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熙辽

2、第 2 章

　　齐静渊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子，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双由白色、粉色绸缎拼接而成的类似芭蕾舞鞋的软鞋，每只鞋子上还缀着两根细长的麻花带，遂问道：“这双鞋，是你自己做的？”

　　任雨烟点了下头，询问道：“上班时间，可以穿这种鞋吗？”

　　“我们是时装设计工作室，对穿着没有要求，你可以尽情发挥。”齐静渊微笑着说道，“不过，比基尼还是免了，毕竟这儿不是海滩。”

　　任雨烟呵呵一笑，伸手在锁骨下方比划了一下，说道：“您放心吧，从这儿往下，除了胳膊、脚，我哪儿都不会露。”

　　“没必要那么保守，迷你裙还是可以穿的。你现在这个年龄，正适合穿可爱的迷你裙、露出雪白的双腿。”
　　齐静渊想象着任雨烟穿上迷你裙、露出两条修长美腿的模样，不禁有些神往。

　　身在沈氏，任雨烟从未穿过长度在膝盖以上的裙子。
　　她在相对保守的沈老夫人身边伺候时，穿的都是长及脚踝的长裙。

　　想到今后能有机会尝试迷你裙，她感觉自己的青春都因为远离沈氏而回来了。

　　齐静渊没有注意到任雨烟的情绪变化，目光投向了床上的裙子。

　　他走上前大致看了一下，见这条拼接旗袍的下摆正被直径20厘米的圆形花绷子绷紧，上面绣着绽放的白梅，不禁抬头惊奇地打量着任雨烟。
　　“你竟然会刺绣？”

　　“会一点。”任雨烟谦虚地说道，“教我的那位奶奶是刺绣高手，她会20多钟绣法、几百个传统图案，我只学到一点皮毛。”

　　齐静渊审视着任雨烟那张肤如凝脂、眉似墨染、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的俏脸，心想：“这么漂亮的孩子，却能耐得住性子刺绣，真是太难得了！难怪这么有灵气、这么稳重！”

　　他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手这么巧，用来打杂太可惜了。要不，你去制作区跟着缝纫师傅学习吧。就算你将来不干这一行，多门手艺总不会错。”

　　见齐静渊如此为自己着想，任雨烟满怀感激。

　　她很想为这个善良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遂开口道：“静渊，你要吃宵夜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会做菜？”齐静渊挑眉问道。
　　“嗯。”任雨烟再度谦虚道，“我跟一位爷爷学过。只是，我的厨艺，比他老人家差远了。”

　　齐静渊暗暗猜测任雨烟口中的爷爷说不定是民间的烹饪高手，顿时对她的厨艺水平好奇起来。
　　“你随便做点，清淡些。”

　　任雨烟略一思索，说道：“我给你做碗汤面吧，这个最快。”

　　话音一落，任雨烟立即从废布头里找出一根布条，将肥大的床单在腰间系紧、以免影响下厨。

　　齐静渊瞧着任雨烟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心中生出美好的遐想与淡淡的惋惜。

　　身材比例这么好，脸蛋又漂亮，气质也好，如果进入模特行业，说不定能成为超级名模，为什么不愿意当模特呢？

　　任雨烟往锅里放水、加入油，打着燃气灶。
　　接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束面条，又从冰箱里拿出两棵青菜、三个香菇、一只鸡蛋、两颗圣女果。
　　洗净蔬菜后，她给香菇切花刀。

　　水沸腾后，她倒入面条。
　　待到水再度沸腾后，她加入香菇。

　　煮了约一分钟后，她加入青菜、盐、鸡精。
　　又煮了约一分钟，她将香菇青菜面盛进瓷碗里，滴上几滴麻油，撒了些胡椒粉。

　　刷洗、擦拭干净锅后，她往锅里加了些油，再度打着燃气灶。
　　油热后，她往锅里打了一只鸡蛋，在鸡蛋的周围洒上少许的热水，接着洒上少许盐、胡椒粉，等到熟了以后盛进白色瓷盘里。
　　之后，她将圣女果切成心型，摆在单面煎荷包蛋旁做装饰。

　　齐静渊一直倚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任雨烟做宵夜，对她的麻利动作暗暗赞赏。
　　他深深吸了一口飘浮在空中的香气，唾液急剧分泌。

　　任雨烟端起热气腾腾的面碗，冲着站在厨房门口的齐静渊说道：“可以吃了。”
　　齐静渊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待到齐静渊清洗干净双手出来，饭厅里的长条餐桌上已经摆放好香菇青菜面、荷包蛋、水、木筷、瓷勺，椅子也已经拉开。

