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木简

25、朋友

　　沐辞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没有和以往一样过得那么快，可她也不过是参加了一个比赛，经历了一场旅行，认识了几个朋友。
　　没什么特别的。
　　她还是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每个礼拜和奶奶通电话，上着没完没了的课，在夜深人静时写小说。
　　“沐丫头啊，听你妈妈说你要出国啦？”
　　这是她最近才决定的，正想着要和奶奶说，本以为奶奶会刀子嘴豆腐心地表达不舍，没想到听到的是：“出国挺好，你不是一直说想出去看看吗？”
　　从她意外触发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开始。
　　“那奶奶你舍得我出去嘛？”这是她少有的直白表达，也是难得的撒娇语气。
　　“不舍得也不行啊，鸟儿长大了总不能不让她飞，”奶奶轻叹一口气，“放心闯，别总记挂着我一个老太太，听到没？”
　　沐辞笑着回应：“听到了听到啦。”
　　挂了电话，回到宿舍，她拿出爷爷留给她的镯子戴在手腕上，像一个护身符。
　　苏晓誉临时有事不能陪她去今晚的尚书会了，她得一个人去了，其实她之所以去参加是因为喜欢那种氛围，安静的、惬意的一段时光，让她短暂地忘掉自己无趣的生活。
　　至于交友，她总是被看作难以接近的，难交心的，从小到大都是，她习惯了。
　　尚书会的地址选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俱乐部，沐辞刚到门口就被叫住，她回头看，是沈桥。
　　“上次走得太急了，忘了留联系方式。”沈桥跑到她身边站定，气喘吁吁地说话。
　　沐辞拿出手机，笑着说：“那加个好友吧。”
　　走进俱乐部，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有交谈声但一点也不吵闹。
　　“你之前来过吗？”沈桥突然问她。
　　沐辞点点头，“来过一次。”
　　沈桥：“我之前每次都来了，都没看见你诶。”
　　沐辞不禁好笑道：“那时候我们又不认识。”
　　沈桥憨憨地笑了笑，心道：这哪是认不认识的问题，谁见她一次不会印象深刻。
　　他们边聊着边往前走，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穆歌？你是作家穆歌？”
　　眼前一个气势凌人的女生，正抱着手臂看着她，旁边还有两个同行的人，也都盯着她。
　　她是个新人作家，之前并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但也不排除有人好奇心作祟去扒她，她本来也不在意，可这个女生明显是故意想吸引更多人来。
　　于是她心里很不舒服：“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沈桥在旁边又是震惊又是生气，震惊沐辞竟然是个作家，生气的是眼前的女生扒人隐私还大庭广众地宣扬。
　　他跟在沐辞身后，正打算和她一起走过去，没想到那女生直接伸手拦住了她：“别走啊，我们尚书会好不容易来了个大人物，我还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呢。”
　　沈桥在一旁看沐辞的反应，她挣脱了手臂上的手，没说一句话就往前走。
　　那女生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说：“沐大作家，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我看你的书都觉得你好可怜呢。”
　　语气故作真诚，实际毫不掩饰厌恶，任在场的谁都能看出言语中的针对。
　　其实沐辞这段时间经常能看到论坛里有讨论她的作品的，都很负面，不像以前，虽然少但比较客观友好。
　　沈桥听到这已经压不住怒火了，他就感觉这女的莫名其妙，说话难听，于是开口道：“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那女生轻蔑地笑了一声：“你是她男朋友啊，稀奇。”
　　这时已经有很多人来围观了，沈桥怒气值到达顶点，正要冲上前跟她对线，被沐辞一把按住。
　　她站在人群中心，抬起头平静地对眼前的人说：“小说是面镜子，你是什么样的，就会看到什么样，如果让你觉得不适了，感觉真实了，那只能说明你已经被困住了。”
　　那女生轻嗤一声：“说得好听，你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书给别人带来什么样不可挽回的后果啊。”
　　听到这话，沐辞一愣，看着眼前的女生，等她说接下来的话。
　　这时候人群中让开一条路，来人正是陈斯冥，他往人群中心看过去。
　　很严肃地说：“这里是尚书会，不是联欢会，再有扰乱秩序的人一律请走。”
　　这话一出，大家也都明白他肯定是论坛管理层的，人群中有人说：“是啊，徐琳你差不多得了，别在这儿发疯。”
　　徐琳眯起眼睛看向陈斯冥：“哟，咱们论坛的创始人啊，我还说沐作家没朋友，合着不少呢。”
　　陈斯冥不耐烦地别开头：“最后警告一次，不遵守纪律就请出去。”
　　徐琳显然还想说什么，但很识趣地闭嘴了，留下一句：“等着。”
