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在跟谁用情侣摆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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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桌上那个摆件很好看。”
米迦勒躺在床上，盯着岩铁色的壁顶看了很久，最后拿起枕头旁边手掌大小的白皮笔记本翻开，用一根写不出字的羽毛笔在本子发黄的柔软纸张上划拉了几下，找到了路西法。
回复来得很快。纸张微微一闪，出现的是一个被标注为“得意”的表情。米迦勒为这孩子气的举动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很少能在年轻的副君，天堂的晨星脸上看见这种不加掩饰的表情，路西法总是尊贵优雅的。
紧接着那个表情下面金光微微一闪，又浮现一句话：“好看吧？有人说这个有点神似我。”
他们说的是路西法桌上的一个毛绒企鹅摆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摆上的，总之今天有人把消息传给了米迦勒。据说是天堂一家很有名的玩具屋做的企鹅玩具，小臂那么长，灰白交错的圆圆的头，圆圆的身体。橙色的喙圆圆短短，橙色的脚也圆圆扁扁短短，整体憨态可掬。
红色的围巾围着脖子绕了几圈，盖住了小半胖乎乎的灰色鳍肢，额头中央有一颗小小的星星。旁边是豆豆大小漆黑的眼睛。至于为什么说像路西法——路西法发了张图给他看，几层红色围巾下面藏了一条项链，星形的闪闪发光的吊坠，背面写着古天堂语“晨星”。
米迦勒躺在床上看笑了。路西法的桌面上几乎只有对办公来说必要的东西，这只圣诞企鹅能成为例外果然不一样。他提笔写了一句话：“真的很可爱。”加上几个怜爱的表情。
纸张又微微一闪，路西法发了一段同样是通过这些信纸写就的对话记录过来。一方是米迦勒再熟悉不过的字，另一方是相对秀丽却也不失洒脱的字体，后面跟着她的名字——歌琳弗利。
“真的好喜欢我的娃娃啊。”——紧跟着一张魔法留影的图画，是一个黑白的企鹅娃娃，带着红色的披肩和红色的圣诞帽，呆呆的豆豆眼有种笨拙的可爱感。
“不错，很符合节日气氛。”
歌琳弗利：“你要不要也买个跟我差不多的？”
视线从这句话扫完，米迦勒的嘴唇不自觉抿了抿——是米迦勒不认识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路西法比较亲近的但是米迦勒不认识的人。但是路西法会认识一些米迦勒不认识的人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任何一个朋友都会认识些他不认识的人，这都是常事，何况晨星近年羽翼渐丰，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远不是从前刚当上副君时那样——这样合情合理的“正常”，就越显得米迦勒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有点不正常。
四周墙壁都是岩铁般没有温度的深灰色，跟这对话问答里温暖快活筹备节日的气息格格不入。米迦勒忽然想起，他去年也没跟路西法一起过圣诞，去年他受伤了在养伤，路西法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再前一年米迦勒一天之内有好几个行程，真正能休息的时候任何活动都走到了尾声，米迦勒一个人吃完了朋友给他留的蛋糕，在窗边看了大半夜的雪。
说起来只有几句，但距离上次跟对方一起庆祝节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今年也不能一起过了。
“快到圣诞节了。”
“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我想要一个红色主题的，有推荐吗？”——这三句都是路西法。
米迦勒又想起，虽然有不少人说年轻的副君为人傲慢，从来不为不必要的人费心思，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他的待人接物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他们面对面说话的时候，米迦勒总会不自觉说很久。
歌琳弗利：“就用跟这个差不多的。”紧跟一个庆祝的表情，她说：“我这个是在金色车轮商业街看到的。”
“我去看看。”
紧跟着的是他发的几张图，是跟他现在桌面上那只企鹅风格类似的可爱企鹅，都来自怪物派对玩具屋。无一例外都是灰白交错，或有着红色坠白圆球的帽子，或有着红绿交错的围巾，或是怀里抱着一颗圣诞树。
歌琳弗利：“你怎么找到这些的？”一个挑起眉毛的表情。
“怪物派对玩具屋送来的样品宣传册。今年发的节日礼物他们家也在备选中。”
歌琳弗利：“我喜欢。”
对话到底为止。
米迦勒出神了一会儿，隔着一本笔记本，对方也无法判断他是不是还在看，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当然也不能察觉到不对。很快米迦勒就提笔写到：“噢~!你跟其他人用情侣摆件！！！我吃醋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开这样的玩笑，所以路西法也不需要多加构思答复，优雅流畅的字体出现在纸张上时过于及时，恰如他们面对面交谈调笑时一般：“怎么会呢？”
“我最喜欢你了。”
米迦勒笑了笑。把笔记本丢开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房间里空空如，除了床和几本书没有别的。三面是一种像是岩石，又冰冷如同钢铁的物质，另一面是同样物质构成的栏杆。因为是不需要饮食的天使，所以也不会有人过来送饮食。
栏杆之外一片平滑，底下是无人敢涉足的深崖绝壁，没有能容纳哪怕是老鼠经过的道路，即使是飞鸟都无法在此处歇脚。
这是一座寒冷死寂的监牢。
连阳光也都进不来的地方，为他挑选监牢的那个人一定是费尽了心思，才找到这间位置巧妙的，在一天任何时刻都无法有阳光进来的阴冷囚笼。连飞鸟的声音都没有的死寂，关在里面的人往外看，只能看见被栏杆分割过后的天，还有其他空荡荡的监牢。
一点人声都听不见。
米迦勒是天堂知名的年轻将领，传说他像是一把金色的火炬，一面鲜红的旗帜，帮助天堂在其他大陆和恶魔纵横的地狱平定了一座又一座怪物肆虐的城市，为天堂传来一个又一个的捷报，功绩让人瞩目。又传说他正直，才能出众，有旁人少有的坚定勇敢，是天堂年轻一辈将领中极为杰出的人才。
