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效应》何辞芜

5、“客服”小九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小，至少和他们隔了条过道的徐妍听到了，不由侧目注视。
　　十七八岁的年纪，偏生就爱整日胡思乱想。听到“局里”这两个字，率先想到的便是“警察局”和“民政局”。
　　但对于他们俩……徐妍不由笑了下。

　　但徐妍对于这位冷脸转校生态度的转变感到疑惑——分明不久前还算待人温和……这会语气里却显得生疏冷淡了。
　　她又看了眼权霁桌上分裂的纸，最后只能把这归结于那张纸的重要性。

　　“你交给我，后面的事我来解决。”宋大少爷这会财大气粗，深知能用钱和关系解决的事就没必要麻烦自己。

　　“不行。”权霁立刻否定了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你必须亲自和我去。”

　　“哈？……”
　　宋庭浅感叹自己的直觉的确没错，权霁果然还是权霁，和以前一样不近人情的性子，再加上这根死脑筋。
　　办理这些事……难道不是只要提一句，后面自然会有人为他准备妥当么？可他不仅偏要亲自去，还要宋庭浅陪跑。
　　但毕竟是自己有过在先，宋庭浅最终还是拉下脸点头同意了。

　　权霁竟是轻笑了下，随后才把面上的两半申请表毫不留情地甩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而将底下的另一张纸收回了书桌里。
　　宋庭浅这才看清原来他撕了两张纸。

　　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老杨却刚好讲到最后一部分，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他虽然年轻，说话做事却一副老成的模样。老杨讲起课来毫不懈怠，比新教师还敬业，比老教师更负责。
　　22班的人都曾经私下讨论过，他不当班主任，是学校的亏损。老吴有趣是有趣，但要论起“认真负责”，还得是老杨。

　　眼巴巴等着下课的人不少，最着急的莫过于舒时珂。饿归饿，可他这会却精神百倍，让他来个百米冲刺也不为过。他一问到老杨在讲哪个题，立刻恢复了萎靡不振的模样：“完了，待会又得被堵到楼道里了。”

　　他们所在的知行楼里住着高三和高一，一个在楼顶，一个在楼底。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学校领导特地把高三安排在了低楼层。而高一生呢，就每天惨兮兮地踩着点爬高楼，哼哧哼哧地还不敢多抱怨什么。

　　“说不定等他讲完，楼道已经没人了。”
　　徐妍边写笔记，抽着换本子的空隙回了下他。
　　宋庭浅却没心情理他的焦虑，他一整个心思全在好奇另一张纸是什么……为什么权霁不扔。

　　“靠，这题这么麻烦啊。那等我回去，都只剩冷饭冷菜了！……突然就觉得老吴的课也没那么烦人。”
　　舒时珂欲哭无泪，在众人面前哀嚎。

　　更让他想哭的还在后面，化学课代表李洋听得津津有味，还主动提问，拖住了老杨的进度。
　　“……他还真是不顾大家的死活啊。……下次上号一定群殴他，再秒了他！……”
　　虽然22班的众多男生平日里看起来都玩笑般打成一团，但这其中的纠葛，徐妍倒能从平日里的对话听出来。比如舒时珂对郭轩积就暗着骂，对李洋却直言不讳。

　　“那啥。我问下。”宋庭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舒时珂，我昨天和你一路回去的是不？”
　　他只记得自己有段时间中午都不会回家，但忘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额哦……没有啊？”
　　舒时珂寥寥几下对完了答案，才回头反问道：“你最近不是中午不回家的嘛？咋，大哥，你今天是想去我家蹭饭哈？……嗯，待会就跟我走！你一去，我妹准得把好吃的分给你。……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在学校啊。”宋庭浅喃喃自语重复了句，听到舒时珂的邀请后又立刻拒绝：“不了，我还是就待在学校。”

