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堇记》雨终鱼

4、花灯会

　　皇城街区内熙熙攘攘，虽然夜幕降临，但街中还是充满着吵闹声，人与人摩肩接踵，铃儿趴在南府大门上从缝隙往府外瞧。街区中灯火通明，吆喝声、嬉笑声，全都混在了一起，铃儿一边跑一边大喊:“小姐！小姐！” “哗”地推开房门，里头是正在挑选衣裙的李姝，李珠被铃儿吓了一跳，神色慌张了一刹。“怎么了，这是？怎么喘成这样？”李姝走过去拍了拍铃儿的后背，“哎呀，那个皇城…皇城街区…人可多了！！！” 铃儿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李姝松了口气，“人有这么多吗？什么时辰开始啊大概？不会来不及吧！”李姝边说边忙着挑选衣裙，“没事没事小姐您别急，还有半个时辰呢！” 铃儿上前也帮忙着挑选衣裙。“要不然就这件吧！”李姝说着，“铃儿快帮我更衣。”
　　翻来覆去总算是拾掇好了，李姝坐在木凳上向外瞅，“铃儿还没到时辰吗？” “小姐，奴婢不是说了时间来得及嘛！” 铃儿站梳妆台前收拾着刚刚“战斗”后留下的残象。“那要不如再换一个簪子？我总瞧着这簪子太素了，和这衣裙不搭。” 李姝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小姐，这支已经很配了！您不用紧张。”铃儿无奈地笑了笑。“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吧，去北厢房那儿等着？”李珠起身来回踱步。“我也不是着急，只是这房中怪闷的，出去透透气也行，还顺便等一下南笙地们。”说着李姝便推开了房门迈了出去，“哎！小姐，穿上披肩啊！”铃儿赶忙扯着狐皮披肩往外跑。
　　李姝就这么披着披肩坐在院亭的石凳上。“小姐您也是，明明还没到时辰，便要出来等南笙小姐，这冬日夜里这么冷，万一着凉可怎么办？”铃儿抱怨道。“我才不是出来等南笙，只是这屋内闷热出来透透气罢了，况且我也不冷，要不这披肩给你穿着！”李姝倔强地狡辩了一嘴还扯下披肩作势递给铃儿穿。“算了算了，奴婢可不敢穿，小姐您还是披好吧！” 铃儿推了推李姝，”这大冬天的哪门子的闷热？小姐您真是嘴硬。”铃儿又嘟囔了几句。李姝假装未听见，眼睛直盯着北厢房门，像是要把厢房看穿似的。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李姝见北厢房还是没什么动静，便起身想往北厢房走。刚迈开步子，门就开了，李姝赶紧坐下，探头往门边看，只见颖儿扶着南笙走了出来，二人应是还没看见她们俩，径直往南厢房走。“哎！颖儿！我们在这儿！”铃儿在身后大喊了一句，那远处的俩小人儿才注意到李姝与铃儿，又转身往院亭走。李姝就静静地坐在石登上看着远处向自己款款走来的南笙。今日南笙的脸颊似是比平日红，应是涂了胭脂，早知自己也应该认真些上妆。只随意描了描眉便出了门真是不应该。李姝这么想着，南笙就已经走到院亭中了。“李姝，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南笙的唇瓣一张一合，“嗯，好。”李姝站起身拉住了南笙的手腕。
　　皇城街区可真是热闹：街道两旁的摊贩们卖力地叫喊着，在街上每走几步都能遇到一处围着一圈人的小摊。李姝与南笙肩并肩走着，时不时会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人相撞。“你抓紧我吧南笙，别走散了。” 李姝伸出手，“嗯。”南笙稍觉得有些别扭，略过李姝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袖，“抓袖口吧，拉手会出汗…”南笙低着头。“行吧…” 李珠看出了南笙的不自在，是不是因为不想与她独处？“颖儿和铃儿也真够顽皮的，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李姝打着哈哈说。
　　两人就这么游荡在街区中，南笙扯着李姝的衣袖偏过头走，二人无言。
　　“瞧一瞧看一看喽！猜字谜、对诗，猜对了得面具！” “瞧一瞧看一看呦…” 对面小摊涌入一大群人，李姝差点被撞到，“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李姝踮起脚往前面望。“似是在玩猜字谜呢。”南笙回道。“猜字谜？这个有意思呀！南笙我们去瞧瞧！”李姝反手抓住南笙的手腕跑到人群附近。“麻烦让一下，借过一下。”李姝拉着南笙挤进了人群前方。只见摊贩站在板凳上高声的吆喝：“猜字迷了！猜写谜了！”边喊边手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面具。
　　“老板！别光喊啊！还不快说几个谜题让大伙们听听！”
　　“就是就是！别喊了！”
　　“就是啊…”身旁的几个人调侃道。
　　“好了，好了，那我就先说几个。”老板用手示意让大家安静。
　　“王姑娘，白姑娘，坐在石凳上笑嘻嘻。打一字。”
　　“我知道！王、白坐在石头上，好似碧玉惹人羡。写作一个碧字。”人群中有个声音高喊。
　　“不错！我再来一个：‘慈母身上系小人，逢邻便道心欢喜’。”老板说。
　　“慈母身上系小人…这我倒是猜不出…”
　　“哎你知道吗？”
　　”我没读过书，哪晓得？”人群中陷入了困惑。
