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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名村活尸 ...

  •   在客栈清点过人数,等到夜幕降临,被落在后面的一批纵云道的大部队也到齐了。
      霍云岸三两语打发了这两日不见踪影的事情,在城门口见过其他弟子之后让明松带他们去客栈安置,这一次纵云道一共来了一百五十人,分散在两个客栈里,总算是集合了。
      霍云岸看着街道上逐渐明亮起来的街灯,闻着空气中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味道。突然,腰间被戳了戳。
      霍云岸没理会,抬手把明义也赶去休息。
      “明日五境大会,卯时正[6:00]所有人都得到城主府,别跟着我了,早点回去休息,睡不着就冥想。”
      明义犹犹豫豫地看了霍云岸一眼,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霍云岸垂手而立,背上背着剑,手上也拿着一把。风吹过,手腕上的葫芦碰着掌心,冰冷刺骨的温度使得霍云岸一下下地用手掌碾过去,虽然知道这是无用功,这只葫芦不可能被他捂热。
      以及……身后这个人是真的让他忍无可忍!
      站定,抬腿,回踢!
      一瞬间的动作,还是被人避了过去。
      霍云岸看着不远处站稳的雪衣少年,无名之火蹭蹭蹭地往头上冒。
      “骗子你老跟着我干嘛?你们雪渡屿把你放生了是吗?”
      霍云岸语气非常之差,但是楚行远偏头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
      霍云岸嗤笑,不做评价,只觉得满心烦躁,剑鞘指向楚三,做最后一次提醒:“别再跟着我。”
      楚行远抿唇笑笑,也是知道自己挺让人烦的,对着霍云岸有些动了杀意的眸,老老实实又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行……吧。”
      霍云岸不为所动,扭头就走,一身冷冽的气势撞进人群里,所到之处退避三舍。
      楚行远看得好笑,谁料背后突然响起来头皮发麻的声音:“好看吗?”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还是下一句话:“要不还是让你二师兄来吧?我回楚家守着去?”
      楚行远脸色一变,转身、低头、认错:“大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在巡逻中途擅自离队,丢下师弟们自己跑了。”我该带着他们一起溜号!
      楚归雁笑眯眯地看着楚行远装模作样,低眉顺眼,认真反思的模样,抬手抚上师弟的脑袋瓜子,脸上温温和和,一点架子都看不出来。
      楚归雁:“原来你还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呀?”
      楚行远深吸一口气,他师兄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咱家把你给放生了呢?”
      楚行远一口气噎住了,然后讪笑着摸了摸眉心,“师兄我错了,我这就去找他们……”
      “找什么找?”楚归雁站直了打断了他的话,眉眼冷下来,嘴角却还是笑着的。
      “他们遇到了偷袭,全部昏迷在小巷里,刚刚已经被送回客栈了。”
      楚行远听出不对劲来,“偷袭?人?”
      楚归雁指尖抚摸着腰上的玉箫,笑盈盈道:“难道是妖?用人间药铺里常见的粗制滥造的一两银子一称的蒙汗药的——妖?”
      楚行远:……
      “谁干的?”
      楚行远下意识地问,刚说出口就心道不好。果然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凉幽幽的眸子。他师兄朝他笑得非常“和善”,反问道:“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怎么你倒是反过来问我了?”
      楚行远点了点头,“师兄说的对,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楚行远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楚归雁抓都抓不住,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灰,干脆回客栈等着。发正等他找完一圈还不是要回客栈。毕竟罪魁祸首——在那。
      客栈里,霍明义在对着霍云岸告状,告楚家人的状……
      霍云岸坐在房间里,正襟危坐听着门下弟子不要脸地诉说楚家人抢他们活儿,然后他们把楚家人套麻袋揍了一顿,但是担心对方打了小的来老的,于是先提前一步找到他们大师兄给他们撑腰。
      霍云岸看着这一群笑嘻嘻的弟子,突然冒出一个疑惑:他们家规到底记得多少?他长得很像一个仗势欺人的夯货吗?
