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张机》鹿言鹿语

5、老（2）

　　待醉烟楼所有的宾客都走完，为首的官人令手下关上醉烟楼大门。醉烟楼的人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官爷，以为是谁得罪了官府，犯了大罪，个个噤若寒蝉。

　　鸨母见底下众人不敢说话，笑脸相迎，摆出了有事好商量的谄媚模样。

　　“这位爷，我们醉烟楼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不知道大人今夜前来所为何事啊？”

　　“本官问你的，你如实回答便是。你们这可有哪位姑娘彻夜未归，到现在也没见着的？”

　　“没见着的？”鸨母看了看四周，又让小倌把所有人都叫来，看来看去，说道：“除了几个姑娘到官邸的，别的人都在这里。”

　　为首的男子示意手下递上一张文书，交到鸨母手上。

　　“看看，出去的姑娘在不在这里面。”

　　鸨母看了看名单，又在脑海里想了想，“不对啊，这名单里少了春香。”

　　“春香？”芙蓉一惊，春香不是昨晚出去了？

　　“春香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去了哪家官邸？你们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为首的男子连连发问。

　　“怎么回事，徐大人问你们话呢？知情不报，可是重罪！”旁边的手下见没人应答，大声喊道。
　　“我昨晚见过春香。”芙蓉缓缓开口。

　　为首的徐大人看了看站在舞台上的芙蓉，示意她接着说。

　　“昨晚我从外面回来，正好遇到春香，她正准备出门，我就和她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出去了，后来我就没再见过她。”

　　“大概什么时辰？”

　　“我忘记了。”

　　“后来她又回来过吗？”徐大人问向众人，众人想了想，齐齐摇头。

　　“把这位姑娘带回县衙，从今天开始，醉烟楼停止经营，所有人晚上禁止出行。”

　　“为什么要带我走啊？我什么都没做啊，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芙蓉赌气道，徐大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芙蓉便闭上了嘴。

　　一路上，芙蓉都极度不满，莫名其妙把自己抓来，跟着自己的官差也没个好脸。

　　终于到了县衙，芙蓉看着徐大人向自己走来，不禁翻了个白眼。

　　“姑娘，等下进去，希望你能好好配合，要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官府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

　　“人命关天？什么意思？”芙蓉疑惑地看向其中一个官差。

　　“带她进去吧。”徐大人嘱咐道。

　　芙蓉走进了一间屋子，官差把烛火点上，屋子里躺着一个人，脸上蒙着白布。徐大人示意官差把布拉开，芙蓉大惊失色。

　　这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一具干尸！

　　芙蓉正欲作呕，转身背过去，脸色煞白。

　　徐大人的声音不缓不急，娓娓说道：“从装束打扮上看，此人是个女子，生前爱美，衣着也不像是寻常女子，身上脂粉味很重，所以我们锁定了江城最大的酒楼，醉烟楼。经仵作查验，此女子应该是昨晚被害，与你说的春香姑娘情况一致。所以还请姑娘辨认，此女子是否是春香姑娘？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芙蓉慢慢转过头，刚瞥见一眼，几乎昏倒，旁边的官差及时扶住了她。

　　芙蓉脑海中闪过春香一颦一笑的样子，“不，我不记得她最后是什么样子了，我想回去，放我回去。”

　　“姑娘，确认死者的身份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官府也好更快的找到凶手。”

　　芙蓉冷静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鼓起勇气看过去，死者五官狰狞，脸呈灰白色，几乎骨化，根本看不出五官。

　　“可以看看死者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和你最后见到的春香姑娘吻合的？”徐大人小声提醒。

　　“衣服的颜色是一样的，布料也一样。”

　　芙蓉脑海中闪现昨晚的情景，“大人，我能看看她的指甲吗？”

　　官差把尸体的手掰开，露出了豆蔻色的指甲。

　　“是春香，她昨晚指甲就是这个颜色！”