——但是不久前，他因为一些没能被公开的理由，被军队内部狠狠斥责了一番，关了禁闭。
很少有人知情，知情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说。那只是个小错，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那只是个小错。但是借由这个小错，揪出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小错：态度不好，服从性不行，忤逆上级……还说米迦勒提拔过程中存在不公平——不管是他自身的升职还是他自己提拔下属，都被揪出了海量疑点。米迦勒烦不胜烦也察觉到有人在针对他，还有点等着他找人的意思，他干脆就不找了，任由上级给出了调查期间需要监禁他的决定。
——谁知道会被丢进这种鬼地方，每天连白云都没得数，只能看着天花板放空度日。
……还是有点后悔。
当然，后悔是后悔，但他绝不会表现出来。
父神不许路西法插手天堂军队，路西法之前也没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忙，米迦勒更不会主动向他求助。只是关了几天之后，一只路过的云泡兽通过栏杆往他这里丢了个本子。
那只云泡兽粉粉的，软软的，丢下本子后，风一吹就没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会愿意这么做的人虽然有好几个，但是米迦勒只跟一个人说过他用作通讯的笔记本放在哪里。
米迦勒看了会儿屋顶，又拿过笔记本。这种通讯魔法的媒介可以设置自己的名字，会跟在每句话前面或后面。米迦勒想了想，在自己的名字中某个字符上面，画了个圣诞帽。
路西法的话很快在本子上亮起，就好像公务堆积如山的晨星，明察秋毫到连笔记本的一点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观察：“你怎么也换了？”
紧跟着又是：“要不你也给名字后面画只企鹅？”
米迦勒写：“你都跟别人情侣摆件了。”后面是个嫌弃的表情，潜台词就是你都有别人了还惦记我。
“那怎么能算是情侣摆件呢？”
“好吧，我不否认我有这个意思。”
“但是我最喜欢你了。”
米迦勒先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看着那句“不否认”，先是难以置信，后是直接气急——这个人从前说“最喜欢你了”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把别人牵扯进来！
没有细想，他飞速在纸上写：“你居然想着同时喜欢好几个人！！！！”
先写了一个感叹号，落笔重重的。又觉得不够，多加了好几个。
他又画了个箭头，指向那句还没来得及从纸上淡化的“但是我最喜欢你了”，在箭头后面写“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样说！！！”。
问号是加大加粗版本。
“多点人可以有很多种玩法。”
“也不是。”
“都是真心话。”
“企鹅那么可爱，是吧。”
米迦勒受不了他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被那个“真心话”气到不行，虽然平时“最喜欢你了”这种话说得次数多到了两个人都可以没有负担地说的地步，虽然是在开玩笑，虽然都知道不能当真，但是这种明显花心的态度也让米迦勒很气恼，反正对方都转移话题了，米迦勒干脆就说：“确实。”
接着说一遍：“企鹅那么可爱。”
路西法：“所以，在名字后面画一只企鹅吧。”
“不过你用什么我都会喜欢你的。”
明知道他刚刚在提“情侣”，明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故意钓着他，还故意装作好像没有也没什么不可以。
如果路西法在他眼前，他一定要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惜现在路西法看不见。
但不见面也能气人，路西法都这样了，米迦勒不回敬一下说不过去。米迦勒提笔写：“我也是，路西法。就算你跟别人用情侣摆件，我也最喜欢你了。”后面跟着一个很仰慕很崇拜的表情。
“好。”
“但是亲爱的，这句话，怎么怪怪的？”他用上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下个节日跟你用情侣摆件，但就算你跟别人用了我也不会伤心的。”
米迦勒被关了这么久，心态每天都很平稳，就算烦躁也能很快控制住。这次心态真的走到了另外一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每天玩政治的人果然比军队将领懂得怎么气人——我为你这个情侣摆件吃醋这么久，我们关系难道不该是最亲密的吗？我明年跟别人用情侣摆件，你居然不吃醋？
他不躺着了，直接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低着头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你干脆气死我。”
“你居然不吃醋！！！”
“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们开这种爱不爱的玩笑也已经很多次了，天堂的年轻人现在玩得很开，经常把爱不爱提在嘴边，是更年长的天使不敢想象的。
路西法：
“爱。”
“你竟然看不懂我在阴阳怪气你。”
“迟钝成这样，以后怎么跟人谈恋爱啊，米迦勒。”
“这不就是阴阳怪气专用的句子吗？‘就算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也不会伤心的’‘我怎么样都可以’，‘哥哥最好了’。”
“那你说就算我跟别人用情侣摆件，你也最喜欢我了。这是表面意思吗？”
路西法写字还是快，不愧是每天批海量公文的。米迦勒立刻提笔写道：“那你说你不否认你有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跟其他人暧昧了吗？”
这次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路西法的回复。发黄的柔软纸张上的其他发光的字句都因为这样等待的时间淡去消失，在米迦勒的注视下，光洁一片的空白纸上，慢慢写出一句流畅清晰却书写缓慢的话——
“我的意思是”
“我在试探你会不会吃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在跟谁用情侣摆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