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南瓜七夕

2、真相

　　冯君时和陈璐珂的又一次见面是二十多天以后，她所在的这家互联网公司找了国内一个知名男偶像代言，碰巧这天在公司内部拍摄，冯君时在公司的法务部门，也就两三个人。这一天，各部门的小姑娘流水般地跑去观望。
　　她学生时期那会就不追星，现在自然对此也不感兴趣。
　　部门刚来还不到三个月的小女孩Alice追着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君姐”，“君姐”的叫，
　　“君姐，你陪我去瞅瞅呗！别的部门的人我都不认识。”
　　冯君时一脸无奈，却也抵不过这样一个青春的面孔央求她一起去看看帅哥。
　　午休时分，平日里的办公室一定是静悄悄的，工位上坐着的同事也都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今天却都讨论的眉飞色舞，拍摄地附近也挤着一堆等待观望的群众。
　　她探头探脑半天却什么也没看见，拍摄现场当然是不让随便出入的，Alice甚至耷拉个脑袋准备返回办公室时，冯君时透过人群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陈璐珂吗？她站在拍摄的办公区帘子外，身穿藏蓝色大衣，深色紧身裤，黑色羊皮鞋，佩戴工牌，身后竖着低马尾，左手拿着一沓文件，右手拿着手机正说些什么，远远看着非常职业女性范，跟上次见到的那个陈璐珂判若两人。
　　她侧着头一想，陈璐珂在一家广告公司就职，好巧不巧，她应该正好负责这个项目，延州还真是小。
　　Alice拉着冯君时无功折返，路上甚至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她看着这个年轻人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有点羡慕。
　　冯君时回头看了看拍摄附近的那片区域，陈璐珂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是在找卫生间，冯君时示意Alice先回去，她朝着陈璐珂的方向走去，“陈璐珂，你还记得我吗？”
　　她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滑掉，也就一秒钟的时间，陈璐珂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冯君时”，她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认出了自己。
　　“你怎么在这？”陈璐珂惊讶又惊喜。
　　“我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啊！”
　　“我只知道你在互联网公司上班，不知道就是这家，好巧。”看得出来陈璐珂的确挺开心。
　　“那你呢？正好是你负责吗？”
　　“算是吧，本来是我另一个同事对接，但那个男同事老婆快生了，就临时换我了。”她两手一摊，表情无奈。
　　“你下个月结婚筹备的怎么样了？”冯君时换了个话题。
　　“嗯……，你们家那位没跟你提过吗？”
　　“提过什么？”
　　“我跟赵一航分手了，婚都退了。”陈璐珂说出来的口气云淡风轻，让冯君时几乎不敢相信。
　　“怎……怎么了？”她像是本能地问出这一句，因为她们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太合适。
　　“赵一航是gay，他不喜欢女人，我差点被骗了。”
　　“啊？你……你们……”冯君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味着她的话，赵一航不喜欢女人，他不喜欢女人。
　　“你没事吧？”陈璐珂眼见着对面的冯君时脸色骤白，眼神四处躲藏，十分不对劲。
　　“哦，没事。”她稍稍回过神来，找了个理由回去办公室，烂泥似的摊在工位上，眼神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过了几分钟，她像是想起什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跟领导请完假，从楼下打了辆车直奔家的方向去。
　　冯君时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邻居老太出来扔垃圾，一见到她还有些惊讶，“小冯，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呐？”这个延州老太操着一口延州腔调问她。
　　她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汪奶奶，我今天有事请假了。
　　“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年轻人可要注意身体。”
　　她用钥匙扭开大门走了进去，顾不上其他了。
　　次卧的衣柜紧闭，冯君时拉开柜门，将里面的行李箱一口气拽了出来，拉开拉链，打开里面的夹层，她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躺在里面的一封信，规规矩矩的正楷字，写的“一航，展信快乐……”
　　冯君时几乎一目十行读完这封信，整整两大页纸，所有的内容都是在解释自己的错误，挽回自己的伴侣。
　　这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或者是他觉得这封信写的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重新起笔了另一封。
　　她此前一直疑惑，姚母一个如此精明强干、能说会道的人，为何生出这样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姚晖。
　　原来他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刚结婚那会，有一次冯君时要回娘家，用了姚晖的行李箱，也就是那次，她看到夹层的那封信，即使她已经打开看到开头那句“一航，展信快乐！”她也只是感叹两人友谊深厚，秉承着要尊重伴侣隐私的理念，她只看了开头便叠好，放回了原地。
