊！”春莲的脸上顿时感觉到火辣辣的疼，耳鸣声不断，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
　　“不知好歹的东西！少爷在里面办事呢！你瞎叫什么乱了我们少爷的兴致！”家丁抛来一个白眼，一脚踹向春莲的腹部，踹的春莲痛的浑身发抖，缩成一圈，动弹不得。
　　….
　　后厨的帘子被掀开，春莲急忙抬眸去看，只见张和轩捋了捋衣领，拍了拍衣摆上的灰，一脸餍足的瞥了眼趴在地上，满身灰尘，嘴角流血的春莲
　　张和轩冷笑一声，说道：“爷今天玩够了，改天再来”，说完张和轩越过了春莲的身体，带着自己的家丁大摇大摆的走了，而那些原先不敢来劝一句，甚至躲的远远的人，而今看着那瘟神走了，全部都围了上来，评头论足说着怜悯的话。
　　春莲爬了两步，强行撑着站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刚才那一脚踹的她生疼，浑身冒冷汗，她眉头紧皱，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掀起了帘子，然而下一秒里面的场景却让她震惊万分！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画面
　　架子倒了下来，一大片豆子洒在地上，少年衣衫不整的躺在石磨上，已经不省人事了，头上流了不少血，原本干干净净的脸，如今半张脸红肿，额头上血流不止，整张脸都被血染红，而他浑身上下处处都是乌青发紫，一双腿无力的垂在那，鲜血顺着腿流了下来，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豆子…
　　…..
　　郑家人知道消息的时候，赶来的时候，外头围着的百姓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见官兵踪影
　　“真是可怜啊，被那畜生看上….”一妇人紧紧捂住孩子的眼睛，不忍心往里头看去，站在前头无奈的摇头。
　　“唉…好好一孩子就这么….就这么被糟蹋了….”男子无奈摇头，身子却不停的往前头倒去，恨不得整个人都往后厨里挤。
　　“又要被大事化小了…上个月楚家那小姑娘…啧…真是可怜人啊….草席裹着扔在乱葬岗里，尸身都臭了…”老妇人无奈叹气，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挤出了人群，嘴里还在念叨：“但愿这孩子能活下来….终究是条命啊…还那么年轻…”
　　郑父看着自家女儿跌坐在一旁，半张脸被打的红肿，小女儿正抱着她安抚她，而自己的发妻正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儿子哭，张口怒骂那混蛋不是人！
　　他走过去抱住发妻，安抚着她，说道：“带孩子们回去…我这就去报官！照顾好他们….寻个大夫…”
　　发妻依旧在那哭，饶是他再难过，他也是一家顶梁柱！他起身赶走那些看热闹的人，只身一人往衙门走去，只见在附近卖馄炖的老板拦住了他，急忙说道：“老郑啊…斗不过的….回去吧…那是官….”
　　“阿澈被糟蹋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能忍！当官的便能这样么！他教子无方配做父母官么！”郑父怒吼，他双眼泛红，眼睛里布满血丝，瞥了眼一旁的锄头，一把拿了起来，气势汹汹的便要往衙门去，馄炖铺老板赶紧拉住郑父，一把夺过锄头，劝道：“老郑！老郑！你信我！别闹了…就当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吧….斗不过的！他们官官相护…”
　　“老李….老李啊！！那是我儿子啊！你见过的！如今你去瞧瞧他如今哪里还有个人样啊！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管这事，不给他出头，那我就枉为人父了！我就是死我也要争一争！”说着郑父便推开了馄炖铺老板——老李，一个人快步的往衙门去
　　老李愤然一拍大腿，一脸为难的看着郑父的背影，喊道：“我喊你别去！你为什么非要去！唉！”他看了看依然围着人的铺子，又看了眼郑父即将消失的背影，终究是抵不过良心，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挤进了铺子里，将帘子扯了下来裹在郑澈的身上，将人背了起来
　　郑母依旧是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的孩子啊….为什么你会受这罪啊….”
　　小女儿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扶着自家母亲起来，这边又扶着自家的姐姐，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娘….”
　　老李将人背起来后说道：“先回家去吧..我去寻个大夫来”
　　说完他便背着郑澈走了出去，顶着那些视线，急匆匆的走了
　　….
　　这边一伙人回了家，大夫看完郑澈的伤势后，也是怜惜的摇头：“这孩子可怜啊…小小年纪便遭….唉…如今命是保住了….我再开点药，这段时间先吃着”
　　大夫看了眼坐在一旁失神的春莲，说道：“那一脚踹的位置不大好…怕是…怕是日后生育…有些困难了….”
　　大夫的话一说完，郑母是彻底奔溃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是止也止不住，嚎啕大哭，哭诉自己的命为何这般苦，哭诉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样！难得日子有了起色，为什么要让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天爷啊！不公平啊！”
　　春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不已…
　　照顾着祖母的小女儿——春杏，听着自己的母亲哭喊的声音，自己的眼泪便止不住，但是祖母已经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
　　春杏拿起勺子颤颤巍巍的喂向耳朵已经不灵敏，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的老祖母，老祖母喝了一口，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问道：“是…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春杏摇摇头，憋着眼泪，强忍着让自己语调正常些：“没….祖母…没事”
　　“小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哭了？你爹骂你了？祖母给你做主！”老祖母连忙劝道，颤巍巍的抬起手，摸索着春杏的脸：“不哭了昂，不哭了，我在呢”
　　….