　　等老杨终于慢吞吞地把这题讲完，整栋楼果然没有几个其他班的人了。班上的大部分人一窝蜂地涌了出去——不住校的回家，住校生溜去外面吃。
　　最后还能留在学校食堂吃饭的就寥寥无几了。
　　“竟然都走了……”
　　宋庭浅边收拾书边在心里纳闷，跑的比大学教室还干净。因为后面是一点动静也没，宋庭浅下意识以为班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敢贸然行动。他穿越过来时大概是刚好在清理废品，剩下的一半废纸还堆在这，让他的周围看起来像垃圾堆。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分明有洁癖，前世却为何会被权霁那么称呼了。

　　借着扔垃圾的机会，宋庭浅抱着一堆本子起身，用余光瞥了下后桌。
　　他心说幸好刚刚没干啥傻逼事……比如特地转过去瞅两眼。
　　权霁正把手机光明正大地摆在桌上。可惜不知是屏幕的亮度太低，还是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宋庭浅并未看清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什么。

　　等宋庭浅把手中的垃圾扔完，权霁已经放下手机了，盯着刚才的那道题思索。他似乎是在刻意无视宋庭浅……就像前世那样。

　　教室里的风扇还在咯吱咯吱地转着，和从前一样，格外的刺耳，但在宋庭浅听来却又静得可怕。从窗外随风飘来的茉莉花香十分浓郁，让他的心情放松了几分……

　　“你不去吃饭吗？找茬怪。”
　　在后排的板报前思索了半天，宋庭浅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眼前这人。平行世界里权霁经常被这么叫，如果他真的是穿越的，那他……

　　“我叫权霁。”
　　权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抬眼打量他。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宋庭浅以为这是错觉。“如果你没有错误，我怎么能找出漏洞？”

　　宋庭浅愣了一瞬，随即化为了释然一笑。
　　他在心里嘲讽自己有一瞬间误会权霁也是穿越者的事。因为在平行世界里，权霁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这样么，那我偏要犯错。”宋庭浅下意识地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若是权霁真如他所想，绝不会是这般平静。

　　权霁仍是淡定地反问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不要失约。”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似的。
　　“当然。我最恨违背约定的人。”

　　即使困得感觉自己是在神游，宋庭浅这会也做不到闷着头呼呼大睡。权霁仍然是一点动静也没发出，仿佛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就在宋庭浅想掏出手机继续试密码的时候，那本系统书在桌肚里频频发出亮光……

　　‘靠……。’宋庭浅在心里暗骂一声，立刻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堵在了桌子前。‘早不动晚不动，偏偏现在给我整事是吧！要是让权霁看到了……’

　　他把书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亮光立刻与太阳光融合，倒显得不如之前那样明显了。
　　「主人，他走了。」
　　？？！
　　宋庭浅看到这本书缓缓浮现出了一行金色的字。虽然已经习惯了这背离科学的玩意儿，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半信半疑地往后瞄了一眼——权霁还真tm走了。

　　‘你能读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宋庭浅在心里说话。
　　系统书很“乖巧”地在书上回答：「是的主人。我还可以陪您聊天。」
　　‘……duck不必！’
　　宋庭浅突然觉得膈应地慌，原来自己的心理也能被别……书听到。

　　「您不用担心，我只是系统不是人，不会经常读您的心理哒。我是来帮助您执行任务哒，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哦！」
　　宋庭浅扶额，继续对着这本书说：‘你语气正常点，别学某宝客服。不过之前就是你在我脑子乱闪？现在倒装得这么善解人意。你这次怎么不把我拉入什么海了？……还有你说的任务，我不做会怎样？’

　　「是的呢，之前真是抱歉。只有在人多的地方，进入精神之海才会变得方便呢。不过如果您想，我也可以让您进入哒。任务不做的话，我会施加惩罚的哦。」
　　‘哈……不必了。你说的惩罚是什么？’
　　「这个根据您的情况而定呢，要是您一点也不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哦——比如被电击，您要试一下吗？」

　　……宋庭浅简直想把这玩意给撕了。用最萌的字体打出最无情的内容，也是没谁了。
　　‘我要是在这里死了，能回去吗？’
　　「当然不可以的噢！您要是在这里死了，平行世界的您也会去世的呢！」

