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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那个少年仿佛也察觉到她的存在,回过头来。

      伊丽莎白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在烛光下美得让她想要跪下哭泣,如果把她始终努力却无法画出的、至高至上的美具体化,应该就是他的样子。

      隐隐的,她仿佛听见了唱诗班的歌声,空灵而飘渺,伴随着这歌声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天使幻象。他的背后三对翅膀全部张开,将整个礼堂笼罩在他的羽翼之下,然后他低下了头,看向了伊丽莎白。

      他的目光冰冷地审视她,伊丽莎白在这注视下控制不住地发抖,快乐与痛苦同时向她袭来,她既想要跪下来祈祷随他升入天堂,又想要用她曾经杀死的那只羊羔的鲜血朝这幻想泼去,毁坏这庄严肃静的一幕。

      在伊丽莎白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大喊大叫时,她听到利维安森的声音从遥远的彼方传来。

      “这该死的天使印记。”他这样抱怨了一句,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巨大的恶魔虚影在她前方浮现,张开的黑色羽翼挡住了天使冰锥一般的视线,伊丽莎白抬头望去,利维安森那双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他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猛地向前刺去。

      天使的虚影伸出左手,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盾牌挡下了这一击。兵器碰撞发出响亮的锵声,尖锐得让伊丽莎白痛苦地弯腰。

      “你还好吗?”一双手拉住了她,是她的室友玛丽。

      “可能是蜡烛的关系,空气太闷了,我有点不舒服。”伊丽莎白朝她勉强笑了笑,又抬头望去,礼堂的天花板依旧高得只见一片黑暗,刚刚惊心动魄的两道虚影都已经消失不见。

      “只要沙利叶本人不来,他的印记可对你做不了什么。”利维安森洋洋得意地靠在桌子旁。

      “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可以坐下了。”玛丽扯了扯她的袖子,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校长布莱恩特的讲话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最后,还有几点新生需要知道的校规。相信你们也看到了,那里将是你们未来的位置。”他指向空着的第四排。

      “在圣彼得礼堂,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子,不要搞错自己的位置,也不要坐你不该坐的位子。”他笑容不变,“13年级在第一排,12年级第二排,11年级第三排,新生们,则是最后一排。”

      “正如你们所见到的那样,每升上一级,你们就离中间越近,我把这个称之为经验带来的资历。”布莱恩特朝坐在就要渡过他们高中生涯最后一年的13年级点点头,“如果你们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些椅子背后刻上了名字。”

      伊丽莎白前面那个男孩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仿佛这样就能看见被牢牢挡住的椅背。

      “每五年,我们会举办一次全校选举,投票选出至多三位大家认可他,或者她,足以把自己的名字永远地刻在椅背上的校友。至今,我们已经刻下了足足53个名字,这其中,有议员、音乐家、数学家、企业家,等等等等。”

      “你觉得我们的椅背上会有谁的名字?”玛丽轻声问她。

      “最好谁都别有。”伊丽莎白还有些虚弱。

      布莱恩特的讲话还没有结束,“每年学期结束之际,我们会重新排出下一年的座位表,谁在前面,谁在后面,这将由你们一年的表现来决定。至于新生们,”他顿了顿,拿起了一张纸,“则由我们的录取顺序来决定。”

      “如果你们对这个顺序不满意,”他眨了眨眼睛,“看看坐在你们心仪位子上的人,问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超过他或她?”

      “这是彻头彻尾的达尔文主义!”先前满怀期待地伸长脖子的男孩愤怒地抗议着。

      “你对达尔文主义知道什么?”玛拉轻蔑一笑。

      “咳咳,”布莱恩特对下面哄闹起来的新生们视而不见,他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名单举起来,念起了第一个名字:

      “丹尼尔·赫斯特!”

      ……

      “娜塔丽·克里夫!”

      伊丽莎白的名字被叫到的时候,礼堂中间的走廊只剩下十个人不到。她的名字一被念起,细碎的说话声就再一次响起。

      诚然重名的事情偶尔会发生,但在娜塔丽这个算不上常见的名字上重名,其中一位又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纳森的女儿娜塔丽,两位主人公又都相当漂亮,孩子们自然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伊丽莎白遥遥望向笔挺坐在第二个的娜塔丽·纳森,对上了她回头望来的目光。

      娜塔丽挑了挑眉,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又漫不经心地侧过头和她身边的男孩说笑了几句。伊丽莎白记得那张脸,是那天和娜塔丽一起出现、和她搭话的英国少年。

      伊丽莎白感到自己的心被攥紧了,娜塔丽是不是还记得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如果记得,她一定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绝不是娜塔丽,对于这场并不能称之为巧合的巧合,她会怎么做?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利维安森也看了一眼再没投来一点注意力的娜塔丽,“我承认她和你是新生里唯二称得上漂亮的姑娘,但你如果再不走,她就要成唯一漂亮的正常人了。”他打了个哈欠。

      “闭!嘴!”伊丽莎白恼火地低声警告了他一句,她还是习惯性地厌恶所有关于“疯子”的打趣。

      在伊丽莎白坐下后,剩下的孩子们也陆续被叫到。她后面跟着几个看上去有点胆怯的少年少女,有起码一半的非白人,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黑人玛拉在最后一个。

