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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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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六十年过去了。六十年间江城除了经历了几次战乱,其他的也没什么稀罕事。只不过,六十年也是大多数人的一辈子,皇帝也不例外。新登基的少年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王,保江山,因此江城来了一位京都来的东陵王。一时间江城百姓之间盛行着这样一首歌谣:“怪事了,怪事了,王侯也被撵下乡,江城来了东陵王。皇帝叔,东陵王,玉粒金莼皆寻常,黄金作漆玉为床。”
不过这一切,和织锦也没什么关系,她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此刻她正在院里摇椅上躺着晒太阳。阳光温暖,叫人发困。
听到脚步声,又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织锦微微睁开了眯着的眼睛,一个浓妆艳丽的女子站在眼前。
“呦,我刚还在想,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姑娘躺在这?”那女子噗嗤一笑。
被人扰了清梦终究心中不悦,织锦从躺椅上起来,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屋门。
“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需要我,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织锦坐在桌旁给女子斟了杯茶水。
女子听到一愣,也不扭捏,笑脸盈盈的进了屋子,身子歪扭着坐了下来。
“昨晚我还在想,如果我能年轻个十岁,我定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东西们好好看看当年名冠江城的花魁芙蓉是什么模样。你猜怎么着,今天我就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是不是很神奇?”
织锦端详了一会,回道:“你不年轻吗?”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若是平常人,三十岁也算得年轻。可是做我们这行的,三十岁却已是人老珠黄了。”
“更多时候,这年不年轻,在于这儿。”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心。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时光无法逆转,过去心不可得,姑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可明白又怎么样,这世上的事情,又岂是明白了就不妄想的了?”女子趴在桌上,笑着说:“难道姑娘你就没有妄想之事?”
织锦懒得理她,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用你指尖之血织就的红衣,穿上它,你会拥有二十岁的身体和容貌。只不过,期限只有一年,一年后的今天把衣服还给我,你就会恢复原本的模样。”
“此话当真?”
女子见织锦点了点头,满怀欣喜的说:“快把衣服拿给我。”
织锦拿来银针,取了女子的指间血一滴,随后将红衣递给女子。
女子不假思索穿上,红衣便在她身上消失不见了,“这么神奇”,女子讶异道。
织锦吩咐道:“记住,一年后一定要还我,否则你会吸干精血而······。”
织锦话音未落,却被女子打断:“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多少银子?”
“我不用报酬,世俗之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什么都不要?”女子狐疑道,“那你做这一行,图什么?”
“长生不老。”
女子噗嗤一笑,转念一想,继续说道:“这样吧,我芙蓉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明晚,你来醉烟楼,我让小倌给你留个好座儿,让你欣赏欣赏本姑娘的舞姿,作为报答,怎么样?”
织锦挑了挑眉,这样的要求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这么说定了,到了那,报我的名字,芙蓉。”
芙蓉走到门口,抱怨道:“你这怎么连个镜子都没有,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到底年轻了没有。”
织锦目送她离开,笑了笑。
芙蓉回到醉烟楼已是晚上,刚进门迎面就走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呦,这不是芙蓉姐姐吗?听说你应下了明晚一整场的独舞,怎么现在还有时间出去啊?”
“这一晚上的独舞别说姐姐这一把年纪了,就算是我,比姐姐年轻个十几岁,不好好练习,也是跳不下来的。我若是姐姐,就该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想想看明晚怎么做才不至于太丢人。”
芙蓉气鼓鼓地瞪着眼前的女子:“春香,话可别说得太满,姐姐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你,花无百日红,等你到了我这岁数,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春香指着芙蓉,随后噗嗤笑出声来,她边摆弄着自己新染好的豆蔻色指甲,一边说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说完,就挥着袖子走了出去。
“神经病。”芙蓉暗暗咒骂,跺着脚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芙蓉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自己出门前脂粉涂得太厚,都把自己原来的面貌给盖住了,这越是年轻,越不用涂脂抹粉,越是年纪大了,越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就越需要戴上面具,芙蓉暗自感慨。
卸了妆后,果然,眼角的细纹,岁月的痕迹统统不见了,样貌和二十岁的自己一模一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原来果真是这个道理。
芙蓉又一连做了几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果然身姿也轻盈了很多,“真是神了。”芙蓉开心道。
转眼间,来到了第二天夜晚,醉烟楼外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醉烟楼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芙蓉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与昨天相比,判若两人,多素净的一张脸,却又有着少女的明艳动人,嗯,年轻真好。
织锦身披白色连帽斗篷,在门口报了自己的名字,被小倌引到了二楼,点了壶清茶。
二楼视野开阔,楼下的舞台,来往的行人,寻欢的客人皆一览无余。“原来这就是芙蓉口中的好位子。”织锦破天荒来了这种人烟嘈杂的地方,还不太适应。周围的客人看到这女子衣着怪异,皆另眼相待,指指点点。
突然间,楼下舞台四周皆亮起烛火,丝竹管弦声起,在众多舞姬的簇拥下,身着黄色长裙的芙蓉缓缓而起,屹立在舞台的中央,一时间掌声雷动。
织锦看着台上的芙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随着奏乐而动,舞姿与奏乐相得益彰,舞姿曼妙,气定神闲,自信非凡。周围的宾客无不赞叹,悄悄议论,怎么今日的芙蓉姑娘不同往日,好像变了个人?
远处,马蹄声渐至,织锦往窗外望去,一群身着玄色官服的官人疾驰而来,领头的官人在醉烟楼门口停了下来,一跃下马,带着人走了进来。
“衙门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场。”疾步进来的官人手执令牌,大声喝道。
“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兴许醉烟楼惹上了什么官司吧。”
“真是扫兴!”
“唉,走吧,走吧。”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无可奈何,毕竟官府办案,谁也不想牵连其中。
舞台上芙蓉见此变故,停了下来,一脸茫然的喊道:“别走啊,我还没跳完呢,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你们别走啊。”
再喊也没用,该走不还要走,芙蓉垂头丧气。
为首的官人眼神冷峻,四处望向疏散的人群,楼上映出一白衣女子的身影,再一回神定睛,白衣女子已不见踪影。
“奇怪,难道是我看花了?”他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