      这个问题不能想,但是霍云岸非但是想了,他还问出口了。然后等到楚家大师兄楚归雁带着老三楚行远来霍云岸这里“找麻烦”的时候,开门就见到霍家一群弟子正在他们大师兄的房间里一边脚下踩着圆凳表演金鸡独立;一边欲哭无泪地背家规。
      一半人因为背不下来已经开始抄了。
      而霍家家规有多厚呢?书成册子能当板砖砸人,是绝对能砸死人的那种体积。
      在楚家人敲开门以后,楚归雁明显看到那群奇奇怪怪姿势的霍氏弟子看他的眼神犹如看到再生父母。令楚归雁感到不适。
      他是来找麻烦的,不是给他们送温暖的!
      满屋子飘着“板砖”,霍云岸神情倒是还好,就是开门的人刚好是知道事情始末的霍明义,看到门外的两兄弟以后顿时面色发苦。
      “大师兄,是楚大公子和楚三公子。”
      “让他们进来。”
      霍云岸坐在窗下泡茶,身上还带着有些浓郁的药香,但是被屋内熏香的味道盖了过去。
      楚归雁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屋子里白灿灿杵着一群霍家弟子,笑了笑,道:“还是霍大公子出来一下吧,就不进去打扰你师弟们练功了。”
      霍云岸喝茶的手一顿,眼神落在师弟们身上,没能对上任何一张脸,各个都拿砖头厚的家规挡着脸。
      霍云岸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对霍明义说了一句“看好他们”,就转身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楚归雁摆摆手让身后师弟们同样退下,自己带着霍云岸和楚行远往一旁的露台走去,抬手间当着霍云岸的面布下隔音阵,然后邀请霍云岸坐到藤椅上。
      楚行远跟过去后站在自家师兄身后,从未有如此一刻感受到他和霍云岸的身份差距——啧,他怎么就晚出生了几年呢?不然他就是大师兄了,现在坐着的该有他一份,而不是凄凄惨惨地在这里站着。
      相比起霍云岸规规矩矩的坐姿,楚归雁怎么舒服怎么来,顶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抬起一条腿踩在座椅横栏上,抬眼看人的时候给人巨大的压力,坐在正对面的霍云岸更是首当其冲
      来者不善。
      眯了眯眼,霍云岸手痒地搓了搓指腹,忍下纠正坐姿的念头,抬头看向楚归雁,“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楚归雁笑了笑,“好,那楚某便失礼了。”
      “敢问这一遭我楚家弟子们被人打晕了扔在巷子里的事情,霍大公子有何看法?”
      霍云岸挑了下眉,双手撑在腿上,满不在乎地说:“实力太弱,”视线扫过楚行远时,更是带着毫不遮掩的轻蔑,楚行远挑了下眉,嘴角有笑意泛起。“还是回去再练练吧,雪渡屿这一遭放他们出来难道是为了送菜的?若是雪渡屿无意五境大会的第一,还是趁现在就返程吧,免得大会上下不来台——”霍云岸意有所指:
      “丢人现眼。”
      楚归雁气笑了,就连身后的楚行远看向霍云岸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
      “门下弟子的教导自有师门长辈操心,就不劳霍大公子越俎代庖了,不过霍大公子的‘忠告’楚某会转告家师,到时候少不得要去纵云道请教一番霍家的修行之法了。”
      霍云岸对这夹枪带棒的话适应良好,甚至厚颜接了下来,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楚大公子有着好学的心,我霍家一向礼贤下士,想来长辈们也会不吝赐教的。”
      楚行远突然伸出手戳了戳楚归雁的肩膀,在对方看过来时抱着手下巴指了指对面,笑着说:“大师兄,看到没,比我还不要脸的出现了。”明明是悄悄话,但是说得极其响亮,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促狭。
      霍云岸神色不变,看着楚归雁那张雅正的脸,再观对方一身痞子的做派;与之对应的霍云岸却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说着嚣张跋扈的话。
      楚行远看看自己大师兄,再看看“别人家大师兄”,深感人性之独特和有病,觉得这一趟中洲之行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楚归雁慢腾腾地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枚青玉莲佩放在案上,笑眯眯地往霍云岸的方向推了推,一副“物归原主”的坦然和笃定。
      霍云岸看着那枚和自己身上悬挂的相差无几的玉佩,头微微扬起,心里把一群做事不够干净的弟子骂了个半死,居然给人留下“罪证”了。被人找上门来不奇怪,毕竟不是自家地盘儿,雪渡屿的人也不是傻子,但是上门讨要说法的人带着确凿的证据是他没能想到的。
      楚归雁往后躺,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霍云岸,手上摩挲着白玉竹箫,勾起一边嘴角笑着道:“关于我楚家弟子例行巡逻城中时被人用劣质蒙汗药迷晕的事,霍大公子最好还是组织清楚语言,给楚某一个合理的解释比较好。毕竟不管是五境大会,还是除妖,人自然都是越多越好,我雪渡屿虽说素来与人为善,但是不证明我们就软弱可欺了。”
      说着,楚归雁垂下眼看着手上玉箫,和煦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无比,嘴角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道:
      “万一下一次……同样遭遇出现在纵云道的弟子身上了呢?万一还是发生在千钧一发的除妖途中呢?怕是……不太好吧?”
