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分祭语》苭甜

2、爱恋时分

　　十九岁大一时，夏桕喜欢上一个人。
　　是她的大三学长，体育生，爱好打游戏，晚上待在宿舍里玩游戏时会开直播，不管粉丝有多少，他还是会和朋友一起玩游戏的过程中打开直播，佛系又认真。

　　夏桕最初是通过直播认识他的，他没在网上露过面。
　　最开始喜欢上他，是喜欢他玩游戏和朋友间的氛围和打闹的交谈，后来喜欢上的，是他这个人本身性格。

　　真正在现实中认识他，是在一次和外校的篮球赛上，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球服，身型高挑健硕，肤色很白，棱角分明的脸廓，微湿的发，额角滑下几滴汗液，脸颊有些泛红，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粗喘着气。

　　夏桕刚开始没有认出来是他，直到身旁在欢呼加油女生中有两个在小声私语。

　　“李欲祈好帅啊！身材好好，不愧是体育生！”
　　“你别看他长着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私底下还是一个游戏高手，你有看过他晚上开直播吗？性格爽朗的样子一点看不出平时的他竟然那么社恐。”
　　“他社恐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听寝室隔壁的学姐说，有一次班级聚餐，他基本上不会主动打招呼，坐在角落里吃自己的，直到认识的人来才开口说一两句话。”

　　人越是在意，感官会越敏锐。

　　夏桕听着她们的对话，朝台下看去，比赛已经结束了，本校赢了。

　　她看见他走到一旁座椅上拿起外套和书包，顺手摔在肩上，朝场对面的球员喊道：“走啊！一起去吃饭！”

　　夏桕身子微怔，她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她曾日日夜夜守着的人，从不缺席每个深夜。

　　她的视线紧紧盯在他身上，他已经朝场外走去。

　　见身影很快消失，她连忙起身走出看台，出了门，隔着几层台阶。
　　她看见有几个女生试图追上去找他要合照，被他委婉拒绝了。

　　夏桕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快步走下阶梯，从一层一层的下，很快调整成了一次下两层。
　　心里战战兢兢。

　　他们球队的人慢步悠哉地走着，时不时传来的欢闹声入了她的耳，她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看见他笑得很开心，仰起了头。

　　很快夏桕跑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的路，脸红得厉害，呼吸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的。
　　李欲祈和他的队友们被迫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添了几分懵。

　　“有什么事吗？”他问。

　　“学长！”夏桕深吸一口气喊道，声音却格外小，显得特别没有底气，“学长，你打篮球很厉害，恭喜你赢了比赛。”

　　她板着一张正经又认真的脸，脸上有些婴儿肥，说话时憋着一口气，脸又红又圆，像只快炸开的小河豚，浑身带刺，却又遍体鳞伤。
　　“谢谢！”他也认真地答。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夏桕没再开口，眼神局促地看着他。

　　几秒后，他找借口离开：“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啊！好……”夏桕只得应声。

　　李欲祈看了朋友一眼，随后绕开她离开。
　　夏桕回头，赤忱的阳光下，她追随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光晕中。

　　-

　　晚上，夏桕早早洗完澡躺进被窝，拿出手机点开他的直播间，准时报到，听他如约而至对正在观看的粉丝们说出那句：“晚上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时而低沉，时而清雅。

　　每次听他说话，夏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他若是唱歌，一定会很好听。

　　听他简单和朋友们聊着一些琐碎的话题，随后他便开始打游戏。
　　夏桕不懂游戏，也不爱玩，但喜欢看他玩，时不时直播里传来朋友们的高呼，她知道他的操作很厉害。

　　他直播会开很久，五六个小时，常常熬大夜。
　　夏桕熬不了这么晚，每次看到十一二点就会睡着。

　　有时候听到他们聊到有趣的话题，她会悄悄躲在被子里抿唇低笑，甚至会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平常她不爱说话，晚上是她一天中仅有的欢愉时光，平静且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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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遇见他是在周末的时候，朋友提议一起去玩密室，夏桕爱玩又怕，常常是被拉去凑数的。

　　他们恰巧撞在同一家密室里，进去的时候见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卫衣，右腿搭在左腿上，右手搭在桌上拿着手机，上下滑动着，身子微微倾斜。

　　左手手腕上戴着手表，黑色表带，在白皙清冷的手腕上高贵又低调。

　　夏桕性格不太活络，倒是她的朋友见到人后直接走上前询问：“欲祈学长，你们也是来玩密室的吗？”

　　他闻声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点下头：“嗯，对。”

　　声音很轻，有些懵，带着少年气。

　　话题也似乎就此终止，他的朋友却大方地问：“你们也来玩密室吗？玩得哪一场？刚好我们这里有几个朋友有事没来，要不要和我们组个队？”