　　“有人能猜得出吗？”老板在木凳上得意起来。
　　“南笙，你能猜到吗？”李姝转头在南笙耳边轻语。南笙身子一僵，“慈母身上系小人…依我看应是个‘繁’字。”南笙回道。
　　“老板！我知道！是‘繁’字。”李姝举手向摊贩示意。
　　“嘿，你这小妮子倒有意思，答对了！”老板低头看向李姝二人。
　　“ ‘繁’字，有人晓得怎么写吗？”
　　“不清楚，这姑娘真厉害。”
　　“我再来一个！‘竹林之事已没了' 打一件乐器。”老板说。
　　“管弦声声叩我心，是‘管’。”南笙回道。
　　“嗬！这两个姑娘真是有两把刷子。”老板从木凳上跳了下来，走到李姝与南笙面前。
　　“就是啊！真厉害。”围观的人群私语着。
　　“老板，再说几个吧！让大伙见识见识！”
　　“行！我想想，”老板笑着说，“圣上面前需谨言，小心引火又烧身。”
　　“老板！这我知道，是个‘燮’字。”李姝扬了扬下巴回道。
　　“看来这两个小女子是猜字谜的好手！我不信你们还能对上诗。”老板烧了挠头，不服气地说。
　　“夜雾茫茫疑星迹，你们来对下联。”
　　“独坐呼呼惘然迷。”南笙回。
　　“细雨窸窣晨霜蔽？”
　　“嗯....谁闻啾啾夜莺啼。”南笙又道。
　　“好啊！好啊！小生自愧不如，这两位小姐真是才貌双全，我实在佩服佩服。”老板双手握起在胸前，向李姝与南笙作揖。
　　“谬赞了，老板。”李姝回道。
　　“斗胆问一下两位小姐的尊名？”老板笑嘻嘻地凑上前来。
　　“小女姓李名姝。”李姝请了礼。
　　“淑？可是贤淑的‘淑’？”老板问。
　　“是‘从女朱声’的‘姝’。”李姝摇了摇了头。
　　“那这位小姐呢？”老板指了指南笙。
　　“小女姓南名笙，竹子头的笙。”南笙也行了礼。
　　“李姝，南笙…好名字啊好名字！这‘姝’字代指美丽美好，这‘笙’则是种簧管乐器，演奏起来声声悦耳，美妙动听。两位小姐不仅模样娇丽，而且才华横溢，连名字也优雅，真是两位佳人啊！”老板举着双手向人群高喊。
　　“好啊！今天可真算开了眼。”
　　“是啊是啊，这两个小姐可真厉害！”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
　　李姝选了件亮黄色的面具便拉着南笙逃出了人群。
　　“南笙，没想到你还会对诗，可真厉害！”李姝握着南笙的手，兴奋地叫着。
　　“只是略学过一二，懂些皮毛罢了…”南笙抬手捂着嘴莞尔一笑。
　　“诺，给你的，今天可全都是你的功劳。”李姝将面具递了过去。
　　“多谢，麻烦替我戴一下。”南笙偏过头去，李姝将麻线绕过发丝搭在南笙的肩膀上，面具紧靠在后脑勺，倒显得人活泼了起来。
　　“真好看。”李姝说道。
　　“对了，应该快要时候了吧！我们去放河灯吗？”李姝看了看周围大批往北去的人们。
　　“嗯，走吧，我带你去玉灵湖。”南笙转过身向李姝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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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灵湖边人群似是没有街区多，但人们还是挤来挤去。南笙紧紧抓住李姝的手说：“跟紧我…”
　　二人在一小摊前停了下来。
　　“两位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花灯？”老板娘操着一口地道的闽南口音。
　　“老板有没有菊花灯？”南笙问。
　　“姑娘一看就是常客，这是今年我从家乡带来的绿菊花灯，模样可俊俏…”老板娘笑嘻嘻地接过银子。
　　“那老板有紫董花灯吗？”李姝眼神一遍又一遍的略过摊面。
　　“紫堇花灯？这倒是稀奇物件…不过小店除了紫董花灯剩下的都能找得到。”老板娘摇了摇头。
　　“那我要个桂花灯吧…”李姝懈了口气。
　　“好勒！”
　　南笙带李姝往玉灵湖西边走，“这边人较少，我以前也喜欢独自来这放花灯。”南笙说着。二人蹲在岸头上在纸条上写心愿。
　　“你写的是什么，南笙？”李姝往南笙那儿偏了偏头。
　　“心愿被人看到就不灵验了…”南笙笑着轻推了下李姝。
　　两人将花灯放行的便起身注视着。
　　“现在要回府吗？”李姝小心地问了句。
　　“嗯…我带你去乘风桥。”南笙摇了摇头。
　　乘风桥横跨在玉灵湖两岸之间，桥的两头都是繁华的商业区，人来人往。南笙拉着李姝站在桥的中央望向玉灵湖远处。桥上人很多，大多都一些眷侣。李姝站在这么多对女女男男之间很不自在。
　　“这儿便是乘风桥。”南笙说，“这里之所以被命名为乘风桥是因为这桥的地理位置好，站在桥上便有徐徐微风抚过脸颊，而且这里也是观赏玉灵湖的最佳地方。”南笙双手扶着桥旁用石头砌的墩子说道。
　　“你站在桥中央面向北，闭着眼便可以感受风。”李姝见南笙闭上了眼，自己也照作。
　　“南笙你很厉害，知道好多别人都不知道。”李姝偏头望向南笙。
　　“嗯~不是我发现的，”南笙笑了笑摇头说，“是我的长姐告诉我的，她也曾像我们现在一样带我站在这乘风桥的中央，来感受风。”微风吹过，带走了南笙的青丝，她伸手将头发别到了耳后。
　　“长姐？”李姝疑惑道。
　　“我长姐已经不在了，快两年了…”南笙转身看着李姝撑着脸皮苦笑着。
　　“是南雅吗？抱歉…”李姝遗憾道。
　　南笙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二人站在桥中央无言......