　　她慢慢地将这封信又读了一遍，字里行间里都是温柔和在乎，她要不是姚晖老婆，此时此刻都要被他感动了。
　　看完后她蹲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这封信好一会，直到双脚逐渐发麻才回过神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撑着床边缓慢站起来，脚底一阵疼痛，让她表情失去控制。
　　冯君时一步一趔趄地走到卧室，躺倒在那张大床上，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姚晖平时睡觉的一边，竟一阵莫名的恶心，于是转而把目光投向天花板，整片白色大概率有助于捋清思绪。她想起和姚晖认识这一年多以来发生过的种种，知道真相摆在她面前，她都并不想把和自己朝夕相处小半年的丈夫看作一个恶人，但这看似好人的姚晖却又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她。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家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她却不敢放声大哭，只低低抽泣，憋得嗓子一阵生疼。
　　再一次反应过来，窗外已经逐渐变黑，第一批下班的鸣笛声响起，听着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反而让她安心起来，疲倦感来袭，她一个常年入睡困难的人很快也睡着了。
　　醒来是凌晨三点多，她下意识用手摸索床头的手机打开屏幕看时间，咽口水时发现喉咙无比的疼，她伸了伸手准备起身才发现丈夫躺在一旁，冰冷地像一具尸体，她猛地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自己也似乎每天都睡在冰凉的太平间里。
　　她忽然在想，一场正常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能就像隔壁那对老夫妻一样。
　　就像今晚，平时冯君时加班频繁，几乎都是晚于姚晖到家的，今天早早回了家，他一下班看见自己的妻子躺在卧室里睡得正酣，作为她的丈夫，难道第一反应不是将她叫醒，问问她发生什么了吗？没有关心难道也没有担心吗？
　　越想越觉得难受，或许她不过想要一个正常有温度的爱人。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厨房烧了壶热水，然后走到客厅打开笔记本，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虽说她并没有处理过什么离婚纠纷，但作为一个法学生，写一份离婚协议并不是什么难事。财产无纠纷，她怎么来还怎么走，婚后也一直各花各的，她从未要求过工资上交，负担生活费之类的，反倒是现在要离婚处理起来方便。
　　起草好这份协议，她端起笔记本旁的那杯水，咕咚咕咚一整杯下去，顿时豁然开朗，洗漱好又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凌晨四点钟出门，天很冷，外面也雾蒙蒙地一片黑，延州的凌晨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清，街边买早点的大婶甚至已经出摊，清洁工大爷们也都开始了一天的体力劳动。
　　她走了几步看到一家罗森，走了进去，随手拿了个面包，又让店员帮她打了杯拿铁，坐在店里啃了起来，凌晨四点多的街道，充满着烟火气，面前的窗户恰巧让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店员懒洋洋地站在吧台内，凌晨的街道冒着雾气。她这才发现隔着两个板凳的位置还坐着个小姑娘，身穿黑色羽绒服，下身藏蓝色运动裤，看起来像是校服，看着不过十五六，正托腮坐的七扭八歪。她忽然转过头来，注意到冯君时的目光，冯君时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Hi！”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招呼，却看到小姑娘红肿的眼睛。
　　女孩尴尬地转过头去，冯君时伸手往外套口套摸了摸，掏出两块葡萄味软糖，递过去。
　　“吃颗糖吧！”
　　女孩接过去，拨开外包装，塞进嘴里，“谢谢姐姐！”
　　挺有礼貌，没叫阿姨。
　　她转过头的同时又打量了一下女孩，扎着高马尾，皮肤白皙，双眼通红。
　　如此花儿一般的年纪，什么事值得让她哭成这样呢？冯君时忽而想起自己十七岁那会，除了考试成绩，几乎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自己的心情。
　　“没事吧？”她裂开嘴挤出个笑容。
　　女孩撇过脸来委屈从眼中蔓延开来，“姐姐，你早恋过吗？”
　　“嗯？”她有些不可置疑地看着女孩，需要这么戳心吗？
　　“姐姐，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谁？”
　　她珉起嘴巴想了想，如果当时真早恋了，这会可能也不至于上当受骗了。
　　“……”
　　“我因为谈恋爱跟爸妈闹翻了，他们为什么那么反对早恋？我又没影响学习。”
　　冯君时竟然不知道该给出哪种答案来宽慰女生，似乎这个问题也没有标准答案，如果生活也像考试一样简单倒好了。
　　她掏了掏左手边的口袋，又摸索出一颗糖果，伸手递过去。
　　“没关系，time will tell.”
　　是啊，时间总会证明你的决定是否正确，一个个道理往往还要被时间推翻。
　　她和旁边的女孩一直这样坐到6点半，女生背着书包走出便利店，准备上学去了，而她也准备早点去上班了。
　　“姐姐，再见！我想通了”女孩告别。
　　“再见！”
　　冯君时没有追问她想通了什么，或许千人千答，谁又知道哪条路更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