　　人群立马四散，原地只留下三人，沈桥犹犹豫豫地想上前和沐辞说话，还没等他开口，沐辞转身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你一个人先走吧。”
　　说完就走了，沈桥手悬在半空，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后，刚准备对陈斯冥说什么，下一秒他也转身离开了。
　　漆黑的走廊，只有尽头有一点光，沐辞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窗外发呆，一动不动。
　　感觉有脚步声从走廊尽头慢慢接近，直到停下，“不冷吗？风这么凉。”
　　又是这样，又是他，好烦。
　　“不冷。”
　　陈斯冥轻叹一声说：“是我的问题，审核没做好，也没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是我失职。”
　　“扰乱秩序不可预测，其他的与你无关。”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语气，最是难琢磨。
　　“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这样客气，之前不是还说是朋友？”陈斯冥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所以你很照顾我。”
　　“嗯？”他疑惑地看着她，以为这是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抱我一下，”陈斯冥顷刻愣住，脑子里飞速运转，甚至企图分解这句话去理解它的意思，看在沐辞眼里却是很为难，“不行就算了。”
　　她失落地垂眸，隐藏好眼里的情绪后，刚抬起头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就被动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扑面而来的白桃香，淡淡的却占据她所有的感官，正进一步侵入她的心脏。
　　那一刻的感受就是好舒服，莫名好想哭，只得拼命忍住。
　　陈斯冥一只手虚悬在她腰背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能闻到她头发的香气。
　　他在静静地等，等她把他推开，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甚至怀疑俱乐部的人都走光了，怀里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他微微转头看她，用很平常的语气问：“睡着了？”
　　沐辞从他怀里出来，又问了他一句不着边的话：“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你这思维过于跳跃了吧，”他轻轻靠在旁边的墙上，还是很配合地笑着问她，“最喜欢什么水果？”
　　“白桃。”
　　他插兜的动作一顿，“巧了，我也是。”
　　等两人回到会场时，人确实走得差不多了，沈桥还站在原地等着，见沐辞和陈斯冥走过来，他这会儿倒有些拘谨，目光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
　　“你一直在这儿等吗？”沐辞有些内疚地说。
　　沈桥回答：“啊没有，我先前去了别的地儿，刚才回这儿。”
　　他说完还看看陈斯冥，后者手臂撑着桌子站在一旁没插话。
　　沐辞点点头，礼貌性地问了句：“我要回学校，一起吗？”
　　沈桥一听立马又偏头去看陈斯冥，刚巧对上他的眼神，很有攻击性，于是下意识说出：“啊不用······”
　　“我送你们，正好顺路。”陈斯冥拿出车钥匙。
　　沐辞：“好。”沈桥：“好，谢谢。”
　　等陈斯冥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到俱乐部门口，沈桥直接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沐辞坐进副驾驶。
　　路程并不远，但前半程硬是一句话没人说，直到后来陈斯冥从后视镜瞟到一眼沈桥，问：“你很着急吗？”
　　他看到沈桥左看右看，坐立难安的，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闻言沐辞也往后看，眼神询问。
　　“啊？没有啊，我就是有点儿热，哈哈···”沈桥边说着边打开窗。
　　心里想的却是：我他妈是个3000瓦的大灯泡吧。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沈桥立马借口突然有急事儿先跑了，沐辞车门才开到一半，疑惑地看着跑远的背影。
　　陈斯冥从车上下来，刚要说些什么，沐辞开口：“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就往宿舍方向走，陈斯冥突然叫住她：“沐辞。”
　　她慢慢转回身，只听他说：“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沐辞就直直地盯着他，没说话。
　　陈斯冥等了半天，见她没回应，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别觉得不好意思。”
　　她这才点点头笑着说好，然后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