      开学典礼终于在“入座”这个在乔特罗斯颇具意味的仪式后结束了,接着是冗长的晚餐,新生们和老生们分开了,被单独带到礼堂斜后方那幢小小的建筑里。

      那幢建筑看上去像是早年的礼堂,内壁也是教堂样式,只是要陈旧得多,四排长长的桌椅贯穿了整个大厅。

      新生们被要求按照刚刚排好的座位落座,校工端上来一些摆盘精致、却令人毫无胃口的菜肴,包括冰冷的沙拉和温热浸满水汽的牛排。

      “我不知道我该感谢提供这些食物,还是该指责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么好的食材?”玛拉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尝了尝,这样评价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只有伊丽莎白冲她理解地笑了笑。这样漫长的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连一向昂着头永远在第一个的丹尼尔·赫斯特都显得无精打采,他一脸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盘子,机械地切着早就切好的三文鱼。

      等到晚餐终于结束,孩子们被放回宿舍,玛丽迫不及待地冲向自己的床铺,重重倒了下去,“明天九点前,哪怕天塌了,都不要叫醒我!”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

      利维安森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几步远离了她。

      “你这就要睡了吗?”伊丽莎白提醒她,“你听到进宿舍时那个高年级的话了吗?今天晚上还有欢迎仪式。”

      “什么欢迎仪式?”玛丽痛苦地把她的短发揉成一团鸟窝,“这该死的还没有欢迎够吗?”

      准确地说,是“我们这些老生们为你们精心准备的、仅限于学生之间的小游戏”,这是那个高年级女生的原话。

      “我先去换身衣服,你最好也准备一下。”伊丽莎白站起来。

      “准备什么?”玛丽茫然地看着她。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是我们坐下来围成一圈互相夸奖的那种欢迎会吧?”

      “那是什么意思?”玛丽紧张地坐起来,“她们想干什么?像新闻里的姐妹会那样?”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摇摇头,“但我感觉,这不会是段愉快的回忆。”

      而伊丽莎白关于糟糕的直觉从来不曾出过错。

      在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她们宿舍的门被粗鲁地推开,那个时候玛丽正在换衣服,“敲门!”她匆匆把领口从头上扒拉下来,不满地强调道。

      “这是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课,比布莱恩特先生讲的那些实用得多的一课,”推门而入的女生披着棕色的长卷发,她靠在门上,双手抱胸,轻笑了一声,“在乔特罗斯,只有老师才会在进入别人宿舍前敲门。”

      “为什么?”伊丽莎白问她。

      “你总不想在自己做某些事情的时候被老师撞个正着吧?”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或者,如果你们听到敲门声匆忙地整理好,门外站着一个茫然的低年级生?哇,糟糕透顶!”

      “原来是这样,”伊丽莎白站起来,“你来不仅仅是为了教我们这个的吧?”

      “当然,”那个高年级生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们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邀请你们参加我们这些学姐们为你们精心举办的欢迎仪式。”

      “那是个什么样的仪式?”玛丽紧张地问道。

      高年级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干脆地伸手关掉了灯,整个房间一下子暗下来,只有走廊的桔色光线落在她夸张的金色吊带裙上,闪闪发光,“你,”她看向伊丽莎白,抬脚踢了踢一旁的衣柜,“进去。”

      “这不好笑,”玛丽不安地看了眼柜子,“你知道美国有多少人患有幽闭恐惧症吗?如果把她们关进这样一个衣柜里,很快他们就会呼吸急促、心脏加快,冒冷汗,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窒息……”

      “我现在知道了,”高年级生不耐烦地打断她,“所以你没看到,我只让你的室友进去吗?至于你,往外走,然后上楼,进三楼的公共休息室,在那里你有你自己的任务。”

      “现在,进去!”她再次催促伊丽莎白。

      “每个新生都有这样的欢迎仪式吗?”伊丽莎白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动。

      “是的,每一个。”高年级生“啧”了一声,“无论是在帕西提亚楼还是在克洛里斯楼,无论你是什么颜色的皮肤信什么宗教,我知道你们这届有个孩子打着种族歧视的旗子给了史密斯夫人一个下马威。”

      她顿了顿,在伊丽莎白以为她要嘲讽玛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时,她伸出双手拍了两下,“我得说她干得不错,没有人喜欢史密斯夫人那副装模作样的腔调,她是我们近三年来最讨厌的老师教工中的第一名。”

      伊丽莎白惊讶地重新审视了她一遍。

      “很惊讶?”高年级生挑了挑她精心修过的眉毛,“如果你没有在布莱恩特先生讲话的全程神游的话,你就应该记得,在乔特罗斯,你的地位由你自身决定,和年龄有一点点关系,和其他的一切都无关。”

      “现在,课外辅导结束了。”她拉开衣柜的门,“请吧。”

      伊丽莎白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衣柜前,她把挂满的衣服朝旁边拢去,腾出一个狭窄的小小空间,在钻进去前,她回过头来,“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要把我关上整个晚上吗?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我们当然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就像你那个书呆子室友说的,我可不想把哪个孩子搞到窒息最后惊动布莱恩特先生。”高年级打了个哈欠,“你们是最后一间了,快点,这才是个前菜。”

      伊丽莎白回头看了一眼利未安森,后者也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她转过头,低头钻进了衣柜。

      衣柜门被“砰”得一声合上了,然后是金属合上的声音,她把衣柜锁上了。

      “这有点过了!”伊丽莎白此刻终于有点慌张了。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模模糊糊的声音透过木头传来,“我们把看上去更为坚强的那个锁进衣柜,而比较脆弱的那个,则要在休息室大家的面前,说出自己最羞耻的回忆。直到这个回忆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认同,她才能得到解救你的钥匙。”

      “现在,”她轻笑了一声,“期待吧,她会是第几个来救你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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