　　任雨烟立在餐桌前，以手势邀请齐静渊入座，并在对方坐下时将椅子适时地推进去。

　　“你坐吧。”
　　齐静渊侧头看着身旁的任雨烟，朝着对面的座椅抬了下手。

　　任雨烟绕过餐桌，在齐静渊对面落座。

　　“你不吃宵夜吗？”齐静渊轻声询问，“要不，我分一半给你？”

　　“我不饿。”任雨烟摆了摆手，说道，“您趁热吃吧，面涨开来就不好吃了。”

　　其实，任雨烟在床上刺绣时就有点饿了。
　　现在，被菜香一勾，她更是感到饥肠辘辘。
　　只是，她手里的钱实在是太少了，想要维持一个月，就必须忍饿。

　　齐静渊的一顿宵夜，抵得上任雨烟的一日三餐。
　　他要是这么连续吃上几顿，任雨烟就得一直饿肚子了。

　　任雨烟很想为齐静渊制作丰盛的饭菜，却又不好意思向他索要菜金。
　　她暗暗希望，细心周到的齐静渊能够事先想到她的难处、主动给她钱。

　　齐静渊看了看菜色，对颜色搭配感到满意。
　　他的专业，令他对色彩异常敏感。
　　他虽然厨艺不精，却对色香味里的“色”非常讲究。

　　看到白里透黄的荷包蛋旁摆放着鲜红的心型圣女果，他暗赞任雨烟心灵手巧，嘴角悄然绽开一朵笑容。

　　齐静渊的用餐礼仪极为优雅，即便是吃面、喝汤，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安静地吃完宵夜，只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他抬头看向表情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任雨烟，冲着她竖起大拇指。

　　任雨烟立时弯起眉眼，精致玲珑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夏日清荷一般雅逸的笑容。

　　齐静渊只觉清风扑面，带来缕缕花香。
　　他回味着那倏忽而逝的绝美笑颜，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任雨烟的厨艺，是跟着沈家的老厨师学的。
　　那位老厨师乃是御厨后人，厨艺可谓登峰造极。
　　任雨烟虽然尚未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厨艺水平却足以与特级厨师比肩。

　　不过，她的服务对象仅限于沈老夫人、沈嘉成、师父。
　　她对这三人的口味了如指掌，做起菜来得心应手。

　　而对于初识的齐静渊，她却有点没把握。
　　现在见齐静渊竖起大拇指，她在放松的同时感到非常高兴。

　　“您还需要吃点什么吗？”任雨烟主动询问。
　　齐静渊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您明天早饭想吃什么？”任雨烟继续问道。
　　齐静渊对于早餐一向敷衍，心里没什么概念，便说了句“随便”。

　　“您一般在几点用餐？”任雨烟问了一声，继而解释道，“我得掌握好时间。如果做早了、放凉了，会影响口感。”
　　齐静渊想了想，说道：“我的作息时间一向不规律。如果我夜里突发灵感，就会熬通宵，然后睡上一整天。要不这样吧，我起床后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再做饭。”

　　任雨烟知道，搞艺术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
　　她有点担心齐静渊的身体，便说道：“熬通宵时一定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不然身体会吃不消。您以后要是熬通宵，一定要叫我起床给您做宵夜，别跟我客气。”

　　齐静渊看着任雨烟那双饱含关怀的大眼睛，心里有些感动。
　　他轻轻点头，却打定主意不去打扰任雨烟的睡眠。

　　“餐具可以收了吗？”任雨烟问道。
　　齐静渊站起身，主动伸手收拾餐具。

　　任雨烟见状，立即说道：“您去歇息吧，我来收就好。”
　　“没关系。”齐静渊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不擅长下厨，刷锅洗碗还是没问题的。”

　　任雨烟跟在齐静渊身后进入厨房，拿了一块抹布回到饭厅擦拭干净餐桌。
　　之后，她回到厨房，拿出一块干燥的抹布守在一边。

　　齐静渊洗干净一只碗，任雨烟便拿过来擦干。
　　在二人的配合之下，厨房很快恢复洁净。

　　齐静渊用洗手液洗净双手，接过任雨烟主动递过来的毛巾擦干。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任雨烟，语气软和地说道：“雨烟，谢谢你，今晚我很愉快！”

　　任雨烟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现在应该正饿着肚子、蜷缩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齐静渊微蹙眉头，轻声问道：“你家不在这边？”
　　任雨烟点了点头，撒谎道：“我趁着暑假独自来这边旅行，没想到会倒霉地遇上扒手。”

　　“报警了吗？”齐静渊追问道。
　　“报了。”任雨烟答道，“不过，追回东西的希望渺茫。”

　　齐静渊理解地点头，对这位刚刚独自接触社会就领教到社会残酷一面的孩子深感同情，暗暗庆幸中午的巧遇以及自己的主动。
　　他怜惜地注视着一脸无可奈何的任雨烟，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对方柔软的齐下巴短发。