      霍云岸抬眸看向楚归雁,神色有些微妙起来,这种话……私以为私楚三的口吻,结果原来只是楚三光芒太甚。其实雪渡屿全是一丘之貉吗?
      “若真是死了,那就是他们自己学艺不精。”霍云岸说:“不管是雪渡屿还是我纵云道的弟子,我都是这句话。”
      说完霍云岸抬手在桌上的玉佩上点了点,脸上带着愠怒,道:“我霍家行事一向不屑解释,但是不证明什么脏水都能往霍家头上泼。”
      楚归雁转头和楚行远对视一眼,楚归雁伸手示意,“愿闻其详。”
      和上门来找场子的楚归雁不一样,霍云岸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但是纵云道那传言里能装一栋楼的家规也证实着霍家严苛的规矩和极其严肃的行为准则,自家人已经是堪称苛刻的规矩了,门下弟子当然是谨言慎行,无人敢行差踏错才是。
      在楚家找上门之前,霍云岸就已经从“当事人”口中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每一个人。要真是门下弟子做出了意气行事,在这种时候暗算盟友的举动,他们怎么可能只是抄背家规的惩罚?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起因倒是很简单,”霍云岸微微笑开,但是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
      “雪渡屿的弟子怕是久居雪域,对外界势力没有一个‘基础’的认知,我纵云道从来就是一身白衣,不想出了纵云道以后,这一身白衣反倒是成了‘东施效颦’的证据了。”
      在楚归雁霎时冷下来的脸色下,霍云岸抬手支在扶手上,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掩住唇畔的讥讽,道:
      “左不过是门下弟子出言不逊……”霍云岸顿了下,道:“我纵云道弟子可没有当街争执的习惯,楚大公子口中劣质的蒙汗药可不是我纵云道的弟子会沾手的东西,不过既然有人抱着‘成人之美’的名头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嘛!”霍云岸压抑着怒火,冷笑着又说了一句:
      “怎么?楚大公子是觉得我霍家的弟子,对付几个口无遮拦的废物,还需要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说完霍云岸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地又说:“好歹还留了个防御阵。不过是让巡逻劳累的同道睡了一个好觉,楚大公子这场子找的好没道理,这要是换霍某人遇上这种弟子……”
      霍云岸毫不掩饰地黑下了脸色,俯身低声道:“那不得当场打死了算逑?”森然杀意扑面而来,眼神如刀,让楚归雁都感到一丝寒意。楚归雁深知这不是玩笑,这就是霍大公子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纵云道行事向来蛮横霸道,尤其这一代的弟子在霍云岸这个大师兄的带领下更是变本加厉,除了门中同门以外,纵云道弟子看其他人的目光都跟看垃圾没两样。
      霍云岸一番话,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楚归雁上门找场子,场子没找回来,反倒是被祸头子连敲带打地威胁了一番。楚行远站在楚归雁身后,目光却始终落在霍云岸身上,在霍云岸说出“东施效颦”四个字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等从霍家停留的客栈出来后,楚归雁险些绷不住神色,越想越觉得气人。
      尤其是一回头,明明该跟在身后的楚行远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时候!
