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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府邸 ...

  •   指挥所是曾经方氏世家的宅邸,容下必需的人员可谓绰绰有余,还辟了不少院落作长官的私人住所。

      乔辰昭领着孟安明进了自己院子,临进门时挥挥手让其余人离开。警卫长刚皱眉,便在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下低了头,前跨一步的腿收了回来。

      门后是大片的池塘,池水碧得可爱,九个直径半米的圆形石台供人走向中心的那座亭台,另九个将亭子与对岸连接起来,绿树掩映间隐约可见楼阁的飞檐。

      亭台中央有方四角石桌,乔辰昭将军帽随意搁在上面,自己率先坐下了:“坐。”

      孟安明解下披风,叠好了放在桌上。他是真的不冷,被这斗篷捂着,走到这儿时额上都冒了几滴汗。他笃定乔辰昭不会看不出来。

      “学长带我来这儿是为什么?”孟安明在他对面落座,问。

      “无事就不能请你来叙叙旧了?孟琰之学弟。”

      “哪里的话。若学长愿意,我自然是欢喜的。”孟安明微笑着说,却在心底皱眉。旧朝覆灭后,他未曾对外人提起过自己的字,对方是怎么知晓的?如果这都能查到……那其他的呢?

      “是吗?我一见学弟你便心生愉悦,想来是分外投缘。院外尽是惹人生厌的嘴脸,少个说话的人。恰好这院里空荡,搬到我这儿来住如何?”乔辰昭含笑看着孟安明。

      他们在学校时也没有多亲密,而今天对方的举动出了孟安明的预料:“学长说笑了,您这么做,警卫长该头疼了。”

      乔辰昭盯着他,孟安明毫不露怯地回望,还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学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然也不会如此荒唐。言未尽,意思已是分外明显了。

      乔辰昭低低笑了声,靠在椅背上,一派闲适:“学弟滴水不漏,可真拂了我的好意。”

      “我本来想着为学弟谋个好差事,奈何顶上的人给的阻力太大,该如何是好?”乔辰昭极为潦草地苦恼说,竟是直接撕开先前的伪装,“这姜司令实在难缠,不过我今日为他准备了场烟火,应是能取悦一二的。”

      为了应和他的话似的,突然如平地惊雷般传来声炸响,孟安明猛回身去看,那边滚滚黑烟升腾。

      “你瞧,定然是合他心意的。”乔辰昭满意地微微颔首,“毕竟是我真心实意的回礼。”

      孟安明知道乔辰昭一向心狠,在学校时便有凶名,但如此狠辣直接的作风头回真切展现时,还是让他忍不住暗暗吸口凉气,脊背发寒。

      他转过身来,心下已确定了大半:“学长破费了。”

      “嗯?为何这么说?”乔辰昭饶有兴趣。

      “德国汽车暂且不论,折损的两个心腹便足以令人扼腕。”他把“心腹”二字咬得稍稍重些。

      乔辰昭又是一笑:“烟火可全是他备好的,我不过是代为燃放而已,算不得破费。”

      他叹口气,真在惋惜似的,“若说到心腹,却是当真可惜了。”

      心腹?

      孟安明默了默:“……节哀。”

      “安明,我信得过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这一下便少了两个——”乔辰昭伸二指抵住眉尾,遗憾得情真意切似的,“学弟来帮衬我一番如何?”

      “若我不愿,又怎么会在这时候赶回金陵?”孟安明回道。

      乔辰昭站起身,长发被风扬起了一瞬:“学弟懂我。你的配给早备好了,随我来。”

      孟安明犹豫片刻,将斗篷和军帽都抱在怀里,跟着他走向对面那座楼阁,没去问对方既然早有打算,为什么刚刚还要迂回一番。

      耳房里空得很,仅有一张行军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学弟疲惫时可来这儿歇上一歇,”乔辰昭拉开衣柜,里面是两套军官装。他回身看他一眼,笑道,“我私心想与学弟多亲近亲近,特意空出了副官位置,你意下如何?”

