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之外》衍谡

7、第七章：稚名林子的日记：青梅

　　第七章：稚名林子的日记：青梅

　　江楹当然没有去方便。哪怕他有尿急的时候，也不会是现在——他的任务突然出现了倒计时。

　　江楹对于任务失败的后果一无所知，不然他也不会现在开始骑着车疯狂地在街上寻找能够让人兼职打工的地方。

　　番波高中周围的街上，除了大门外的主干道尚能说得上有烟火气以外，两个后门一个通往不远处的荒山，另一个只有绕学校一周后与主干道相接的小石子路。江楹先前在家中找到了高中的平面地图，于是自然地沿着主干道开始寻找。

　　翻过坡道，自行车轮子嘎吱嘎吱响。江楹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前骑着。五点十分，整座城市被日暮西沉的晖照笼罩着。江楹出的汗被凉风吹透，他打了个寒颤，下了车询问了几家商铺，均得到不需要兼职打工的消息。江楹没有浪费口舌，继续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一家书店，透明玻璃反射着橙红夕阳。江楹小跑过去，余光瞥到门口似乎贴着一张纸。他推开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响了响。一名正在看报纸的女子抬起头：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江楹没有停顿：“请问你们这里招兼职吗？”

　　“噢噢，你是看到外面张贴的告示了吧？我们很欢迎打工的学生喔。”

　　女子笑了起来，眼角堆出一些褶皱：

　　“看你的制服样式，应该是隔壁番波高中的学生吧？真是高材生啊。打工期间买书五折，拆封的书可以在店内借阅哦。”

　　江楹一口应下，总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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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坐在柜台后的女人就是店主，她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大多是打扫卫生以及售卖书籍的细节。江楹仔细一一记下，就内容而言没什么特别的。

　　他于是系上店主拿来的特制店员服装。那是一件天蓝色的围裙，肩膀和前片还缝着精致的荷叶边。这围裙显然有些小了，堪堪能够遮住江楹的大腿根。店主表示这件衣服是前任打工的女孩留下的，她今晚给江楹改一个合身的。但今天两小时的打工时间就拜托他勉强用不合身的衣服了。

　　江楹应下。签好了店主拿出来的合同。店主放心地将备用钥匙拿给他，自己回里间换下制服，出门溜达去了。

　　江楹把包放在里间的架子上，从里面拿出日历本，再去看，那个倒计时已经归零。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不凑近看还看不清楚。

　　把【已完成】三个字放大点有那么难吗？江楹没怎么玩过电子游戏，不懂某些游戏里刻意隐藏关键信息的潜规则。他只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任务。

　　书店的工作比较清闲，偶尔有三两学生结伴前来选书。店主的嘱托当中说到，七点钟学校的社团时间结束时还会有一波学生前来，希望江楹能够顺利应对。

　　学生们在书店呆的时间格外长，令正在拿着鸡毛掸子扫除灰尘，顺便熟悉店内的江楹如芒在背。

　　他很清楚自己高冷校草的人设，只好尽量装没有发现学生们的星星眼。书店里的书都比较干净，能够感觉到店主是一名爱惜书本的人。但江楹走了一圈，了解了大部分分区后，就显得无所事事起来。他也不好呆站在柜台后，只能走到店里，询问顾客的需求。

　　学生们见他来搭话，大多都显得兴奋而惶恐。搞得江楹更不知所措。他一面维持着冷脸，一面十分谨慎地措辞：

　　“请问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助你们的？”

　　学生们一般都直摇头，或者更加谨慎地回道：不用；谢谢学长；麻烦学长了......江楹只好点头示意后，转身露出他围裙上那系得紧紧的蝴蝶结，飘然离去。

　　在结账送走了几波暗怀心事的同学后，江楹将日历本摊开，开始一直没来得及看的后几天的任务列表——然而，他把日历本翻到了尾，都没有发现半个标记字迹，只好再返回4月1日，一字一句地看那三条提示：

　　“1、必须于早上7:30出发，不可迟到，骑院子里的自行车。【已完成1|7】

　　2、中午独自吃自带面包，保证花费3元以内。【已完成】

　　3、拒绝无效社交，寻找打工场所。【已完成】”