      臭小子!
      等楚家人转身离开后,霍云岸还没来得及离开露台,一道鸿影翻身跳了上来,和坐在藤椅上的霍云岸直直打了个照面。
      霍云岸看着神色有些惊惶的霍明松,眉头皱了起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家规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
      霍明松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甚至带着点语无伦次。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一套茶具以后,将脸上的焦急强行压了下去。直到霍云岸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根本摆着没用过的茶具,这才抹了把脸,松了口气,道:“早上刚排的巡逻队伍,申时收到消息,有一队出城的弟子没回来,断联超过一个时辰,我刚刚去他们巡逻的地方找过了——弟子们都死了,一个活口没有!”霍明松声音里带着颤抖和哽咽。看着霍云岸,眼神有些无助,他喊道:“大师兄……”
      霍云岸抬手止声,冷漠肃穆带着隐约煞气的神情反倒是奇异地平复了霍明松的惶惶。霍云岸不等他说完,衣袍一撩站起身,手上的茶杯“嘭!”地丢在藤桌上,转身朝着客栈内走去。
      “跟上。”
      转身走向房间时步伐稳当,但是一身的低气压让楼下抬头看见的弟子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霍云岸推开门,对着一屋子抱着板砖金鸡独立的弟子言简意赅道:“走。”
      说完也不管屋子里弟子们什么反应,率先沿着楼梯下了楼,楼梯口遇到了一队巡逻回来的弟子,他们身上还有没散干净的血气。霍云岸只是瞥了一眼,道:“留下来待命。”便带着身后跟上来得弟子离开了客栈。
      霍明松大踏步走上前,紧跟着霍云岸放出了纸马,唇线紧抿,握着缰绳的手攥出青筋,翻身上马后前头带路,半点不耽搁地带着十来个人出了城。马蹄声急促,弟子们一言不发地沉默跟随,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下不详的阴影。
      一行人走远后,楚行远抱着剑从一处阁楼上探出半个身子,看着远去的人影,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从腰间锦囊里摸出三枚金币,在指腹捻了一圈后眉心微蹙,眸色渐深。随即翻身出了窗户,轻声踏着屋檐追了上去,动作轻盈诡秘,一身白衣,行动起来却如同暗夜幽灵。
      在夜幕降临之前,最后的一缕日光落下时,霍云岸一行人到达了城外不到十里地的一处村子,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血气,像腐烂的臭肉混合着草木的泥土的腥气,塞满了簸箕的每一道缝隙,随后将这个簸箕倒盖在了村子上空。
      醒目、狰狞、悚然。
      霍云岸拧着眉头看着前方幽静的村子,鹰隼般的视线扫过村子里寂静的场景,勒住缰绳停在村子口,抬手一挥,冷声吩咐:“下马,散开聚拢,留两个耳朵在村口守着。”
      说完打头下了马,收了纸马后沿着村中大路往前走去,待他走到村子中央的一处谷场时,出来时十五个弟子,身后只剩下四、五个弟子了。
      谷场上倒着十来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身上穿着的都是纵云道的衣裳。
      霍云岸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冷着脸走上前,仔细扫过每个弟子的脸,最终确定这都是跟着他离开纵云道前来中洲除妖的弟子。
      霍明义带着剩下三个弟子上前检查尸体,霍云岸则是看向了霍明松。
      “说你知道的。”
      霍明松抬手指向太阳落山的方向,道:“我来的时候这座村子就是现在的样子,没有村民,村子里也没有别的生物,我就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他们的。确认过身份后我就赶回去找你了,目前看来跟我走的时候没有两样。不过……”
      霍云岸正看着霍明义检查弟子身上的伤口,转头瞥向霍明松,霍明松皱着眉头四下扫了一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会儿这四周有些太安静了?下午我来的时候在村口遇到过乌鸦,走的时候还在一户房屋里好像看见了老鼠?但是现在别说什么小动物了,风声都没有一点。”霍云岸心想何止是安静,晚春三月,这个村子里如今却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死寂得令人窒息。
      “而且……”霍明松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道:“血腥气……比我下午来的时候还要重一点。”
      霍云岸走到最近都一具尸体旁边半蹲下去,掀开破碎的衣襟后看见的是四道狰狞的深痕,深可见骨,从锁骨下方一路划拉到腰侧。伤口皮肉外翻呈撕裂状,最开得地方在胸口,都能看见里面粉白的肋骨。弟子们破碎的白衣被血浸透成暗红,年轻的面孔凝固着惊恐和痛苦,
      霍明松忍着不适凑近他家大师兄,道:“大师兄,这是野兽吗?”