　　她们也没征询一下站在身后，夏桕的意见，爽快答应：“可以啊！你们是要玩什么剧情？”

　　男生伸手指了一下对面上墙贴着的海报，“喏，就是那个黑色精神病院！”

　　夏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海报下面贴着恐怖程度。
　　八颗星，密室馆内恐怖程度最高的剧情。

　　夏桕的朋友这才想起她来，扭头问道：“夏桕，你能行吗？”

　　她犹豫，想拒绝。
　　抬眼时却见原坐在桌边玩手机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手，有意无意地看向她，似乎也在等她回答。

　　格外不经意，也什么情绪。
　　但偏偏就是他这一眼，她忘记了内心深处的恐惧，点头答应。
　　朋友这才看向那群男生说：“我们没问题，一起玩也挺好的。”

　　李欲祈身边的男生们也大方，见都是女孩子，又是主动邀请她们组队加入，就把她们的票给买了，算是请她们玩。

　　夏桕也是后来听那些朋友说才知道，一般有李欲祈的局，都是他花钱，那天的密室也是，全场人的票钱都是他一个人承担的。

　　-

　　进密室需要摘下身上的贵重物品以及手机，烟盒和打火机。

　　在把东西放进储物柜的阶段，夏桕视线偷偷挪在右边，见他抬起左手摘着腕上的手表，脸色沉敛稳重，透着些许漫不经心，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钓足了她的胃口。

　　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戴着眼罩蒙眼走进密室。

　　夏桕被遗忘在最后，他在最前面，像个大队长一样带领着所有人。

　　眼罩摘下，周围一片漆黑，昏暗的光影斑驳如旧。

　　音乐声响起的一瞬间，近乎全黑的密闭空间内，胆子大的已经兴奋地开始寻找线索过关。
　　她一个人攥紧手，缩在墙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有突然冲撞进来的NPC会悄无声息走到她面前。

　　她像个累赘似地被他们拖着往前走，又无人在意她，转换一个地形，永远窝在墙角，不去找线索，也不吭声。

　　越往后走，NPC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一阵女生的尖叫。
　　夏桕紧紧咬着牙，身子抵着墙，精神紧绷，心脏跳得猛烈，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靠近她，两人隔着小半步的距离，他轻声地问：“害怕吗？”

　　夏桕心里一紧，明明眼前一片漆黑，知道身旁的人是谁，她还是没敢扭头看他。

　　大概是怕他嫌自己没出息，答应了要进来玩又不敢玩。
　　犹豫不过半秒，她扭捏低声说：“有点。”

　　害怕，不止有点，是很怕。
　　她没敢说。
　　他也没在问，有些表示感同身受地安抚道：“怕就跟着我。”

　　他的声音温柔了些，放轻了些，似乎察觉到她不安躁动的情绪，又或是借着微弱的灯光注意到了她额上因恐惧冒出的冷汗。
　　也有可能，在过于吵闹，又极具放大感官的环境中，怕吵到她。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也阻挡不了在此刻，他的心是向着她的。
　　她被忽视了很久，在独自一人的角落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

　　接下来的路程，夏桕也真如他话说的那样，全程跟着他，在他的带领下渐渐融入剧情中，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但还是免不了本能的害怕，为了不让他看不起，她在注视他认真找线索过关的同时，悄悄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

　　到了最后一关，突然冲进来的NPC手里拿着电锯尖叫起来，开始追人。
　　一个需要逃亡的剧情。

　　当NPC进来的瞬间，夏桕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被轻而易举打破，下意识就想跑，在跑的狭道中，大部分人都挤在前面，有的女生因为没看路被绊倒了。

　　挡在路中间，她想跑也没法跑，身后抵着墙，恐惧飙升。

　　然而就在NPC要举着电锯准备来吓她的时候，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遮住了令她恐惧的画面，刚才安抚她的，熟悉的气息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时，不由得让她心安定了一些。

　　因为李欲祈挡在她面前，NPC只能去吓他。
　　也是在这个时候，夏桕才隐隐发现，原来他也是怕的。

　　他双手紧握着拳，脊背绷直，一点不像是缺少恐惧的样子。

　　夏桕怔然，跳动的心脏乱成一团。

　　比起不害怕愿意来到你身边保护你，明明自己害怕却还愿意来到你身边保护你，哪一个来得更动人心？

　　夏桕心想，她或许已经找到了答案。

　　密室结束，夏桕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到他身边对刚才的事说一声谢谢。

　　李欲祈身边总是围拥着许多人，他不缺朋友，却很少加入他们的聊天话题，除了晚上打游戏的时候。

　　白天的他内敛也安静，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
　　他独自一人，却从不孤独。

　　晚上他会大方开朗和朋友们聊白天发生的事，他永远有话可讲，也永远有人愿意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