　　和他同店主交涉完毕后查看到的内容相比，新的两个已完成中的信息量显然增加了。其中“七分之一”的标志格外显眼。江楹合理怀疑，这代表着他们至多将在这个副本待上七天。

　　江楹于今天早些时候同玩家C会面。出人意料的是，那玩家的身份居然是老师。并且似乎是他过去的熟人。可惜的是江楹没有那男人的记忆，看不懂他的眼神暗示。学生npc对于老师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江楹也不可能凑到C的脸边问他俩的过往。加上夏教礿似乎对他和C的互动相当敏感，江楹总感觉他在偷偷瞥视，但联想到他相遇至今的举动，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段经历不太重要，暂且按下不表。店主口中的高峰期到来。社团结束的男孩女孩们散发着欢悦的气息，比先前安静的回家部部员们更加大胆好奇，像叽叽喳喳的麻雀般一群群围着收银的江楹。好几个女孩直接向他搭话，从为何打工问到日常喜欢吃什么。他疲于应对，选择了一些回答。不好回复的全部跳过，反正总归符合对外人设。

　　男孩女孩们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纷纷结账离去。八点四十左右，顾客差不多都离开的时候，江楹总算能歇口气，他一边走，一边将过紧的蝴蝶结松了松，走到店里门口的饮水机旁，接了一纸杯的温水，咕嘟咕嘟全部喝下。他看着玻璃窗外不远处他之前走过的坡顶上有一对模糊的人影，想到店主交代八点半后可以不用再接客，他没有多想，抬手关了靠窗的一片电灯，打算等到店主九点整回来关店。

　　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系统的滴声突然响起。江楹手一抖，端好纸杯，紧靠着门站好。

　　“温馨提示，您的队友玩家D正在距您直线距离十米处进行与【女主角】的个人情节，请注意不要卷入其中！在非多角色演出中贸然出场的后果相当严重！请谨慎地离开本场所！”

　　江楹一凛，正打算走进里间时，却遥遥听见稚名林子的说话声传来。

　　那女孩声音不似白天与他相遇时细若蚊呐，反倒带上了些许嘶哑的怨怼：

　　“五月君，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岳镇的，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一起上小岳初中吗？结果你却丢下我自己到番波市来了......你走的那天我找了你好久......”

　　女孩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夏教礿话音刚起，那温和的声息便仿佛带着温度在他耳边炸响。江楹意识到他几乎就在书店的门后，于是连退数步，拉开了一些距离。

　　“搬家的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稚名同学，我对当年没能来得及告诉你表示抱歉。后来我有试图寄过信，但好像都没能到你手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做朋友。”

　　“......你为什么改名了?”

　　"父母前些年离婚了，我跟着来自别的国度的母亲在番波市生活，也是母亲替我改的名字。"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啊，大城市生活。”

　　夏教礿明显沉默了一下：

　　“在城市中生活也有不好的地方——”

　　“你们所有人，全都抛弃我。全部都不把约定当一回事——！你们都到城市里去了，只有我留在那。但小岳镇，根本容不下我的灵魂——！”

　　稚名林子突然的爆发，让当事人夏教礿和偷听者江楹俱是愣了一愣。但夏教礿先反应过来，接上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城市和乡村，都有各自的自由——”

　　“是啊，谁不向往自由？但只有我，没有资格得到自由。”

　　书店挂着风铃的木门被砸出“咚”的一声巨响。江楹想，大概是稚名林子的拳头砸上了门。虽然他难以想象白天那个怯懦的女孩有使用暴力的时候。

　　门后回归沉默，只有路灯昏黄的灯照进关了一排灯的书店地面，形成漫反射。女孩远去的皮鞋声格外清晰，“哒哒，哒哒。”仿佛受了委屈急着回家的孩子。

　　夏教礿最终还是没开门，大概是在门外站了五分钟，朝着坡底的方向离去。

　　又过了不到两分钟，穿着风衣的店主推开门回来了。中年女子轻快地向他问候：

　　“辛苦你了孩子，今天我实在有点事，本来第一天该带你认识一下店内基本的东西的。不过看起来你适应的不错~不愧是隔壁学校的高材生。工资周结可以吗？”

　　“没问题的，店主。那我先收拾一下回去了。您也辛苦了。”

　　“哪里~你真是客气。对了，先前门口那男孩子是你朋友吗？我看他对着门呆呆地站了好久。还有个女孩先走了。下次可以喊他们到店里等你喔~店里隔间的沙发茶水随意使用。先前那个女孩也总是带她的朋友来。”

　　江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是木木地点头，进了里间换下围裙，叠好。拿上书包，再走到门口，向店主鞠了躬。正打算推门离去时，店主又急忙喊住他：

　　“江之岛君！最后一个问题，粉色和蓝色，你选哪个？”

　　江楹已经推开门了，闻言道：

　　“我没有特别的偏好，那就店主您决定吧。”

　　“啪嗒”一声，店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