      霍云岸抬手在尸体上的伤痕上五指张开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人。”
      霍明义走过来,眼眶通红,抽了下鼻子,垂下的手紧紧攥住,指甲掐进了掌心皮肉中。“大师兄,确认了,是下午出城巡逻的两支小队,一共十六个人,都是创口过大,失血过多,带队的两位师弟被掏了心脏,内丹也不见了。”
      霍明松看着霍云岸将手中长剑出鞘一寸后靠近弟子伤口,手中长剑不受控制地泛出了莹莹微光,“这是……”
      霍云岸起身,收剑回鞘,道:“阴气。”
      霍明松:“魑魅?”
      “活尸。”
      霍云岸吐出两个比魑魅更加悚然的字眼,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霍明义抬手搓了搓手臂,道:“大师兄,活尸的话是找水井吗?”
      霍云岸摇头,“这个村子有河。”
      “嘶……”霍明松抽了口冷气。
      霍云岸对上另外三个弟子看过来的眼神,余光瞥见他们都攥紧了手中剑。抬手按了按肩膀,动了动隔壁,霍云岸长出一口气,声音仿佛夹杂着冰棱,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悲痛和决绝:“整理……遗容,收尸。”
      话音落下,四周脚步声响了起来,最初散开的弟子们聚拢了过来,霍云岸回头第一时间清点人数,第一遍数完后还有些怔愣,随即又数了第二遍,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这疾言厉色道:“还有三个弟子呢?!”
      众弟子心头一凛,面面相觑后有弟子想起来,抬手道:“他们往村子西边去了,有弟子看见了乌鸦,说是去探查。”
      霍云岸负手而立,闻言冷笑一声,脸上仿佛挂着冰碴子,道:“村子里作祟得目前判定是活尸,不确定对方数量,但是实力不弱于狭月谷遇到得那一群。”
      在人心浮动前,霍云岸压下眉眼道:“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单独行动,检查清楚自己身上带的天雷符,没人至少携带十五张天雷符用来防身,握好你们手上的武器,那是你们活下来的基础。”
      “是,大师兄。”
      聚集起来的白衣在稍作整理后沿着大路往村子西边的河流去了,霍云岸没有刻意压下弟子们心头的惊慌和怒火,他需要他们时刻保持在草木皆兵的警惕上,疑神疑鬼一点也无妨。
      但是走到河边时,霍云岸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对手。
      说是河,其实只是一条清溪。
      但是现在溪水被染红,石滩上横七竖八全是布衣的男女老少,死状凄惨。
      但是在这片静谧中,唯一的声响便仿佛被放大了百倍,咀嚼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头上扎着总角,身上衣服补丁盖补丁,歪歪扭扭勉强有个衣服样,背对着他们蹲在一个白衣弟子的身边。
      弟子睁着眼,脸上表情还停留在张着嘴准备说话的样子,身上属于纵云道的白衣已经被染红,时不时地随着“小孩子”伸手薅他的动作动弹一下,但是不用靠近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场面过于诡异可怖,就是霍云岸都怔住了瞬间,呼吸都是一滞,心跳逐渐加快。回神后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和杀意涌上心口,霍云岸第一时间拔剑出鞘,足尖点地,剑尖带着雷霆之怒,出剑的速度快如闪电,笔直地对着“小孩子”的后心冲过去。
      “锵!”的一声,身后弟子眼睁睁看着霍云岸的剑被“人”挡了下来。
      小孩子转身的动作非常迅速,不知道手上是什么武器,在和他们大师兄手中长剑擦出一道火花以后被打飞出去,四肢着地的方式落在了溪流中的石头上。
      弟子们这才看清了小孩子的脸。
      灰白的一双眼睛,瘦削的身材仿佛皮包骨一样,衣服破破烂烂,手脚指甲又长又尖锐不似人样,青白的肤色像是尸体一样,下半张脸满是猩红的血迹。
      怪物!