      “能得学长如此厚爱,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是——”孟安明露出为难神色,“我刚从学校回来,仅是中尉衔,似乎够不上做您副官的要求。”乔辰昭任师长,至少也是少将级别,
      “不急,以学弟的才干,升两级还不容易吗。”

      “苦于资历尚浅,无军功傍身。”孟安明坦然道。

      “没有么?”乔辰昭语含深意地反问,“怎么会没有呢?眼下这时局,清剿几帮红匪、揪出几只虫子是再轻易不过了,不是吗?换上衣服吧。”说完便推门出去了,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

      孟安明见门真的关严了,乔辰昭的身影不在附近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

      他初入学时,乔辰昭也才大三年级,黑色长发在一众干练的寸头里分外扎眼,不用去特意打听就有人兴奋又自以为隐秘地低声讲,这位学长当初是如何车轮战几位训导员并最终成功拒绝剪发要求的,说是自那之后校方便对华国学生发式的辖制放松了许。

      孟安明心下怀疑,军校怎么可能因一个学生坏了规矩?后来得知这所华俄合建军校的校董之一、蓝华政府首脑姓乔后,方才明白这人底气的来源。

      乔辰昭的凶名比他扎眼的外貌传得更远,各条流言综合下来,便知这人在彬彬有礼的表皮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兵用得极险,对自己也够狠,深冬时淋冰水是家常便饭。

      孟安明一边换衣服,一边揣摩他今天的举动。

      爆炸之事应该是将计就计,而他突然如此亲密……安的不是好心。

      孟安明不会蠢到认为那些堪称暧昧的举动是出自情意,也不会忽视那些副职军官眼里的轻蔑和玩味,可这人犯得着以这种方式针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小中尉?——显然,自己只是个饵。

      那么,大鱼是谁?

      至于副官,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尽管乔辰昭谈及这些事时大多用的问句,但早就安排好的住所、衣物无不彰显着强制意味,他毫不怀疑连档案都是处理好了的,随时就能上任。

      副官,专职服务于主官,不受任何主官副职的辖制。虽没什么实权,但能接触到的事务不少,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毕竟他若真从一个中尉做起,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权力层,而他缺少的正是时间。

      换好军装,孟安明出了屋子。

      乔辰昭正在池边喂鱼,几条花色斑驳的锦鲤挨挨挤挤。见他来了,乔辰昭便将饵料搁在一旁,重新戴上手套。孟安明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浅淡伤痕,隐没在袖口下的手腕也缠着白色绷带。

      “孟副官很适合这身衣服,”乔辰昭不再称呼“学弟”。

      “长官谬赞了。”上任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早,乔辰昭到底是有多着急。

      乔辰昭将他领出院子还不够,又亲自带他去了副官处,一路上不住有人停下步子垂首向师长问好。孟安明觉得自己都快被警卫长的眼刀扎成刺猬了。

      “我的副官,你照顾着些。”乔辰昭对那匆匆站起身来的副官主任说,重重咬了“我的”两字。

      杨英,副官主任满口答应:“那是自然,一定的,该准备的早就妥当了,就等孟中尉来呢。”

      一切就绪,乔辰昭也有了离开的意向,还没等孟安明松口气,这位已转过身的师长居然又折了回来。

      “您还有什么吩咐?”杨英连忙问。

      乔辰昭没理他,而是在众目睽睽下亲手搭上了孟安明戴得端正的军帽,语气温和,和“恶犬”美名大相径庭:“怎么又不戴好。”

      孟安明身子僵了半边,不是羞的,而是毛骨悚然。他强压住躲开的冲动,微微低下头,掩去眼底冰冷:“劳烦您费心了。”

      他心知在这处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师部,便将乔辰昭想钓的大鱼人选筛去几个。

      这姿态放在旁人眼里味道就大不一样了,警卫长暗地里磨了磨后槽牙,对这个靠皮相上位的所谓副官心存鄙夷。

      乔辰昭也只多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真的离开了。

      杨英对着孟安明仍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多少都有些浮于表面:“孟副官,师长的意思是你有一天的休整时间,还有在日后的工作里,副官处不会干涉你个人的时间表。”意思是你随便安排,我们管不着你。

      “辛苦您了。”

      “以及,晚间要不要回宿舍也由你自己决定,”杨英说这话时面色不改,“师长特意嘱咐过。”

      “……谢谢。”孟安明再次认识到完全不能用常理来猜测乔辰昭行事。不过实际上,极高的自由度确实合他胃口。

      杨英又问:“孟副官刚来,还不熟悉地方吧?”

      “的确。”

      “张副官,张副官!”杨英冲屏风后面喊,“张子扬!”

      这才有个人慌慌张张从屏风后转出来,帽子都是歪的,头发没压住,翘起来几撮:“到!”

      杨英隐忍地瞪他一眼,想数落几句,又放弃了:“你带孟副官去熟悉下地方——扣子注意着点儿!像什么样!”

      张子扬连声答应着,把最上面一颗扣子给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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