　　‘……那我怎么做才能回去。’宋庭浅几乎有些绝望，语气里带着无奈问他。‘还有你提出的平行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原本的我在哪？’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惯他整日优哉游哉、得过且过的佛系生活状态了，非得给他整点事不成。
　　他深感遗憾的是记忆力有限。如今他连回家的路有都可能认不得了——更别奢求他能记起五年前的六科高考题答案是什么……

　　「您完成所有任务就可以回去了呢。而且，完成了任务之后，还会有相应的奖励哦！至于原主，他的意识目前正在沉睡中呢，您不必担心。在您离开了，所有在此发生的事情都会印在他的脑子里。」
　　宋庭浅突然生出些莫名的难受——他这是夺了自己的舍么。

　　‘任务？就是疏导别人心理？你让我一个学会计的去当心理咨询师，不怕我害了他们？’
　　「主人您有读心术，而且还有我协助呐！」
　　‘读心术？我没有天天窥探别人心理的癖好。还有你说的奖励是什么？’
　　「读心术是有次数限制哒，每天只能对两个人使用，每次不超过五分钟。奖励的话，暂时未定呢，您做了就知道了。」
　　‘限制……’

　　他扫了眼选修五教材书上全然看不懂的图像，心里的烦躁加重了几分。当看到笔记本上满篇规整的笔迹时，他又不由得佩服起了当年的自己——那会他得多聪明，才能学会这玩意。
　　‘……那我高考怎么办？’
　　「人类的高考只能靠您自己重新学一次哦，我不会做高考题哒！」

　　“……”
　　宋庭浅欲哭无泪。‘那如果我现在做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未来会因此改变么？’
　　「是的。您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未来的呢。但是您只能改变自己，不能篡改其他人的命运哦。」
　　‘既然我存在于这个社会上，那就必然会影响到别人。……即使那些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系统书凝滞了一两秒，随即打出余下的字：「您不会的。即使您做了，那也无济于事。我会纠正错误，不会让您改动的。」
　　宋庭浅在心里冷笑：‘这么肯定？’
　　系统书恢复了原先的“语气”：「是的呢！」
　　‘那就试试看吧。——试试在随意改动我人生的同时，你能不能弥补他人细微的差别。’

　　「好的呢！不过我劝主人您最好别那么做，南辕北辙没有用的。」
　　‘……我怎么称呼你？不能每次都叫喂吧。’
　　宋庭浅又靠上了身后的桌子，把系统书盖到了下半张脸上，闭着眼在心里提问。窗外吹进一阵带着花香的热风，将他的发梢掀了起来，又顺带拂落了桌面上的试卷。
　　四周寂静无声，但在宋庭浅看不到的地方，权霁正靠在墙边，无声观察着他。

　　「我的代号是009，名字是“晓久”。但他们都叫我“小九”，主人您也可以叫我“小九”。」
　　‘……有区别么？’
　　宋庭浅拿起书看了眼后觉得好笑。
　　「有的呢。」
　　‘他们是谁？还有我叫宋庭浅。’
　　「好的主人。那个是不能说的哦。」

　　x的，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玩意儿。
　　「主人，我能听懂的。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呵呵。’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九能不能看见，宋庭浅还是对着这本书翻了个白眼。‘我该在什么时候去执行你说的任务？’
　　「随时都可以呢。这边推荐您在每周五下午去。」

　　‘行，客、服、小、九。——对了，你随时都能听到我的心理？’
　　「不是的主人，你翻开书的时候，我才能听到呢。」
　　‘合上书你就不在了？那我执行任务还得随身带本无字天书……你不能说话？哈，看书我会困的。’
　　估计这副身体是是昨晚还熬过夜，宋庭浅说着便又垂下了眼帘，趴在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旁边的系统书仍在打字：「是的呢主人。您必须得带上我哦！」——
　　“好的主人……你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