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个春天》折枝鸟

4、第 4 章

　　/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是另一段感情的伏笔。2016年那个春天的到来，蛰伏了一个冬天，却烧尽了余生的春光。/
　　—Narcissus

　　2015年的春天如期而至，春寒料峭。

　　消失了三个月的沈修其，再一次走在校园里。

　　只是较之以前，更加沉默无言。鼻梁上、额角贴着创口贴，和谁都不说话，冷冽如霜雪，走在路上，如离群索居的孤狼。

　　与此同时，临自照和班长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自私的人比生活更现实，也许是因为生活正是由无数个自私的人组成才会具备现实这一特质。

　　临自照不避讳地想，她就是这样自私又现实的人。

　　班长和沈修其分手后，她不再需要借班长来接近沈修其，和班长也就渐行渐远。

　　更重要的原因是，班长发现了临自照心底的秘密。

　　青春年少的人，天真善良，当面说不出恶毒的话。班长在网上给她发的消息：

　　“你喜欢沈修其，对吧？”
　　“你之前总和沈修其他们一起，我都看到了。”
　　“临自照，我现在觉得你好恶心。”
　　“别再跟我说话了。”

　　她早知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真正到来时，她苦苦搭建的心理防线，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

　　“你好恶心。”

　　果然，负罪感这种东西，是比噩梦还难缠的东西。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杀不死它。班长的一句话，波涛汹涌的负罪感就淹没了她。

　　那个年纪的女生们格外仇视“背叛者”。她们熟练地划分派别、领土，简单地讨厌或喜欢某个人。

　　临自照从那一刻起，便被踢出了班长所在的圈子。

　　后来的临自照想，她当时到底算不算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呢？

　　从成年人的视角再来分析这段无疾而终的友谊，无论有没有沈修其，她和班长的关系最深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和班长性格不同。班长聪明理智，而临自照愚钝感性；她们没有共同的爱好，在2014年，班长紧跟潮流，喜欢韩流；而临自照文艺又念旧，喜欢悬疑和历史。

　　是临自照刻意靠近，她们才会有交集。

　　严格来说，不算的。因为她当时也没有捡到芝麻。

　　-

　　2015年，春末花开荼蘼。

　　月考后，临自照从许林的口中得知，她被偷拍了。

　　那是许林借5班朋友的手机打游戏，意外发现那个手机相册里竟然有偷拍临自照穿着百褶裙裙的腿照。

　　看照片里的衣着，她想起是上周末返校，在去宿舍的路上。偷拍的人连拍了很多张，图片一张比一张近，一张比一张清晰。

　　那人跟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可是临自照当时并没有留意，甚至忘记了跟着她的那个人是谁。

　　后来她们得知那个手机是5班男生公用的手机，谁都可以拿去玩几下。

　　临自照两眼一黑。许林能看到，这代表其他碰过手机的人也能看到，甚至可能被传给其他人。

　　“临临，你先别急。我找我朋友问问，我问问看能不能把照片删了。”

　　手机是许林5班的朋友给她的，那个朋友不想让大家觉得他是他们当中的“背叛者”。

　　所以没有人会为她出头。许林不会，许林的朋友不会，其他不相干的人，更不会管。

　　-

　　高二的晚自习延迟到了晚上9:30。

　　今天是班主任的地理晚自习，鉴于大家刚经过新一轮月考的折磨，她破天荒地在班上播放起了《航拍中国》，要求是每人都要根据纪录片做一份与地理知识相关的笔记，第二天交上去。

　　临自照却一整晚都惦记那些照片，心不在焉。

　　班级里发生的骚动，她都没有察觉。直到班主任的说话声，才惊醒她。

　　“沈修其？你们班下课了？”

　　“嗯，刚下课。”

　　“放学不回家，你到文科班来干嘛？”

　　沈修其好听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落进临自照的耳朵里：

　　“等人一起回家。”

　　今天周五，住校生可以回家。

　　而整个史地班，只有临自照和沈修其顺路。

　　-

　　那天，她心事重重地走在沈修其身旁。连沈修其带她走到了车站，停下脚步，都没有发觉。

　　一直在刷新手机，那些照片像定时炸弹一样悬在她的心头。

　　就这样，她一头撞上了沈修其的后背。

　　“临自照，想什么呢？撞疼没？”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临自照摇头，“不疼，撞得不重。”

　　“行。我带你见个人。”

　　临自照莫名，就这么被他拉着手腕，走到了车站对面一家皮鞋店门口。

　　那里是八中痞子们的地盘，高一常来找沈修其的朋友就是八中的痞子。沈修其以前不怎么搭理他们，也很少参与他们的活动。

　　但临自照高一就知道，沈修其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野性的血，他是书生中的痞子。

　　那群坐着的人面前，站了一个人。

　　临自照见过。

　　是5班的人。

　　“过来。”沈修其叫他。

　　那个男生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几步，不敢看沈修其。

　　沈修其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站在那个男生面前有着十足的压迫感。他没说话，慢条斯理地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毫无征兆地，扬起手，落下一记清脆的耳刮子，当场把那个男生打懵了。

　　台阶上那群人没见过沈修其这样，顿时热血沸腾。

　　“真他妈骚，谁都敢偷拍啊？”
　　“看着这么怂，竟然干得出偷拍这事。”
　　……

　　“道歉。”沈修其的声音极具威慑力，简短的两个字，吓得那个男生头都不敢抬。

　　“对……对不起。我……我已经把照片删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临自照没有被沈修其吓到，也没有为那个怯懦的偷拍者感到可怜。她只觉得压抑着的恐惧，有了一个出口。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暴力绝对是最后一个选择。

　　可那个时候，只有沈修其坚定地站在孤立无援的她身边。这对于临自照，是从没有过的。

　　那种被坚定地选择的感觉，是比名利、比财富、比幼稚的爱情更具有感染力的存在。

　　临自照自卑又自尊，胆小又逆反，她天生的一个矛盾体。可沈修其自信从容，勇敢而无所顾忌，天生拥有领导力。

　　她没有理由不爱他。