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个春天》折枝鸟

5、第 5 章

　　/我们明明彼此都不算了解对方，却承诺要去无垠的彼方。/
　　—Narcissus

　　沈修其消失的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他对所有人都绝口不提。只是在初夏的某个周末，庄启约了许林、临自照和沈修其出来游泳。

　　她在沈修其的胳膊上看到了纹身。

　　之前夏天的沈修其穿夏季校服时，他很白，白色的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临自照只能想到一句诗形容他：

　　陌上人如玉。

　　现在他白皙的胳膊上，多了一副可爱的简笔画。

　　沈修其注意到了她惊讶的目光，“是我妹妹画的，我和她，还有妈妈。我觉得挺有意义，就纹了。”

　　她不自觉地触碰了一下那块地方，“疼吗？”

　　“能忍。”

　　在感情的事情上，临自照最讨厌主动，仿佛主动之后，她就不再有骄傲的底气。但正常的社交关系，不论是爱情或是友情，真正在这段感情里享有主动权的，正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那个。

　　可惜那时的她，有的只是一颗敏感的心。踏出谨慎的一步，就期望得到肯定的回应。

　　她第一次放下矜持，主动踏出那谨慎的一步，是在听庄启说当初其实所有人都传错了。

　　其实沈修其和班长，是班长主动追他，班长先告的白。

　　班长最后放弃沈修其是因为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值得耿耿于怀吗？她想。

　　她决定要对沈修其告白的那个夏夜，蝉鸣连绵，热风滚滚。

　　“沈修其，你为什么要帮我？”

　　在沈修其沉默的几分钟里，临自照已经把从高一见到他又喜欢他，为了他居心叵测地和班长做朋友……这些狗血的事情全都过了一边。

　　“你喜欢我吗？”她是连告白，都不敢轻易袒露心扉，而是选择下意识引导对方给自己坚定答案的人。

　　“喜欢。”

　　他回答得坦诚又干脆。

　　这简直比做梦还不现实，尽管它已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每每梦醒，心脏都要空旷许久。

　　“确实喜欢你，也想过追你。”他垂下头，落寞的影子投在地上，“但其实我们不合适。”

　　临自照撇过头，“……嗯，我知道。”

　　眼泪积蓄在眼里，“但我……就是想试试，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最后他还是心软了，“好，试试。”

　　她无所顾忌地和沈修其在一起了。支持的声音、反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可是青春就是越是人声鼎沸，越是一往无前。

　　在一起之后，和所有青春期偷偷恋爱的情侣一样，一起学习，周末一起回家，买一些看似不明显的情侣装、情侣鞋……

　　谈恋爱之后她发现，外表冷冰冰，对谁都淡漠又疏离的沈修其，其实比谁都温柔。

　　夏末的周六，暴雨过后，他们散步路过家附近的一个湿地公园，公园地势低平，积水没过临自照的大腿。

　　“趟过去吧。”两人相视一笑。

　　沈修其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去。

　　公园里。

　　沈修其找了个休息处，他让临自照坐下之后，把她裤脚挽到膝盖上面，又把她鞋袜脱了。

　　“湿漉漉地难受，我等会儿去帮你买双拖鞋。”他边说边用纸帮她擦去沾在脚上的泥污、碎枝，“乖一点，我们玩一会儿就回去。”

　　“女孩子的脚是不能让人随便碰的，你不知道吗？”她笑得灿烂，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临自照时常觉得自己太小了，小小的事情就足以填满她的心，让她感觉温暖。

　　“是吗？”

　　“嗯，要对我负责的。”

　　“当然会。”

　　-

　　“我们用什么衡量爱？
　　用吃醋、用吵架后的让步。”

　　所谓“想要安全感”作祟，临自照也变得吹毛求疵，总是用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和沈修其耍小脾气，让他一遍一遍证明他是爱她的。

　　每次都是他主动低头，耐着性子去牵起她故意躲开的手。

　　“宝宝，我错了。”
　　“宝宝，我们和好吧？”
　　“给你买了好吃的。”
　　“明天一起写作业吧？”
　　……

　　每每回忆起当初，都令人热泪盈眶，那时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临自照毫不怀疑：

　　沈修其最爱她，只爱她，会一直只爱她。

　　2016年，高考进入倒数。

　　高三学生不再通过日历来分辨时间，用高考倒计时；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有考试能帮助他们辨别今天是周几。

　　周一历史小考、周二数学模拟、周三英语小考，晚自习写作文、周四语文模拟，作文周末作业、周五考地理。

　　在一次次的考试中，临自照的成绩稳定在文科前三名。她十几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要离开那个毛坯房，以后住的房子都要是干干净净、没有蟑螂和老鼠的。

　　这些想法她没有对沈修其说。她只说喜欢厦门的海，喜欢厦大的欧式建筑。

　　她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永远”这个词，本就未经证实。

　　高考那天，她和沈修其被分在不同的考场。考试之前她去南城的寺庙为两人求了“金榜题名”的香囊，亲手递给了沈修其。

　　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她给沈修其打电话：“天呐，你知道吗？我感觉我自恋过了头，我觉得我写得都是正确答案。你呢，感觉怎么样？”

　　对面一阵沉默过后，她听见沈修其说：“临自照，我们分手吧。”

　　她站在考场外，烈日之下，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像是被剥离出了灵魂，只剩一具空空的壳，心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以后不会有任何关系了。你好好读书，就这样吧。”

　　2016年6月，春已逝，在不知不觉中。

　　后来去学校领毕业证，临自照没有遇到沈修其，老师们的办公室却炸了锅。

　　沈修其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