　　“算了，别想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一生顺遂。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将为你开启一扇窗。你看，你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我就站在你面前。”

　　任雨烟仰头望着目光慈爱的齐静渊，只觉他就是那仁慈的上帝、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这段日子，她过得太压抑了，感觉自己深陷黑暗之中爬不出来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竟然再次遇到了光。

　　她猛地扑进齐静渊怀里，紧紧抱住对方的腰，眼泪扑簌直下。

　　她为撒谎之事感到异常内疚，却又不能道出实情，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感到胸前的衬衫快速潮湿，齐静渊有点惊讶。
　　想到这孩子或许很少遭遇挫折，他的心里充盈着怜爱的柔情。
　　他伸手搂住这个无声哭泣的女孩儿，一种身为长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自从记事起，任雨烟一直生活在条件艰苦的儿童福利院。
　　6岁那年，她被沈氏管家领养、住进沈家庄园，过起了衣食丰足的生活。

　　他们这些被收养的孤儿，一律在庄园接受专业而严格的训练，不止要学公立学校教的那些知识，还要额外学习很多知识，选修很多课程。

　　她一直谨记自己的孤儿出身，不骄、不矜、勤奋、好学，与师长、同学关系融洽。

　　她选修了庄园提供的所有课程，包括书法、绘画、音乐、舞蹈、茶艺、插花、园艺等等。

　　她还私下里找御厨后人、刺绣高手拜师学艺。
　　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对她倾囊相授。

　　多才多艺的她，可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完美范本。

　　与任雨烟在一起，齐静渊时不时地便会收获惊喜。

　　他觉得，这孩子看似清澈见底，实则像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他被任雨烟激发出强烈的好奇心、探知欲，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她、看清她、读懂她。

　　有任雨烟陪伴在身边，齐静渊感到异常放松、异常快乐。
　　他的创作灵感，仿佛江水一般奔流不息，令同事、同行惊叹不已。

　　齐静渊在人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任雨烟的欣赏与喜爱。
　　整个工作室上下，无人不知任雨烟是齐静渊的宠儿。

　　任雨烟的外貌气质本就讨喜，本人又多才多艺、谦逊有礼，她在静渊工作室如鱼得水，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徐东娜对任雨烟貌似和蔼，心中的警惕、戒备却与日俱增。

　　6月25日中午，她趁着众人聚在一起吃午餐时突然开口：“雨烟，你们J省的高考考生成绩已经于12点正式公布，你赶紧查一下分数，看看考得怎么样。”

　　经她这么一提，众人这才想起任雨烟是个考生，立即高声附和。

　　齐静渊认为，以任雨烟的聪慧与博学，高考成绩必定不会差。
　　他催促任雨烟查分数，打算为她好好庆祝一番。

　　看着齐静渊饱含期待、鼓励的眼睛，任雨烟尴尬不已，有点后悔当初的谎言。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先答应下来，心里却在苦恼该如何收场。

　　吃完午饭，任雨烟独自回房。
　　她思来想去，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谎言进行到底。
　　否则，他无法面对齐静渊，无法面对工作室的众人。

　　这就意味着，她最迟必须在8月底离开静渊工作室，另谋生路。

　　任雨烟带着沉重的心情，在纸上写下自身的全部技能。
　　她反复思量，最终决定靠厨艺糊口。

　　她已经吃了一次没有身份证的苦头，当务之急就是搞一张□□。

　　主意一定，她立即行动。

　　任雨烟上网查询今年J省的高考成绩，接着查询了有关分数线、填志愿等方面的资料，做到心中有数。

　　她查了一些远离海阳市的一流大学，最后敲定了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
　　根据该学校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和专家预估的今年一本线的分数，她将自己的分数定为502分，比一本线高出48分。

　　与高考有关的事情解决后，任雨烟开始查询有关制作□□的信息。
　　她决定明早去当地的电子产品集散地、高科技产业园——龙口跑一趟，找商贩买□□。

　　之后，她在网上找工作，发现有些单位要求高中学历，遂决定再买个假高中毕业证书。

　　任雨烟避开众人溜出工作室，找了一家照相馆拍身份证照片。
　　取了照片后，她在外面心不在焉地晃悠了老半天，又去超市买菜。

　　因为不想面对齐静渊和工作室的众人，她在超市里来来回回地转，借以消磨时间。
　　直到时钟快要指向7点，她才不得不结账离开。

　　残阳似血，照得天地万物一片苍凉。
　　任雨烟仰望着血红的天，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她不想欺骗齐静渊、不想离开他，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为当初的谎言付出代价。

　　想到齐静渊正等着自己回去做晚饭，她草草擦掉泪水，急匆匆地往回赶。

　　见工作室里还有人没离开，任雨烟连忙小跑着冲上楼，生怕被人问及高考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