      在对上一群弟子的目光后,小怪物伸出尖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无意间露出了唇角的獠牙。
      霍云岸看也不看,抬手收了地上同门的尸身,在弟子们散开朝着小怪物包围时嗤笑一声,对上小怪物的视线,道:
      “仁德村没抓到罪魁祸首,不会也是你这小畜生干的吧!?”
      小怪物不知道还听不听得懂人话,只是对着霍云岸歪了歪脑袋,嘴角有一道指长的伤口,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抓的。小怪物本来面无表情,直到霍云岸站出来以后,才抽搐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仿佛抑制不住的垂涎表情。
      霍云岸脸色不太好看,他身上的血气怕是吸引了这小东西,伤没好全不易大动干戈,到时候伤口崩裂了不好跟弟子们交代,他可是说了没受伤的……
      抬起头和小怪物对视一眼,仿佛一个信号,四周白影徒然围上去,弟子们开始围攻这来历不明的食人怪物。
      但是小怪物动作太快,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窜出了残影,抬手抬脚抵挡弟子手中剑的动作全靠本能,双拳难敌四手,动作再快地挡不住训练有素的围剿。纵云道的弟子们各司其职,有人主攻吸引注意,有人侧翼袭扰,有人封堵……带着满腔怒火,将七成的剑法发挥出了九成九的剑意。
      霍云岸冷眼看着小怪物溅起漫天溪水的同时身上被刺、戳、划出了横七竖八的口子。
      小怪物衣服更破烂了,上身衣物干脆剩下零零碎碎的布条子挂在肩头上。
      霍明义佯攻吸引了小怪物的注意,旁白你霍明松看准时机一剑刺向小怪物的关节。长剑和小怪物抬手抵挡的指甲刮蹭出一串火花,随即霍明松眼也不眨地反手左手接剑倒提向上,剑刃擦过小怪物手腕皮肉绽开,但是下一眼小怪物对上身后袭来的霍明义时霍明松明显看见这小怪物根本没流一滴血,甚至在他们围攻下身上的伤口在迅速复原当中。
      霍云岸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拧着眉收剑回鞘,反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符咒,冲进人群后在外围跳跃间布下符阵,到最后一个阵位时伸手进袖子,却愣了下,他没符了?
      想也没想地,霍云岸当即长剑划过掌心,血液喷涌而出!霍云岸抿着唇将手按在衣摆上,绘出最后一个符。符不够,他自己来凑。
      四周隐隐现出雷光时,霍云岸大声喝道:“众弟子听令,退出溪流,现在!”
      话音落下,所有弟子争先恐后翻身跃起,同时起跳离开了溪流,小怪物闻到了新鲜的血气,舔着嘴在人群中朝着溪流下游的霍云岸飞扑过来。
      双手掐出残影,霍云岸冷笑着结出最后一个手势,话音落下最后一个字: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字字铿锵,充满肃杀之气,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在清溪之上如惊雷炸响!
      天罡五雷咒成。
      小怪物眼眶睁大,张大了嘴,他感到了恐惧,他的本能在叫嚣——逃!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整座村庄,奔腾的雷电如银蛇乱舞,瞬间将整条溪流化作雷池!别说那个来去迅疾的小怪物了,就连身形高挑的霍云岸也在一瞬间失了踪迹。
      在雷光吞没他的一瞬间,霍云岸体内尚未痊愈的旧伤被狂暴雷力引动,喉头涌上腥甜,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才完成施法。
      村子外围的一处高坡上,一道墨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目光冷冷地俯瞰着不远处雷光爆发的溪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的指尖摩挲着一枚沾血的,不属于人族的墨色鳞片,鳞片边缘镀着一圈绿油油的细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无名村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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