　　“姑娘没有认错？”

　　“不会有错，豆蔻色艳丽，一般女子在家做活不会染此颜色。春香平日里素爱美，常爱染指甲，昨晚她还特意炫耀给我看，说这是她新染好的。”

　　“好，秦朗，你送这位姑娘回去吧。”徐大人回道。
　　刚才扶住芙蓉的那位官差应好。

　　快至宵禁，路上几乎无人。夜凉露重，芙蓉穿的又少再加上刚才看到春香的尸体，一时心神不定，脸色越发难看。

　　“冷吗？”秦朗解下身上披风递给芙蓉。

　　“啊？不用，不用。”芙蓉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在世人眼中，歌妓只不过是供人消遣玩弄的对象，客人高兴了，给点赏银，运气好的可以嫁人做侍妾，运气不好的，年老色衰了也就只能在秦楼楚馆里干点杂事。都说戏子无情，那也是因为逢场作戏见得太多，见到的真心却没有几个。

　　“你穿的少，又是女孩子家，离醉烟楼还有一段路呢，穿着吧。”

　　“哦”芙蓉应下。

　　“大人，春香到底怎么回事？”

　　秦朗微楞，复又说道：“按照官府的规定，案件的细节是不能透露于人的，抱歉。”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我看那个徐大人凶神恶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他是从京都调任过来督查江城的，肯定比我们这些寻常的官差要厉害得多。”

　　秦朗说完，又问道：“春香，她平时为人如何？有没有与人结怨？或是她和谁平时交往比较多的？”

　　芙蓉思索片刻，“春香年轻又漂亮，底子好，所以人是傲了些，不把别的姐妹放在眼里，所以平时也没看到她和别的姑娘交情好的。但是这些达官贵人可就不同了，每逢这些官人寿宴或是酒宴，都喜欢邀请春香过去助兴，每次她得的赏银也比一般的姐妹要多，她也时常在我们身边炫耀。”

　　“那你可知，经常邀请她的都是哪些官员？昨晚她有没有可能也是被邀请去了？”

　　“这我不清楚，按照规矩，凡是被邀请的姑娘都要向醉烟楼的鸨妈提前说一声，你若问她，或许可以知道。”

　　“谢谢你”

　　芙蓉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却被致谢，有些讶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里恭维客人的调笑吹捧的话，好像一句也派不上用场了。

　　“前面就是醉烟楼了。”

　　“是呀，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芙蓉姑娘，官府下令，醉烟楼这几天禁止开张，你也不要随意出门了。春香姑娘的事还请不要对外人透露太多，避免引起其他女子恐慌。等官府调查后，有最新情况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芙蓉点头，刚走几步后回头：“你的衣服，还给你。”

　　秦朗笑道：“我给忘了。”

　　秦朗接过衣服，一抬头看见芙蓉迈着碎步跑远了，手上的披风还残留着浓烈的脂粉味，这要是穿回去，会被笑话吧。秦朗拿在手里，往县衙走去。

　　鸨妈看到芙蓉进屋，赶忙围上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芙蓉见满屋子的姐妹也都在，说道：“春香死了，官府让我去认尸。”

　　“什么？怎么可能？”所有人难以置信，有震惊、有诧异也有不动声色。

　　“官府说了，醉烟楼停业几天，让我们呆在这里哪都别去。”芙蓉一脸疲惫，说完便朝自己房间走去，“都这个时候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

　　芙蓉瞥见鸨妈脸色难看，知道定是因为这几天的停业，醉烟楼损失了不少银子，心疼了。若说对春香，多半没多难过，芙蓉不禁冷笑了一声。

　　夜晚芙蓉辗转难寐，春香的模样反复在她眼前浮现，她想起来她对春香说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禁有点后悔，“对了，那个白衣女子说过，会满足我的愿望，难道···”芙蓉不敢再想下去，但此女子可以帮自己回复容貌，一定不是普通人，她决定明天去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