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凌漠漓

4、四

　　（四）

　　最近常常望着家里那只正逐渐长大的黑白花猫发呆。
　　因为每次看到它，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
　　那些快乐的日子。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夜，我们三个人坐在我家楼顶的露台上。因为听说有流星雨。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在血缘上跟我有些关系的男人只是给我买下这栋房子，并每月汇来一大笔钱。
　　其实说白了，他只是嘱咐过他的秘书后就完全忘掉我的存在了吧。
　　也好，至少我就拥有了大量的金钱和自由。
　　虽然，代价是寂寞。
　　那天，凝和小亚各自告诉父母要在同学家学习。
　　这不是第一次。
　　好像自从小亚的父亲驾车来亲眼确认过我的住处——离市中心不远的相当高级的住宅区后，她们的父母就再也没反对过。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觉得我是有钱人家有家教的大家闺秀吗？
　　还是觉得，可以趁此结交个有钱的“生意伙伴”？
　　总之无论如何，这座房子，对我来说，终于可以被称作“家”了。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个星座的流星雨了。
　　只记得，当一条长长的，明亮的光线在黑蓝色的夜幕上一晃而过时，我们都沉默了。
　　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一条条美丽的光芒短暂的滑过，陨落。
　　“死亡，就应当是如此绚烂。”
　　最后，小亚说。
　　我和凝点头。
　　凝又补充了一句：“而生，也当如它们一般，”她指着深蓝色背景上的其它几点星光，“静美。”
　　死若流星般绚烂。
　　生如星辰般静美。
　　这两句话，谶语一般，预示了什么。
　　现在想想，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吧。
　　我不知道那些流星被天空抛弃时是什么心情。它们只是用毁灭自己来放出灿烂的光芒证明自己。
　　或许小亚会懂。
　　我不知道那些星辰被当作背景时是什么心情。它们只是安静地发出光芒，坚持着自己。
　　或许凝会懂。
　　而我，过了这么多年，也只能看到光芒背后的苍凉。

　　还有，我们的故事还有很多。
　　比如，我记得，也是那年夏天。期末。
　　我记得老师依旧对着我的成绩单，脸色铁青。
　　我的理科成绩一向按重要程度倒序排列。
　　于是数学超好的凝便拿着她近乎满分的数学卷向我炫耀。
　　那段日子，我和凝习惯性地在别人背后互相开玩笑。
　　之所以说是在别人背后，是因为在别人面前我们依旧是安静的安静，阴郁的阴郁。
　　如果他们能看到我们三个在一起疯的样子，大概下巴会掉下来吧。
　　我记得，凝当时开玩笑对我说我是“生物天才化学人才物力庸才数学废柴”。
　　开什么玩笑，她语文跟我数学一个分，英语更是惨不忍睹。
　　于是我回击，说她“理科全才文科废柴”。
　　结果她立即装出一幅眼泪汪汪的样子对小亚说：“亚~~她欺负我~~”
　　小亚大约早已见怪不怪，有气无力地顺着凝对我说：“干嘛欺负她呀！”
　　那个句尾真的不应该用叹号，虽然小亚十分努力地想表现出叹号的语气。
　　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更加无奈的说：“拜托啊小亚你也听到了是她先说我数学废柴的呀。”
　　结果，结果小亚居然斩钉截铁地说：“你数学本来就废柴嘛！”
　　我当时就想掀桌，可惜当时面前实在是无桌可掀，在马路上众目睽睽之下摆出一幅OTZ的姿势又实在是有损我的形象，只能咬牙切齿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来：“你、重、色、轻、友！！！！”
　　于是凝便“嚣张”的大声笑着，我和小亚也一起笑了出来。
　　那些日子，我们常常是斗嘴，然后突然间一起开心地笑。好像世间只有笑这一种表情一样。
　　那些笑声，那些清脆的、真正快乐的笑声，常常在我耳边回响着。那些令人怀念的笑声。
　　我记得那段时间，直到那一天之前，小亚和凝常常在我家过夜。
　　我很知趣地把她们安排在一间房间，任她们卿卿我我。
　　我可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
　　很多时候，我是他们的掩护。
　　当然，其实她们在我家过夜时，对她们父母的说法与事实并没有太大出入。
　　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小亚帮凝补英语，或者给我讲数学。
　　除小亚的名次实在是没有任何提升的可能了——毕竟她已经按照她父母的希望长期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我和凝那段时间成绩都在提高。
　　谁说谈恋爱会影响学习的？
　　当然我还要负责晚饭。那两个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是没法指望的。
　　于是，常常是她们俩在书桌前一起背英语，或者做语文，或者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说着甜言蜜语，而这时，从厨房传来了阵阵的香气——而我呢，老妈子一样的在厨房里煲汤熬鱼。
　　不过，我也不可能天天给她们煲汤熬鱼。大多时候还是简单的饭菜吧。
　　我当时居然毫无怨言。
　　我真的很喜欢她们一边吃着我精心准备的晚餐一边称赞我厨艺的样子。
　　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开心的时光。比如我们三个人和那窝小猫在一起的时间。
　　小亚喜欢黑猫，像黑夜的精灵——像凝。
　　凝喜欢白猫，纯洁无瑕——像小亚。
　　其实我从那时起，就该想到会是那样的。
　　我记得也是那时，我们说过那个笑话。
　　亚是黑猫，凝是白猫，而我是黑白花猫——黑猫和白猫的孩子。
　　现在想想，的确，凝像黑猫般阴郁，但本质却白猫般纯洁无瑕。小亚在父母老师同学面前白猫般纯洁无瑕，掩盖了的，却是她本质上的阴郁。
　　亚是黑猫，凝是白猫。表面上似乎刚好相反，但本质上，却是恰好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