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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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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二十七年的春天,注定是一个令无数史书笔者为之悲戚的春天。远山影淡,杨花尽散,一代君主沉浼消逝。
普天共哀的时刻,段琦跪在灵堂正中,来去人影撞入眼帘,心中杂陈五味,哀不能言。
这些年时运不齐,九州不定。二十四年江州洪涝,二十五年晋州旱灾,二十六年秋洛州起义,邵家军连夜赴岭南平乱。
赈灾之钱粮不过杯水车薪,难以平定民心。连年灾祸征税不利,户部多年不敷出,毗邻之国又三年两载来犯,军资消耗甚多。而今国库虚空不济,如此情形,她虽为公主,却仍束手无策。
先帝作古,年幼地太子尚未登基,朝堂之事暂由段琦一应代理。一本本奏折递入御书房,段琦眼见便心烦。
如今朝廷上养这帮书生竟有何用?国难当前,心之所系并非□□百姓,而是她这位理政公主会否居功自傲,效仿当年吕后垂帘称制。
她算是明白她爹为什么会英年早逝了。
段琦近来昼夜难眠,偶尔她午夜梦醒,登上城墙,往前望是一片白茫茫大抵,往后望则是雕栏玉砌,流丹其外、蛀榫其中。
身后默然走来一人,携了件鹤氅,小心翼翼为她披上。
段琦哑然。她向来喙长三尺,舌灿莲花,如今面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将军,却已是无话可说。
邵游沉声道,歧州城内二万护城军,前些天倏然换了一位统帅。那新任统帅并非旁人,正是岭南节度使沈斯多年的心腹。
段琦心中一悸,沈斯可是她爹身边的老人儿,早在那雕龙木椅上坐的还是元宗时,沈斯便在朝为官了。
邵游还说,此事必定有异,他接到密报时已是昨日晚间,此时再着手准备,为时尚晚了。
段琦缄默良久,扪心长叹。
幼时她常出入她爹的书房,饱览各色古籍,甚喜一句“帝力与我有何哉?”,换言之便是,老天爷对我来说有何用呢?
可如今她身居庙堂,俯瞰苍生,才有想起另外一句,“尽人事,知天命。”
岭南节度使沈斯联合户部侍郎蒋竭谋反的消息是在次日寅时传入太极殿的。
段琦深知此中有诈,可她早已身陷重重宫闱之中,进退皆难,举步维艰。
阿爷啊阿爷,原来你也不是甚么神人,覆手之间算尽天下之事。你这些年来忧虑外患,可曾想过有一日,暗中谋你江山的,竟是身受宠幸多年的老臣。
如今商、雍、歧、蒲四州、合计六万守城军悉数听从沈斯指挥,如若同时进攻长安城,单凭宫城之内七千御林军,便是誓死抵抗,也几乎胜算毫无。
在朝臣一片惊叹唏嘘声中,段琦再次身披着景仰崇敬的目光,走向下一个战场。
段琦并不恐惧,也丝毫不期待会有人替她出列迎战。此刻她是沙场十年的永宁公主,早已忘却生死,一心系在大周这棵飘摇的蓬茅上。她终究是要与国无疆的。
“明昭,你的剑落在府上,我替你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