　　“李姝，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南笙突然丢下这句话便下了桥头，往街区走。李姝没有心思感受风了，她不停地向街区张望，试图从这人烟中找寻到那一抹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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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久等了。”南笙似是跑回来的，青丝粘在脸上，面色绯红，樱唇微微张着，从里面时不时传来一小阵轻吟。李姝伸手将发丝别到了南笙的耳后，反应过来时两个小人儿都害羞的偏过头去。
　　“那个，你去干什么了？”李姝侧过身，不敢与南笙对视。
　　“诺，给你的。”南笙伸出手递到李姝眼前。
　　是一支银簪，顶部是一块用紫玉雕刻的紫堇花。李姝拿起簪子看了看，那紫玉泛着缕缕湛色的光，映在李姝与南笙的手心中，像是被两人双手捧起来的一小片湖。
　　“这是你买的吗，刚才？”李姝抬头对上南笙那双眼。
　　“也不算是，是我前日去玉簪阁订的，刚才去店里给你拿了过来。”南笙笑着。一双桃花眼泛着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很暖昧。
　　“这是紫玉吧…很贵的…”李姝喃喃。
　　“没事，我上次说你很衬粉玉，但其实我没有说完，我觉得你更应该衬紫玉，所以先提前托人寻到了紫玉送去王簪阁雕了一颗紫堇花…我替你插上吧。”南笙拿起簪子，掂起了脚。
　　缕缕纱袖抚过李姝的脸颊，南笙的发丝被风吹到了李姝的眼前，飘着淡淡菊香，弄得人心痒痒的。李姝感觉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她轻咬着朱唇。
　　“好了！抬头吧！”南笙说着，“果然很适合呢，看来我没猜错，紫玉比粉玉更衬你的脸蛋，尤其是你今日的胭脂倒是比往日更红，和这紫玉更搭。”南笙伸手点了点李姝的面颊。
　　“我今日并未涂胭脂啊......”李姝笑道，二人愣了愣。
　　“兴许是这冷风吹得…把脸蛋儿给吹红了…”李姝抚了下脸别过头回道。
　　南笙也将头偏了过去，“那应该是这样…”
　　两人牵着手往桥头走，“明日我在菊院打扫，你来吗？南笙问。
　　“菊院？怎么不让颖儿去打扫？菊院那么大，你一个人吗？”李姝转头看着南笙。
　　“菊院一直是我打扫的，别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进去，况且不是我一个人，你明天不可以来吗？”南笙停下了脚步。
　　“很辛苦谈欸，那明日我去菊院找你。”李姝揉了揉南笙的脑袋。
　　“嗯…”
　　东院的门稍有些年头，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李姝拉着南笙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东边的院亭似是有两个小人儿的身影。
　　“铃儿！”李姝朝远处叫喊一声。
　　“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小姐走丢了…”铃儿和颖儿跑出院亭，往李姝与南笙这边走。
　　“那我先回房了？时候不了，你也早点睡吧。”李姝松开南笙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襦裙。
　　“嗯…那明日去菊院见我吧。”南笙向李姝摆了摆手，风似的钻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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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们这是去胭脂坊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脸都那么红？”颖儿边给南笙更衣边问。
　　“红吗？”南笙伸手拿起铜镜照了照。
　　“可不是，今儿明明没涂胭脂，小姐您一回来这小脸儿红得像掉进来料缸里似的。”颖儿笑道。
　　“您和李姝小姐这是去哪儿玩了？”
　　“没，没什么…哪有那么红，应该是被冷风吹得…把脸蛋给吹红了，”南笙别过脸去。
　　“什么风能把脸吹得红成这样？这不还没到小雪呢吗，哪来这么烈的风…”颖儿嘟囔着。
　　听完颖儿的话南笙的脸蛋儿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