　　直到傍晚都不曾见到郑父回来，郑母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眼睛都不敢闭上一刻
　　“娘….爹爹会没事的吧…”春杏皱着眉头，担忧的问道
　　郑母看了眼春杏，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摸了摸春杏的脑袋：“乖杏儿，你哥哥跟姐姐的这事情你可别让你祖母知道，她岁数大了，经不住的，知道么？”
　　春杏急忙点头说道：“嗯嗯”
　　“老郑媳妇儿！”就在两人谈话间，老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郑母连忙抬头去看，立马跑了出去
　　“老李！”
　　老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道：“完了，老郑被关起来了！我刚打听到他跑到了衙门里头告那个畜生，在朝堂上把县令一顿臭骂….县令把他给关起来了！”
　　“啊？！”郑母难以置信的看着老李，急忙问道：“你说的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老李叹气，急忙劝说道：“还能骗你么！我劝你们赶紧走吧…老郑被关起来了，免得殃及到你们，好歹先把孩子们送出城去！可不能再折腾了啊！”
　　老李说完便走了，而郑母整个人就像傻住了一般，要不是春杏在一旁扶着，怕是已经倒在地上了
　　“春杏…你爹他…你爹他可千万别出事啊….”
　　….
　　春杏扶着刚刚醒来的郑澈，春莲小心翼翼的将药喂进他嘴里
　　“小心烫”
　　“爹跟娘呢？”郑澈的声音虚弱无比，好似随时都会断了气，他避开勺子问道
　　春莲叹息道：“父亲被关衙门里了，母亲去探听消息了…一会儿就回，听话，先把药喝了”
　　郑澈咳了几声，他每咳一声便牵扯到了下身的伤口，他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春杏将郑澈放了下来，盖好了被子，说道：“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随着春莲走了出去，恰巧看见了刚好走到大门口的郑母
　　“娘！”
　　春莲与春杏急忙跑了过去扶住了失魂落魄的郑母
　　“你爹…你们爹….我刚去打听过了….县令说他不敬朝堂，这才关了牢，说是要关个十天半个月的….”
　　春莲急道：“怎么这样…难不成阿澈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么？”
　　一时之间郑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安慰了春莲与春杏。
　　….
　　这段日子就连铺子都不再开门，一家人聚在一起，每天都去打探牢里的消息，银子也使了，但就是连人影子都见不着…
　　郑澈修养了一段时日，已经能下床了，他脚踩在地上，只觉得双腿发虚，那日发生的事情，成了他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咬咬牙，只恨自己没用，想到张和轩，他脑子里便蹦出来杀人的想法。
　　“阿澈….”春莲看着坐在院子里的郑澈，喃喃自语，他脸色极为难看，好似要将人碎尸万段，连个骨头不剩一般
　　“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春莲咬着牙不再去看郑澈，拿着菜刀的手用力的切着案板上的白萝卜
　　郑澈双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双手紧握成拳，心道：去死吧！此仇不报非君子！你带给我们家的痛苦，迟早有一日我会加倍奉还！！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要杀了你！张和轩！张和轩！！张和轩！！！你这辈子休想安稳！！！！
　　下一秒他狠狠的用脚踩了上去，将蚂蚁碾得粉碎….
　　…..
　　一连过了半月，郑母等在府衙门口等了半月，终于熬到了大门打开，熬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出来，但是人却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两个官兵抬出来的，就这么扔在了街边
　　郑母急忙上去看人，郑父浑身是伤，白衣染红，整张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昏死过去，而手指上还有用刑的痕迹，青紫一片，郑母见此心疼不已，连忙背起郑父，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爹！”三人见此，急忙走了上去
　　郑母喊道：“快去请大夫！”
　　郑澈连忙从郑母身上扶住郑父，郑母扶着另外一侧，两人一起将人扶进了屋子里
　　春杏快步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带回了大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夫把完脉只摇了摇头，叹息道：“心脉受损，手脚被废，浑身上下没一寸好肉…好几处都已经腐烂发臭，这些伤没及时得到救治，牢里又潮湿寒冷….没救了…他活不过这两日了…”
　　听完大夫说完，郑母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了，双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娘！”春莲急忙扶住郑母，春杏焦急的看着郑澈又看看郑母，手紧紧拉着自己的衣服，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郑澈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夫，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已：“大夫…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大夫依旧还是摇头，叹气，一语不发的收起了自己的药箱，沉默许久后，说道：“准备后事吧…唉….得罪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啊…”
　　说完大夫便背起药箱走了出去，郑澈仿佛觉得心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一般，难受至极，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郑父，顿时红了眼眶，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带着哭腔的声音，春莲顿时心疼不已，她垂眸看着昏过去的母亲，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春杏保住春莲，哭喊道：“大姐….我们是不是以后都没有爹爹了….”
　　“不许…不许哭….”春莲抹了把眼泪，看向春杏，抬手擦了擦春杏的脸颊：“别让祖母听见了…她受不住的…”
　　“阿澈…这不怪你…都是那个畜生！张和轩！都是那个畜生的错！！”春莲怒道，双眼就好似要冒火了一般“如果不是那个畜生！我们家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郑澈一听见‘张和轩’三个字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只达大脑，浑身一震，怒吼道：“张和轩！我定要你命！！！”
　　….郑父最后还是没熬过晚上，连句遗言都没有，就这么直接没了…郑澈穿上孝服，头系白带，从房里翻出一把小刀，放进了衣袖里
　　春莲站在门口看着那瘦弱的少年站的笔直，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如今早已比她高半个头了，不再是那个躲她身后的胆怯的小孩了
　　“阿澈….你真的要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